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期《演员》，最大的亮点是陆川和章子怡的这部短片

没想到他竟然能拍出这样的女性题材。...



文 | 左左

《我就是演员》第五期昨天播了，没想到，这一期里最大的亮点，竟然不是任何一位演员，而是陆川和章子怡的影视化作品，《女儿》。

陆川是第四期的飞行导演，所以影视化作品在第五期播出，选择的是常驻导师中的章子怡、演员中的韩雪和李兰迪来完成了这个作品。

我们之前讲演员和表演比较多，还没有好好聊过影视化作品，如果说演员之间的不同组别，是他们之间的比拼，那影视化作品，就是飞行导演们之间的比拼。

不夸张地说，这毫无疑问是《我就是演员》影视化作品迄今为止，最让人惊艳的一部。

短短几分钟的故事，三个女人，一个小小的房间，不仅拍出了这个场景里人物之间撕扯的情感力量，也拍出了这个场景之外，故事前前后后的无限空间。

评委都是夸赞，吴秀波说：「子怡老师演出那个角色的『命理』。」徐峥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部影视化作品，说章子怡的百分之一百就是那个角色。

韩雪的表演也倍受好评，徐峥说她后面崩溃、抓钱的那段处理，「非常动人，太感人了。」

你很难想到，这样一个如此女性主义、细腻、既有微妙情感又有汹涌情绪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是陆川拍出来的。对导演和演员，都是挑战，因为他们都没尝试过现实主义题材。

《女儿》跟此前的影视化作品一样，都是改编自已有电影作品，它的故事脱胎于《嘉年华》，而性侵也是章子怡在关注的问题。两个小女孩，小新和小雯，都被性侵了。李兰迪演小雯，章子怡演小雯妈妈，韩雪则是小新妈妈，故事从小新妈妈来找小雯妈妈开始。除了开头部分，在门外的小新妈妈的几个镜头以外，整部影片都在小雯家的狭窄空间里发生。据说，这仅仅是在浙江电视台的摄影棚里，辟出了一块小地方，搭的景。

但是《女儿》却在这样的一个狭小场景里，做出了非常有层次的空间感。

刚开始，小雯妈妈在前景处，小雯躺在后景的床上，面对妈妈「你昨天就没吃饭，今天还不吃，你还能一辈子不吃饭？一辈子不上学？」的诘问，小雯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理她。简单的几句话，一个动作，母女俩间关系的张力就已经像是绷紧的弦了。然后小新妈妈上门来，小雯一听到是她，立马就坐起来，拉上了床帘。于是，这个狭小的场景，立马就被划分出了床帘内外的两个空间，小新妈妈并不知道小雯其实在家，小雯对床帘外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只能一知半解，这便在带给影片更多重空间感的同时，也为人物之间的情感关系，带来了更复杂的可能。

影评人卫西谛对此如是说：「突破了空间的局限，做出了电影的质感。」

你也能看到小雯透过床帘的破洞偷窥外面的场景，这里外的两个空间，一下就被连接起来了。

正因为这种设定，当我们看到小新妈妈拿出钱来，要求小雯妈妈撤诉的时候，床帘内外每个人的反应，也就有了更强的冲击力。

《女儿》在这里，也用了声画对位的方法，来强调每个人内心的矛盾和情感。

小新妈妈拿出钱说：「这是十万块钱定金，只要你点个头，剩下的五天之内就送来。」镜头给到的，是章子怡绝望、木然中又带着一丝轻蔑的脸。小雯妈妈说：「我家小雯值一百万」的时候，镜头给到的是小雯抱着腿蜷缩着，欲哭无泪的样子。在《女儿》里，你还能看到你以前从没见过的章子怡，她在这里面，跟在《艳红》里的那种精致风情，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头发散乱，面色憔悴，在起身和坐下的时候，身形甚至还有点伛偻，会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这样的细节，也会让人不由得揣测，小雯妈妈，是不是自己也正经历着一些难言之隐？

而全片中最点睛的一个场景，某过于小雯妈妈点钱的部分了。

她把钱拆开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信不过他，点点，你也点点。」然后就开始非常用力地一张张地数钱。

机械、重复、烦躁，也有一种让人堕入深渊的绝望，似乎她每多数一张，小雯就离被「卖掉」近了一步。

镜头一转，是床帘里的小雯，因为数钱的声音开始焦虑不安，甚至开始咬自己的手。

这些动人的细节，一半来自演员的表演；另一半，则来自陆川对这个女性故事的精准把控。这段数钱的表演，也上了热搜。徐峥说章子怡在演这段戏的时候，「长相都变了」。然后随着一个尖锐的声音，小雯妈妈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当她把虎口含在嘴里，小新妈妈给她递纸巾，镜头往下摇，看到人民币边缘有一丝血迹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她的手被钱划伤了。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小细节，却被陆川通过对镜头的运用、调度、节奏的控制，拍出了一种充满层次和渐进的悬疑感。

