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特派员韩彦博

 

光头之下,是人生智慧。...



“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在这个圈子里,你的社会地位、你的人生态度自己都会质疑。当你一旦光鲜起来了,人前人后一大票人围着你转。这就是现实。”



见到韩彦博,就没办法不注意到他的光头,灯光打在他头上,就像旭日自海面东升,额头上的皱纹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汪洋之下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露着疲惫、沉稳和些许忧郁。

他身上还有一种安静,是经历岁月沉淀后的豁达和自在,人计较得少了,心也就静了。“有戏拍,能接到自己喜欢的戏,我觉得就够了,过多物质上的东西、名声,我没那么多追求。”

人从来不是在一夕之间转变,韩彦博浮躁过,也患得患失过。2007年大学毕业后他接连拍了《朱家花园》《浴血记者》《当爱已成往事》等电视剧,用他的话说“我觉得我可能会火”。及肩的长发搭配帅气的外形,韩彦博确实有偶像明星的潜质。

可也就在那时,过大的压力让他得了忧郁症,没过几个月就开始脱发。拨一下头地上就是一堆头发,扫走之后又是一堆,韩彦博干脆就把头发全剃了。因为脱发而无法拍戏,“老天爷不肯赏饭吃”,他抱憾离开影视圈。

再次进入公众视野,是在2016年电影《驴得水》上映后。特派员的形象深受观众喜爱,大光头、八字胡、笔挺的中山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人忍俊不禁又恨得牙痒,为了拿到美国人的钱不择手段,不损害他的利益就是他的底线。

昔日“男神”变身光头大叔,头发没了,戏却更好了。
  迷 路


韩彦博1981年生于哈尔滨,小时候学了12年美术,高中时期迷上音乐,一心想当歌手。但他发现在中国做音乐不容易,很多演员开始唱歌,他决定先去做演员。

2000年他去大连的艺校学表演,和曹颖一起拍了人生中第一部电视剧。戏里有个中央戏剧学院的老师问韩彦博以后想做什么,韩彦博说自己想唱歌,老师说想唱歌就好好当歌手,想演戏就建议他考中央戏剧学院。

韩彦博一句“我不想唱戏”把老师逗乐了。但后来他真的考进了央戏的导演表演混合班,发现自己真正想做一辈子的,其实是演戏。
在演艺圈,要想得到演出机会,除了戏好,还得会交际,人脉多了机会自然就多。可能天生骨子里带点孤僻和反叛,韩彦博不喜欢社交,所以他选择演话剧来累积经验。

话剧更靠表演功底,因为话剧不会给你再来一条的机会,演出前要大量的准备和排练去消化角色和剧本,上台前还要保持有点兴奋有点紧张的状态,这样站到台上的时候才能呈现给观众最好的一面。

韩彦博也喜欢演话剧,可话剧不能支撑他的生活所需,这是当代戏剧表演艺术的悲哀。“话剧的话,排练40天,能演上20场,就算还不错。这2个月的费用,可能是我演电影一天的费用。”在人间都得食人间烟火,该怎么选,大家心里都清楚。

在你还没成角儿时,演艺圈是块势利地。拍《朱家花园》前,韩彦博只是个小演员,一次他在一部电视剧里演汉奸,第一场戏就要演从池塘里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身上抹着油彩。

导演走过来说,“池塘上来不能这么干净,抹点泥巴。”立刻,带着鸡粪、牛粪味的泥巴从池塘里抠出来就直往韩彦博身上抹。抹上之后导演开始聊天,约莫十几分钟后泥巴干了,导演说“再抹”,抹上之后又开始聊天。韩彦博急了,“我说有你这么干的吗?”差点就和导演打了起来。

“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在这个圈子里,你的社会地位、你的人生态度自己都会质疑。当你一旦光鲜起来了,人前人后一大票人围着你转。这就是现实。”
《驴得水》剧照。

但韩彦博很快接了不少电视剧,大好的光景仿佛就在前面等着自己,希望大红大紫,希望成为明星。不料突然之间,无戏可拍。“不是说人经历了大事才让自己变颓废,才得了忧郁症,其实是生活本身带来的恐惧让你得这些疾病。”

