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进贾府是一场规避法律、资产转移行为！_【淘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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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最高人民法院

文|中国石油大学文学院张未然

《红楼梦》第79回，香菱向宝玉介绍夏金桂的家世，道：

“他家本姓夏……如今大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兄弟，可惜他竟一门尽绝了。”

这里，香菱说夏家“一门尽绝”，即户绝，严格地讲，这种说法是有失准确的。

传统社会里，“就算丈夫死亡而无子，只要有妻子，一家的命脉就没有断绝。即不是户绝。”虽然夏金桂的父亲去世，家中也没有儿子，但其母亲尚在，因此，严格说来，夏家的情况并非处于户绝的状态。

而真正符合户绝条件的是林黛玉家。林如海夫妇先后死亡，膝下无子，只有女儿黛玉，这样一种家庭状态属于典型的户绝。

立嗣是户绝的救济措施。夏家就通过立嗣来延续家族命脉。

第91回，在夏金桂处，薛姨妈无意之中遇见夏三：

那夏三道：“前月我妈没有人管家，把我过继来的。前日才进京，今日来瞧姐姐。”

此处，夏三是由夏母选定的嗣子，这种由寡妻选定人选，进行的立嗣，称为“立继”；

若夫妇均死亡，由亲属合议的立嗣称为“命继”。

这两种途径产生的嗣子，对家庭财产的继承权利是不一样的。

例如，夏三，通过“立继”程序而确立的嗣子，可以继承夏家的全部财产。

而通过命继方式选定的嗣子，最多不过是取得家产的三分之一。

就林家而言，立继、命继的情形均不存在，那么，在户绝的情况下，林黛玉对家产享有什么样的权利呢？

明清时期有这样的立法规定：“户绝财产，所有亲女承受。无女者，听地方官详明上司，酌拨充公。”

据此，我们自然认为，林黛玉会继承父母留下来的全部财产。但是，要实现这一权利，须满足一项前置性条件，即“果无同宗应继之人”。

滋贺秀三先生在《中国家族法原理》指出，在户绝情况下，“应该尽可能立个嗣子以谋求家的存在，在没有适格者致使这件事成为不可能的时候才应该采取清算家产，授予女儿这样的措施。”

由此，林黛玉也不见得能够继承家产。

作为户绝财产，“至少作为清朝以后社会上的实际情况，在这时应该注意不一定给女儿财产。”

具体到林黛玉这儿，林家宗族并非像贾母说的那样，“都死绝了”，这只是她哄宝玉开心的权宜之词罢了。

由第2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我们清楚，尽管“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但林如海还是有几门堂族的。既然如此，并非找不出一个“同宗应继之人”。据此，一旦“果无同宗应继之人”这一前置性条件不存在，那么，黛玉不见得能够继承财产。

进一步地，为什么传统社会之中，家族财产的继承权一定只属于儿子呢？这可能和一种朴素的哲学观念有关。

中国封建社会，自古都有“父子一体”的说法，而没有“父女一体”的观念或认识，女性天然地被排除在家族财产继承人之外。

甚至，古人常认为未婚女子只不过是暂时被娘家养着。从这个意义上，可以将其称为家之附从人员。而民间社会里，一直有把女儿视为“客人”的说法。第55回，领教了探春的治家风格，荣府里的管家婆子对平儿道：

“我们并不敢欺蔽小姐。如今小姐是娇客，若认真惹恼了，死无葬身之地。”

再娇贵的客人，也不会成为主人。不管贾探春、薛宝钗如何出色和优秀，也不论薛蟠、宝玉、贾环等一干人如何“潦倒不通事务”、难掌家计，然而，承继家族财产的，注定是这些“须眉浊物”的儿子，而不会是冰雪聪明的女儿。女儿对家族财产的权利，仅是那份随嫁财产而已。

需要说明的是，既然对于家族财产，女儿不享有继承的权利，那么，对于家族债务，女儿也没有偿还的义务。“父欠债子当还”的谚语，其中，这个“子”，是专指儿子的。

林如海为盐官，这是一个油水极其丰厚的职位。眼见自己毕生辛苦的积蓄，不能传至自己唯一的女儿，这一定不是林如海所乐见的。

所以，林黛玉进贾府，其实就是一场规避法律、资产转移的行为。

小说里，有几处情节显得颇为微妙，例如：第72回，言及外崇的勒索，贾琏向凤姐道：

“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我们先留个疑问，至贾政辈，贾府已属末世。此种情况下，贾府有什么样的机遇或可能一下子发“三二百万的财”呢？由此，贾琏的这句话是非常耐人寻味的。

另外，贾府会冒着违法的风险接收林家的财产吗？大家不要忘了第75回，甄家被抄，往荣府转移财物的事情：

话说尤氏从惜春处赌气出来，正欲往王夫人处去。跟从的老嬷嬷们因悄悄地回道：“奶奶且别往上房去。才有甄家的几个人来，还有些东西，不知是作什么机密事。奶奶这一去恐不便。”尤氏听了道：“昨日听见你老爷说，看邸报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怎么又有人来？”老嬷嬷道：“正是呢。才来了几个女人，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想必有什么瞒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贾府能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为甄家资产提供庇护，就没有理由把自家女婿的要求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