这种悬疑并不是我们常说的悬疑片的那种悬疑，而是真正站在故事中的女性们身上，对她们境遇、命运、选择的无奈与担忧。

要说起来，《女儿》这个短片的诞生，还颇有些波折。陆川第一次去杭州的时候，章子怡正发着高烧，打着点滴，他去了第二次，这个小片才拍成，拍摄时间也只有十三个小时。

短时间、简单场景，张力却一点儿也不简单，《女儿》突破的不仅是空间的局，也有时间的局。可是就在那个狭窄的、小小的、临时搭起来的「小雯家」里，《女儿》让我们看到了两个绝望的母亲和两个绝望的女儿，即便其中的一个女儿都没有露面，但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屏幕里蔓延出来的现实的恶意，以及母亲面对这恶意，永不会失掉的那些勇气。

当然，这部短片还让我们看到了从没有看到过的章子怡，以及从没有看到过的陆川。陆川这些年一直都在尝试着不同类型的电影作品，六部长片作品，每一部都不一样，这真的有点「异类」。

连周黎明都这么说他：「一般人认为艺术片的导演是『主题变奏』——拿一个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或主题不停地用新的方式表达出来，但是你的每一部作品的风格和主题都是不一样的。」

他对此的回答是：「如果从两三部戏就能看出作者一生的轨迹，是一种悲哀。」

他希望他拍的每一部电影，都能记录他每个生命阶段，最真实的欲望和好奇心。

《寻枪》的非线性叙事，《可可西里》的西部生态，《南京！南京！》的反战视角，《王的盛宴》的独特历史观，再到《九层妖塔》的魔幻世界，你会发现陆川从来没重复过自己。

他是一个不断在调整自己的导演，「舒适区」这个词，对他来说或许是不存在的，不同于有的电影作者用或主题或风格趋同的影片迅速确立下来自己作者性的创作方式，陆川每一次，都在尝试新的类型。

怪不得王朔会说陆川，「老走险招」。

在外人看来，陆川可能是在「老走险招」，但是对于陆川而言，就像他说的那样，每一步「险招」，其实都是在记录他每个生命阶段最真实的欲望和好奇心。

可以说，看完了《女儿》，我就更加期待陆川的新片《749局》了。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除了对神秘机构「749局」的展现，以及「解放军打怪兽」的世界观建立之外，《749局》还会是一部现实主义灾难爱情大片，而这里面的「爱情」元素，其实是陆川此前很少涉及的。

《女儿》中对这三位女性各自不同状态几乎细致到每一个下意识动作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陆川对细腻的情感题材，也是非常游刃有余的。

这是陆川这个阶段的欲望和好奇心。

回头看看他的上一部作品《我们诞生在中国》你就能明白了，这是一部自然电影，同时也是一部家庭电影，真正打动人们的，并不仅仅是那些可爱的动物，而是那些动物与动物之间，成为家人、彼此牵系的时刻，这也是为什么影片能在北美拿下了1387万美元票房，并成为北美自然类纪录片影史票房第八名的原因。

陆川拍摄《我们诞生在中国》的前后，正是他的儿子葫芦诞生的时候。



翻看他的微博，你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葫芦出生后，陆川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或许正是因为成为父亲这样的节点，才让「情感」，成为了陆川在这个阶段的「欲望和好奇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与其说《女儿》是陆川交给《我就是演员》的「作业」，不如说这是他在《749局》开拍之前交给自己的一个「作业」。

「灾难」是《749局》一个大的时代背景设定，而「爱情」则可以被浓缩为通行的情感。关于前者，陆川已经在许多前作里展现过了他对大时代、大历史的把控能力；而后者，陆川也已经在《我们诞生在中国》和《女儿》里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陆川曾经这么说起过自己的一段经历。

他说他刚进电影学院的时候，郑洞天老师跟他说了一句话，他这一生印象都特别深。

郑洞天老师说的是：「陆川，你自由了！」

对于这样一个「老走险招」的陆川而言，这个自由，既是电影给他的；也是他，给自己的电影的。

再回头来看《女儿》，你会发现，这其实不仅仅是一个女儿和母亲的故事。

陆川做了父亲，章子怡也做了母亲，这两个同样经历着人生新阶段的电影人，是在用自己对电影的自由之心，来讲述这许多人，都正在经历着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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