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轻松些,想象着未来的千万种可能。一旦有了点小成绩,便开始患得患失。下一部戏在哪里?如果没有下一部戏,生活又回到从前怎么办?拼命告诉自己,会有戏拍的,但就是睡不着觉。早上6点才眯上一会儿,9点就逼自己去健身房锻炼,巨大的焦虑感、恐惧感和孤独感围绕着他,没几个月就开始掉发。

头发是门面,没有头发的韩彦博内心很自卑,也不敢拍戏。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年,韩彦博想着既然老天爷不给饭吃,就只能改行了,而且再这么下去,可能性命都不保,于是他决定离开北京。

北京是梦想聚集地,汪峰在歌里这么唱着:“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在这里,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在这有太多让我眷恋的东西。”

从高峰跌到谷底,韩彦博带着不甘心回到哈尔滨休养。那时的他别无选择,生活弄人,却也打开了一个豁口,让光暖照进黑洞,韩彦博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是我老婆把我从低谷拽上来的,有了一种幸福感,很满足。”韩彦博的妻子是他现在的经纪人,她在朋友圈里还会秀一下恩爱:7年的婚姻没有七年之痒,反而更坚定了。

不演戏的韩彦博在哈尔滨开起了火锅店,火锅底料和配方全都自己调配,两个人在一起稳定又幸福。2010年把头发剃掉以后,韩彦博一直戴着帽子,直到2011年5月,在女友的鼓励下,他终于把帽子脱掉,接受了自己光头的事实。失去了头发,但他拥有美好的爱情,从此帽子再也没戴上过。

也许就此安定下来也会有别样人生,可韩彦博内心有个声音:“即便我是光头,也要拍一个属于光头的电影。”

结婚前夕,他总梦见自己回到了舞台上、摄影机前面,虽然不知自己在演什么,但演完后台下的人都在鼓掌。韩彦博告诉女友,可能自己对这个行业还没死心,女友把一份很好、很稳定的工作直接辞掉,跟着韩彦博回到北京。

两个人一起打拼,是爱人,又是战友,韩彦博不再感到孤独。
  表演越来越简单  


回到北京后韩彦博就接到了《驴得水》的话剧。

当时特派员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演,曾经的同班同学推荐他,话剧导演是他当年的师哥师姐,他们说“韩彦博我认识,瘦瘦的,长发”,殊不知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韩彦博。但如今的光头韩彦博正适合这个角色,也许这是生活打开的另一扇窗。

“你看啊,我这个人的长相,不像好人。比如我夜里如果去打出租车,很多出租车是不敢停的。”《南风窗》记者和韩彦博都大笑。“加上我说话又是心直口快的,我是东北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脾气不好。久而久之呢,大家都觉得演一个特派员,韩彦博可能非常合适。”

谈笑自嘲间,韩彦博吸了几口烟,手里握着吉他,氤氲的白烟下可以感受到他的轻松,妥协了,也放下了,人便稳了、定了。

“平常心,把自己位置摆正,这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争,拿自己该拿的,要自己想要的,并且是在合理范围内的,别贪。”



韩彦博在《驴得水》里的“光头特派员”造型。

回归舞台的韩彦博,再一次感受到了大学刚登上舞台时的紧张和兴奋。大学毕业到演电视剧前他一直在演话剧,有一阵子他演疲了,话剧开演前有三声钟响,第一声钟响时,韩彦博就犯困,眯了一会儿后睡眼惺忪地上台,戏还演得下去,但他心里知道那个状态是不对的。

重拾表演热情后,除了演戏韩彦博也自己导戏。文章曾经和他说:“韩彦博你当导演吧。”韩彦博问为什么。“演戏你演不过我。”韩彦博仔细想来,自己演戏的确不是演得最好的,而且老天爷似乎一步一步把他往导演的路上引导。

曾经的美术底子让他在看剧本时自然而然就有了画面感,玩音乐则让他对电影配乐有基本概念,又是在央戏导演系学的表演。“这一切累积起来,我具备做导演的能力。”

天注定。

话剧《驴得水》演完后,韩彦博自编自导了一部话剧《狐狸小晶》,收获不错的反响。此后他便一心琢磨电影剧本,研究怎样自己做导演,拍戏如何再上一个台阶。其实依然是那个不爱社交应酬的韩彦博,缺少了很多给自己寻找角色的机会,索性自己来制造机会。

