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杯作品】 王婷：2006年的十块钱

“骏马杯”首届全国小小说征文大赛51号入围作品：《2006年的十块钱》｜作者：王婷。...



大赛入围作品

文 / 王婷

2006年我十八岁，我姐十九岁。2006年的夏天，我跟我姐一起参加高考。我学的文科，住在北校区；我姐学理科，住在南校区。南校区不在县城里，也没有设考点，南校区的所有考生都得在高考前一天住进北校区。

下午，我住的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同宿舍的女生有的去住亲戚家，有的去住旅店。我去校门口溜达，看见我姐拖着大编织袋。我说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了，我姐说那我去你宿舍住吧。

我跟我姐去小街吃饭。饭店里一堆人围着看电视，电视里一个男人在追打自己的女人，看的人都笑得很高兴。我姐拉着我说，走吧。我就跟着走了。我们俩都想起了爸妈在家里打架的样子，都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

在小街的水果摊那儿，我姐说，给你买几根香蕉明天带着吃吧。我姐用手拿香蕉，还没碰到，摊主就用很大的声音说，不要摸！买不起不要摸！我拉紧我姐的手，说，我不要了姐。

最后我姐拿二十块钱给我买了一包饼干和一个卤蛋，找回来的零钱叫我第二天买水喝。

晚上我们俩都没有看书，也没有聊什么。我坐在窗户边上，就着月光一样一样地检查第二天要带的东西。我说，姐，那张十块钱少个角。我姐爬起来说，给我看看。她看了说，不碍事，能花。我姐这么说了，我心里却不踏实。我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十块钱。我怕它花不出去。

我读高中三年间，一个星期的伙食费是十五块钱。星期天回家坐车要三块钱，二十多里路，我都是走三个小时走回去。我跟我姐不在一个校区，可我知道我姐比我更心疼钱。

我姐看我一直看那张钱，就穿上鞋说，给我。

我姐一会儿回来了，拿着一瓶果粒橙。那是我第一次喝果粒橙。我说，姐，里头有橘子。我姐说，那是橙子。我说，姐，你喝。我姐说，我不愿意喝甜的，我觉得甜的不解渴，越喝越渴。

高考结束了，我跟我姐一起回家。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我姐突然神秘地说，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买个生日礼物。

我跟着我姐进了那家店。我姐选了一条牛仔裤，四十块钱。我说，姐，你哪来的钱？我姐说，我攒的。我没问我姐为啥给我买裤子。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买的裤子。小时候是穿我大姨家两个表姐穿过的裤子。后来就一直穿校服裤子。那条蓝色的校服裤子，穿了三年。我同桌是个好看的女孩子，她家在县城，她父母都在政府工作。她每天都穿得很好看。

有一回她跟我说，你这条裤子蛮有特点的。我笑笑没说话。星期天回了家，我从箱子里翻出我姐唯一的那条牛仔裤，偷偷在床上试穿。还没穿上，我姐就进来了。她什么都看见了，可是她假装没看见，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等录取通知的时候我姐生病了。她天天咳嗽，喝了好多中药都没有好。医生说我姐是营养不良。我一直哭一直哭。我妈也哭。我妈杀了鸡煮给我姐吃，我姐老是偷偷分给我吃。后来我姐终于好了，通知书也终于来了。

上大学的前一天，我收拾东西，在我姐的字典里翻出了那张十块钱。那张缺了角的十块钱。十二年了，那张十块钱还在那本字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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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婷，文学硕士，文字编辑，一个热爱文字，不肯放弃梦想，不愿同世界妥协的大龄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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