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里,从不失约的人

 

感恩那些于流光中徘徊的从不失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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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赴约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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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我从北京南二环搬到东边团结湖,住在一个旧小区里,搬完正式住进去那天,买了些巧克力、糖果等送给新的左邻右舍,算作问候,也请他们多加关照。这个社区里住的大多是老干部,别看楼房旧,听说某个清朝的王爷后代也有套房子在里面,另有清末四川总督的后代,也住在这儿。那些年,北京仍存留这一点旧样子,不是纯粹的旧与老,是有点韵味的旧与老。

比如,海棠树下总摆着棋盘,有阳光的日子,老人们把鸟笼子放到一边,椅子一放,坐下便可以布棋,基本上只要不下雨,每天都能看到他们,偶尔说笑两句,轻叹几声,并不喧哗。每栋楼的一层,总有瓜藤花架,春天紫藤与蔷薇开得热闹,秋天连电线上都能看到葫芦,谁家的葫芦最可爱?大家总忍不住驻足瞅一眼。结论是:都可爱!

我隔壁是一对八十多岁的老夫妇,以前是在重庆做谍报工作的,老革命,他们很关照我。老奶奶总送给我她腌的鲜姜,是我家乡的味道。平日里,两夫妇总是会在晚饭后在院子里遛弯儿,下班回去总会碰到他们。有一次他们帮我收了快递,我正好出差了几天,回家看到门上贴着老爷子写的字条:“小张同志,兹有快递一件,我已帮你收好,随时来取。203邻居。” 大冬天的,我拿着纸条,心里非常温暖。

大概是从那年开始,每到特殊的时节,我会去追花追叶子,最后养成习惯,到现在差不多六年了。既然是习惯,当有一天不去做,心里就会别扭,好像成了个负心人。春天的列表里,有法源寺的丁香,景山的牡丹芍药,颐和园西堤的桃花。秋天,是京郊山野的红叶,几大古寺的银杏。我不希望错过它们,也没有错过它们。

大概是2017年左右,我依旧住在团结湖。那年深秋,我每天工作都似乎很忙,小区里的黄栌、银杏金光灿烂,我也无心欣赏。有天黄昏,我去超市买东西,发现隔壁老奶奶一个人遛弯儿,我问她怎么今天一个人出来?老奶奶说:“小张啊,老头子走了,都走了两个星期了!”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走”是怎么回事,可一瞬间我突然就明白了。

那个小区是真的不隔音,楼上手机震动,楼下的我都能听到。可隔壁死了一个人,我却不知道。死,搁在过去,是多大的一件事。敲锣打鼓放鞭炮,招魂幡在屋顶一支,拜祭的人陆续到来……那样的景象,固然已经久远如隔世传说,但一个人会悄无声息的就没了,我是在那一天切实感受到的。

小区里陆续搬来一些新住户,有一个阶段,我是楼上楼下隔壁全在装修,电钻就往我床头的方向冲击,我最终还是搬离了那个我住了五年的小屋。搬走的那天,楼下103的郭奶奶、101的周叔叔,都是曾经很关照我的邻居,待我那辆搬家的车开出小院,他们都一直在朝我挥手。之后,我的微信步数上总会有他们的点赞,偶尔周叔叔还会分享一些美图给我,他是摄影爱好者。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看不到他们给我微信步数上的点赞,因为他们年纪太大了。

这座城市却似乎越来越年轻。有些老的,旧的,总会一点点消失吧。前几天,得知我常去的一家书店也要关闭了,它已经坚持了十多年,我在难过之后也想明白了,十多年够长了。坚持了这么久它已经很优秀了。差不多就行了。我期望它一直在那里,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贪恋。

可人嘛,总是难免贪。哪怕明知那些灿烂的、耀眼的、逼近你的心与灵魂的,大多也都是流光幻象,可还是忍不住要去看,去追,去挽。

今年的银杏叶比去年晚了差不多十天才变色,是气温的原因。我最喜欢的几处:红螺寺、潭柘寺、大觉寺,银杏已有上千年岁数,万寿寺路地质力学研究所外面那棵,六百多岁,五塔寺的那两棵,据说也是四五百岁,年轻的也有,三里屯东街沿路一大片。我会掐着时间去,去仰望它们支开金色的大伞。它们总在那里,我也总会去。

我想着那些种树的人,他们固知生命相比天地日月简直渺如尘埃,相比这些美丽的树,也仍然短暂如一瞬间,但他们一定看得很远很远,我相信他们定能看到那仰望着金色树叶的眼睛、于流光中徘徊的从不失约的人。

红螺寺
红螺寺
大觉寺
大觉寺
五塔寺
万寿寺路:传李自成栓马树
三里屯东街使馆区
三里屯东街使馆区
三里屯东街使馆区
< END >
经营小卖部的故事
在肉铺子里治愈自己
热爱生活的一万个理由
只有雪山荒漠羊群的冬日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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