继电影《驴得水》之后,他又出演了《李茶的姑妈》《监狱犬计划》《怪兽》等电影,自己导演了《的士诡谈》,还打算拍摄关于台球和烧烤的喜剧。做饭、台球、音乐是韩彦博的三大爱好,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职业把这三大爱好都拍成一部喜剧电影。
可能是身为东北人天生自带幽默感,韩彦博觉得参与喜剧演出毫无压力。他周围不少导演不敢做喜剧,他们觉得让人发笑是件困难的事,而韩彦博觉得让人快乐恰恰是他的能力,因为与开心麻花表演,让他对喜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谈到表演心得,韩彦博觉得自己在30岁之前不太会演戏。那时候表演方法全会,演起来也全对,可似乎又哪里不太对,观众缘也不如现在。

韩彦博认为演员的演技是要靠阅历和经历去打磨的。“所有的表演方法,包括你的台词、形体、语言,全部掌握后,你应该靠阅历和生活去把它消化掉,把所有的痕迹都消化掉,你就赢了。”

看不到表演痕迹,才是表演的最高境界。

“现在表演越变越简单了,原来是往复杂了想,我怎么能跟别人不一样,我怎么能设计出来一个特别牛的行为。简单的更有成效,但年轻的时候不懂。”
  不点头哈腰 不大呼小叫  


韩彦博相信星座,他说自己是个极端的双子座,这种极端体现在生活的各方各面。

“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和自己聊天,但我不觉得自己有精神病,我和自己聊天还挺愉快的,会发出声音,就是两个我在聊天。任素汐也会,也是双子座。”

“我们都是极端的乐观主义者,和极端的悲观主义者”。

高兴的时候特别高兴,因为某件事又会突然失落,情绪起起伏伏。家里抽纸低于一定数量,就会坐立不安。原先有头发的时候,房间任何一个角落发现头发,都要把屋子全部打扫一遍,再有一根就再擦一遍。热爱喜剧,同时又喜欢恐怖电影。

可能艺术家都有点怪癖,但这些怪癖让艺术家显得可爱又真实。韩彦博极端的性格也体现在工作上。

演戏的时候精益求精。导演觉得过了,韩彦博还要再来一条,他觉得过了的时候,导演说再来一条他还特别高兴。演起戏来不怕累也不觉得累,他觉得这是作为一个演员该有的状态。

做导演的时候不用睡觉。常常从早上9点开始,拍到第二天6、7点,下午1点接着拍,再拍到隔天12点。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快疯了,韩彦博还能接着拍下去。

甚至还有点钻牛角尖,这让很多人觉得他不好合作。但韩彦博认为真正把心思放在拍戏上的导演 ,不会在意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演员和导演有碰撞才有火花。但有时候韩彦博钻到最后也会发现自己错了,表演的时候非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演一次,再照着导演的要求演一次,最后剪完发现导演是对的。
双子座给人的另一个印象是花心,但韩彦博对家庭却很忠心。在外面不管多远,身边有多少女演员,妻子都不会担心他做对不起家人的事。 “虽然有的时候我不是特别顾家,玩心大的时候,家人需要我陪伴,我还想出去打台球、喝酒,回家还想弹琴,但想到她的时候,心里特别踏实,特别温暖,不会有原来的那种孤独感。”

现在韩彦博不像年轻的时候想成为明星了,“明星活在舆论里,演员活在作品里。”作为导演的他,希望用好作品留住观众,“流量明星会带来无数粉丝,但这些都是留不住的。真正好的艺术作品,是可以留下的、传承的、载入史册的,这更吸引我。”

“如果你热爱一个行业的话,得坚持,然后不要患得患失,做自己,不要左右逢源、对位高权重的人点头哈腰、对比你差一点的大呼小叫。一视同仁,我觉得只有这么做,做真实的自己,可能你的机会更多。”

光头之下,是人生智慧。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姜雯 jw@nfcmag.com

编辑 | 李少威 lsw@nfcmag.com

新媒体编辑 | 胡万程 hwc@nfcmag.com

排版 | GI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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