朱自强:一切都源于那个“创意”闪现的一刻

 

在人类所有的书籍中,绘本应该是最具创意的书籍。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研究绘本的论文,题目就是《创意为王——论图画书的艺术品性》。我认为,对绘本创作而言,创意是最为重要的。



在人类所有的书籍中,绘本应该是最具创意的书籍。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研究绘本的论文,题目就是《创意为王——论图画书的艺术品性》。我认为,对绘本创作而言,创意是最为重要的。

何谓“创意”? 被誉为“创意产业之父”的约翰·霍金斯言简意赅地说:“创意就是催生某种新事物的能力。”沿用霍金斯的说法,对绘本创作而言,创意就是催生新的艺术内涵和艺术表现形式的能力。举优秀绘本为例,《大猩猩》的创意主要表现在绘画设计上,《我的爸爸叫焦尼》的创意主要表现在故事的独特性上,《母鸡萝丝去散步》的创意主要表现在文图结合后形成的生成力上。这些创意,使作品成为绘本中的“新事物”。

我个人有限的几本绘本创作,其最初的创意都来自一个思绪被突然照亮的时刻。有了这个时刻,一本绘本才应运而生。

那么,这本《会说话的手》的“创意”是如何闪现出来的呢?

在一次乘坐飞机的旅途上,我前面同一排靠过道的两个椅背之间,不停地伸出两只手来,在过道上比划。仔细一看,是两个孩子的小手,变换着各种手势,相互间在打斗。从那不断伸出的两只手,似乎可以看出主人的用意。就在这时,我的脑海突然闪出一个念头——用手来表达意义,这不是可以写成一本绘本吗?对了,书名就叫“会说话的手”。接下来的旅途,就成了构想《会说话的手》的创作之旅。

在构思之初,我就没有打算将《会说话的手》写成一个一条主线一以贯之的“故事”。手可以说各种各样的“话”,手的语言出现在各种意蕴不同的生活场景之中,如果刻意地用一个故事将其包容进来,很容易变得不自然。绘本中本来就有连缀多个事件不相联系的场景,表现同一主题的作品。而且,对于正在兴起的中国原创绘本而言,不讲故事的创作为数甚少,需要发展。最重要的是,“会说话的手”这一题材本身就是视觉性的(绘本性的),非常适合用不断变换的场景来表现,这样的表现有利于营造出翻页时出现的戏剧性变化。

《会说话的手》是幼儿绘本。我把绘本中的“我”定位为五岁幼儿,这与我的学术思考有关。我于2005年发表过讨论教育哲学的论文《童年的身体生态哲学初探》。我在论文中指出,童年生命具有“身心一元性”,“年纪越小,感知对身体的需求越大”。针对关闭儿童的身体生活,崇尚书本知识的应试教育,我提出了“生态学的教育”观念:“生态学的教育就是使童年恢复其固有的以身体对待世界的方式。身体先于知识和科学,因此,在童年,身体的教育先于知识的教育,更先于书本知识的教育。”

我认为,与儿童相比,“会说话的手”对于幼儿的精神生活更具有表达力。所以,我用“会说话的手”来表现幼儿在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表现幼儿的精神生活、心灵成长。

但是,正如我在前面介绍的,《会说话的手》最初的灵感并不是来自于关于幼儿的观念,而是来自于生活的触发。绘本的创意不能直接来源于观念,往往也不是来自冥思苦想。创意往往是受到生活的某种触发时的灵光一现。但是,这灵光一现的背后,又蕴含着作者的人生经验、人生思考,乃至专业知识,是偶然中的必然。

如果我没有思考过身体生活对于儿童成长的意义,也许就会与飞机椅背后伸出的那两只孩子的手失之交臂;如果我不了解视觉表现对于绘本的重要性,也许就不会一下子认定,“会说话的手”是一个绘本的题材;如果我的儿童研究中没有对幼儿“身心一元性”的体认,也许不会将《会说话的手》定位于幼儿绘本。

虽然创作的是幼儿绘本,却也要把成人作者的全部精神生命投注其中,成为一种“自我表现”,如此,作品才会获得丰盈的艺术生命。这里仅举一例。《会说话的手》的结尾写的是奶奶送“我”的小狗虎头:“虎头也会用手说话。它说的是——抱抱我!”这是一个感动我本人的艺术表现,因为它来自我本人的情感生活。2014年8月,我儿子捡回了一只三个月大的流浪猫,取名为克洛伊。克洛伊很快成为我们不舍的家庭成员,我相信克洛伊对我们也有依恋的情感。每天,我在电脑边工作,克洛伊常常站直身子,用一只小手来扒我的右手臂,我知道,这不是在说“我饿了”,就是要我陪他玩儿,或者是爱抚他。而我用手抚摸克洛伊时,的确是在“诉说”对他的疼爱。我心里很清楚,绘本中的“虎头”,就是我们家的克洛伊,而抱着虎头的那个幼儿“我”,其实就是我自己。

如果说,我以《老糖夫妇去旅行》(也是与朱成梁老师合作)写成人生活给儿童看,是一个有难度的艺术挑战,那么现在,幼儿绘本《会说话的手》是一个更大的艺术挑战。绘本创作,越是给年龄小的幼儿,难度就越大。对于幼儿绘本,找到一个单纯、但是不简单的,也就是说有包容力和表现力的表现形式是创意的重要所在。通过“会说话的手”,我找到了具有创意的幼儿绘本的一种独特的表现形式。

作为绘本,《会说话的手》的绘画的视觉表现是著名绘本画家朱成梁老师创造完成的。朱成梁老师的设计,是真正的绘本的绘画“语言”。仅举一例,我的设想,是用开着的门、沙发背等物品来作遮挡,挡住用手说话的人的身体,但是,朱成梁老师并不用这复杂的也有点儿笨拙的遮挡,而是堂堂正正地只表现“会说的手”,从而使表现形式更加“单纯”,更具有绘本的视觉冲击力。这就是绘本大师的功力所在。

可以说,我和朱成梁老师合作创作的《会说话的手》,就是舒尔维茨所说的“真正的图画书”,是真正的“创意”绘本,也是真正的幼儿绘本。它的写作让我体会到了创造的快乐。


朱自强,学者、翻译家、作家。文学博士。日本东京学艺大学、大阪教育大学访问学者,大阪国际儿童文学馆客座研究员,台湾台东大学兼职教授,香港教育学院访问教授。现为中国海洋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学术领域为儿童文学、语文教育、儿童教育研究。出版儿童文学理论、史论、批评以及语文教育、儿童教育方面的个人学术著作十多种。与左伟合作出版的《属鼠蓝和属鼠灰》(四册)获泰山文艺奖,与国际知名画家朱成梁合作出版图画书《会说话的手》、《老糖夫妇去旅行》;翻译出版学术对谈著作《绘本之力》以及日本儿童文学名著十余种、绘本数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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