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丨三声枪响一夜白头 这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北京时间10月25日清晨5点半左右,CZ634航班抵达广州白云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是9名遭索马里海盗绑架的船员,两天后,因病滞留内罗毕的一名船员也成功回到中国。...



北京时间10月25日清晨5点半左右,CZ634航班抵达广州白云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是9名遭索马里海盗绑架的船员。两天后,因病滞留内罗毕的一名船员也成功回到中国。



△10月25日,遭索马里海盗劫持的阿曼籍台湾渔船“NAHAM3”上的9名中国船员抵达广州。

李波海是这次被接返的10名中国船员之一,10月25日他从广州转机,回到了浙江舟山的家中。这是他出海离家近10年后,第一次回家,李波海说,在回到家的前几天,他走路都不会走了。被索马里海盗扣押后与世隔绝的四年半里,他和其他船员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海盗深夜上船击毙船长:驾驶舱壁全是血

2012年3月26日的那个夜晚,是李波海噩梦的开始。那一天,NAHAM3号渔船刚刚捕获了五吨海鱼,在塞舌尔附近海域航行,李波海在船上担任轮机长,这里距离索马里七八百公里,原以为是安全海域,却没想到还是驶入了海盗的控制圈。

当作业完毕,船航行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他听到后面有枪声。几个船员说有海盗,李波海还不太相信。后来再听到枪声时,船上所有的灯已经全部关掉了,船长让李波海加快转速。可是,再怎么加快仍然跑不过海盗……李波海回忆,大概不到20分钟,海盗就上了船。



包括船长,NAHAM3号渔船上共有29名船员。恐惧中,船员们的本能反应就是藏起来,李波海从机器缝里面看去,海盗们穿着短裤,手里拿着冲锋枪。但是躲了不到20分钟,索马里海盗就把他们一个个都叫到了驾驶舱。这时候,李波海才看到驾驶舱墙壁上面,全部都是血。



船员集合后,海盗用绳子将他们绑了起来。第二天,李波海才知道,船长钟徽德,在前一天晚上试图抵抗时,被海盗击毙了。

枪口下的日子:有人试图逃跑留下永远的伤疤

接下来,在行驶了大概两天后,海盗将船员们一个个从驾驶舱拉出来。自此,来自中国大陆、台湾以及菲律宾、印尼、柬埔寨、越南的这28名船员,就开始了枪口下的日子。他们的手机、衣物以及贵重物品全部被海盗抢走,渔船也被海盗控制,开往索马里地区。为了索要赎金,当时海盗还允许船员给家里打电话。

李波海说,在被绑架期间,大家曾经私底下一起讨论怎么逃跑。四川小伙冷文兵就曾尝试逃跑,但由于海盗们有枪,冷文兵行动失败,而逃跑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惩罚,冷文兵的额头上留下了永恒的伤疤。从那之后,不管现实多么难以忍受,李波海也不敢想象远方。



△四川小伙冷文兵额头上留下的伤疤。

海盗连开三枪  李海波一夜之间白了头

最初的一年多里,他们被囚禁在船上,吃船上储备的食物,但渐渐地,船上的燃料也被耗光了。于是,海盗让李波海驾驶渔船,迁到别的地方抛锚。航行到一个多小时,机舱没油了,海盗把李波海直接从驾驶台上面推下去,推下去就在李波海的肩膀后面,用冲锋枪连开了三枪,李波海吓得马上就趴在地上。



虽然李波海没有受伤,但在海盗的高压恐吓之下,李波海的头发一夜之间就全白了。

最终,靠着从油车底下刮出的残油,和海盗隔三差五买的油,渔船勉强维持航行。但后来海盗因为没钱,油供应不足,只好将船报废。

陆地生活:自己搭帐篷  一天两顿饭没菜没盐

被囚禁在船上一年半之后,李波海他们从索马里北部海盗控制的港口霍比奥附近上岸,被赶到了陆地上。



上岸以后,船员们自己动手砍掉树枝、用薄塑料搭成帐篷住了下来。5个菲律宾船员住一个帐篷,中国船员住一起,大陆的9个人住两个帐篷,一个帐篷差不多有4米多长5米宽,差不多刚好睡4个人。海盗们就在周围当班,看管他们。

