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舟：《中国茶》之十五

吃茶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伴随着饮茶的“吃”，当然吃的就不是茶了，而是茶点。另一种是直接吃茶，这种吃法与最原始的利用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现代技术使直接吃茶也变得丰富多彩了。...

人类社会发明了饮茶， 茶也大大丰富了人类的社会生活。茶的社会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茶。人无贵贱，谁都有份，上焉者细啜名种，下焉者牛饮茶汤，甚至路边埂畔还有人奉茶。北人早起，路上相逢，辄问讯“喝茶么？”茶是开门七件事之一，乃人生必需品。

——梁实秋《喝茶》



其实，五谷杂粮都可以成为茶点，重要的是，它们与茶为伍，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茶是用来饮的，这个传统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经定型了，特别是饮茶被进化为一种高级的精神享受之后，吃茶会被认为是低俗的行为。不过，自从茶在几千年前被发现和利用以来，“吃”的方式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吃茶有两种含义。一种是伴随着饮茶的“吃”，当然吃的就不是茶了，而是茶点。另一种是直接吃茶，这种吃法与最原始的利用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现代技术使直接吃茶也变得丰富多彩了。



茶与茶点就像一对性格迥异的恋人。

几千年的演变使中国人赋予了茶独特的哲学精神，为了保持这种纯正的精神，中国的上流人士都崇尚清饮，也就是纯粹的饮茶，与“吃”无关。在他们看来，“吃”是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问题的，没有精神可言。然而，这个社会更多的却是普通百姓，他们并不关心什么哲学精神，而是怎么惬意怎么做。于是，便有了五花八门的茶点，这是完全为“吃茶”服务的。



晚清时期的茶食店说明茶与食物从来就没有真正分离过。



你始终弄不懂中国南方的早茶究竟是饮茶还是用餐。

每个地方的茶点各不相同，这与每个地方的饮食习惯有关。最常见的当然是各式各样的糕点，虽然糕点的原料、口味、形状可以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一类茶点与西方人喝咖啡时吃的没有本质区别。但是，中国人的茶点绝不止于此。还有一类是坚果和干果，也算是比较常见的茶点，如各类瓜子、核桃、杏仁、花生、各类干豆、葡萄干、橄榄、枣子等等。这些茶点也不算特别，几乎在中国的各个地方都能够找得到。

真正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很多地方，茶点几乎是没有限制的，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茶点，任何应该上餐桌的食品也都可以与茶一起吃。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在中国南方和香港流行的吃早茶。在他们的茶桌上，除了前面列举的茶点，还有饺子、面条、春卷等中国传统小吃，也有虾仁、鸡爪、排骨、猪肚等荤菜，还有各类蔬菜和水果。你很难说清楚究竟是在饮茶还是在吃正餐。事实上，在吃早茶时，茶已经完全退居次要位置，真正能引起你兴趣的是那些五花八门的茶点。

这就是中国百姓的务实精神，或者，也可以把这种吃茶理解为他们的饮茶哲学。这种吃茶的方式虽然被视为低俗，但它的生命力和诱惑力是强大的。今天，那些上流人士们一样也热衷于这种吃茶方式，只是他们同时也不愿放弃那种高雅的清饮。



澳门发行的邮票表现了中国南方那热闹的饮茶 场景。



这幅清代宫廷画《乾隆雪景行乐图》（局部）中表现的场景说明，皇帝饮茶似乎也并不是那种高雅的清饮。

更准确的“吃茶”当然是把茶叶吃下去。在你饮茶时直接咀嚼茶叶吃下，这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绝对有益于健康，但现在约定俗成的观念反而认为这不是高雅的举止，所以，“吃茶”必须另寻它法，以显示现代人与原始人的不同。

最方便而又不会被人视为低俗，甚至会被认为创新的吃茶法是以茶入菜。以茶入菜并不是当代人的发明，现在依然非常著名的“龙井虾仁”据说就是因清代皇帝视察杭州而发明的。

有一天，乾隆便服访问农家，天忽然下起了小雨，他便到一茶农家中避雨。茶农奉上龙井茶招待。乾隆尝到如此好茶，喜出望外，又不好意思开口向茶农索要。便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抓了一把茶叶，藏在口袋里。雨过天晴之后，乾隆辞别了茶农，继续观光游览。黄昏时分，乾隆来到一家小酒馆用膳，点了一道清炒虾仁。点好菜后，乾隆感觉口渴，想起口袋里的龙井茶，便取出茶叶请侍者泡一杯茶来。侍者无意中看到了乾隆穿在便服里面的龙袍一角，惊慌失措地拿了茶叶奔进厨房。正在炒虾仁的厨师听说皇帝到了，也吃了一惊，把茶叶错当葱花撒进了虾仁里，侍者又将错就错地把茶叶炒虾仁端上了乾隆的餐桌。饥肠辘辘的乾隆看到虾仁洁白鲜嫩，茶叶碧绿清香，胃口大开，尝了一口，连声说，“好菜！好菜！”从此以后，这道慌乱中发明的茶菜便成了一道名菜。



炸茶虾与当年乾隆皇帝发明的龙井虾仁极其神似。



以绿茶粉为原料制作的富有诗意的茶羹。

茶菜的品种也是多得不胜枚举，而且，现在依然不断有新的茶菜被创制出来。其中有许多菜是直接吃茶的，也有一些是以茶为主要佐料烹制的。如在中国家喻户晓的茶叶蛋就是用低档陈茶为佐料烧制的，具有浓郁的茶香味，用最普通的鸡蛋烧出了最典型的中国民间风味。

茶的更现代的吃法是将茶做进各种各样的食品之中。这种吃法虽然实实在在地把茶的营养吃了进去，但口感上却不容易感觉到茶的本味，与我们想象中的吃茶完全不一样了。



掺以绿茶粉制作而成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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