在这里,每天吃饭、喝水成了最大的问题:早上自己烙薄饼、中午没有饭吃、晚上只有一碗大米饭,没有菜,没有盐。当地每天都是40多度的高温,船员每天只有一个钢杯的水,刷牙,洗碗,洗澡,洗衣服都包含在内。



恶劣的生存条件,让一名中国河南船员和一名印尼船员,在被囚禁期间生病死亡,29名船员只剩下了26名(船长已经死亡),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但他们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期间,李波海偶尔有机会和大使馆通电话,向大使馆求救。肯尼亚大使馆安抚李波海他们,不要跟海盗争吵,让他们耐心地等待,国家不会忘记他们,国家正在想办法救他们。听了这些,李波海的心比较平复了,他知道,国家不会忘记他们。上岸一年后,海盗切断了船员与外界的联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回家是支撑李波海的唯一信念。



外交部着手营救  从海盗手里救人有多难?

从船员被劫持开始,中国对被劫持船员的解救随即开始。四年多以来,外交部领事中心经受过这件事的主任,已经换了四任,经手的工作人员达到近20人,部级协调会议也开了20多次。今年5月,索马里人质接返工作组组长杨舒接手了这项工作,这个案子涉及到的国家多,船东公司没有积极营救给他们的工作增加了难度。



今年8月,委托机构传来事件最新进展,第三方谈判机构要求海盗拍下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显示拍摄时间为2016年8月14日。照片上,26名船员手持标有特殊符号的纸张,这是海盗可能接受谈判和人质存活的证据,这是释放人质的信号。但是杨舒不敢掉以轻心,按照第三方谈判机构提供的信息,10月20日,他抵达了肯尼亚。



1670个日夜后 他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当地时间2016年10月21日早上,在茫然不觉中,已经度过1670个日夜的李波海和他的同伴们,被告知可以回家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李波海和其他船员并没有激动,因为,海盗骗过他们好多次,每年都有好几次说过要放船员回家。2013年、2014年、2015年,年年都有。



带着一丝相信的心态,李波海稍微收拾了回家可以带的衣服。他说:要是没有回家,打开没有关系,真的回家了就顺便拿过去。李波海他们就一直这样等着,等到下午3点多钟,两个面包车过来了。这次,他们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驱车7个多小时后,海盗把他们移交到了警察手中。警察将他们带到当地城市最大的一家五星宾馆里,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才一点点平复下来。



在当地住了两个晚上后,10月23日,李波海他们被带到索马里中部城市加尔卡尤的机场。在那里,联合国人道主义救援飞机正在黄沙中等待,飞机将把他们转移到肯尼亚首都内罗毕。



内罗毕机场,外交部人质接返工作组,和中国驻肯尼亚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停机坪等候他们的归来。看到中国政府外交部、领事馆的人员,那时候李波海的心里又激动,又感动,他最先看到的就是中国人。他说:“祖国没有忘记我们!”



工作组给他们提供了手机,李波海给家里打了两年来的第一个电话。



10月25日清晨5点半左右,李波海随工作组抵达广州白云机场,一别十年后,他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回家后,李波海的妻子把他从索马里带回来的行李全部扔掉,以此作为这次漫长出海的结束仪式。对47岁的李波海来说,“索马里海盗人质”已是过去式,他曾为之卖命的那艘渔船也早已沉没在大海里。如今,唯一的女儿已经大学毕业,李波海现在考虑的首要问题是养好身体,重新支撑起整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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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杨继红  主编/王兴栋

编辑/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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