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等待死亡的孩子们:“妈妈,我死了以后,你要快乐”

 

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像我们一样幸运。...

在这里,有这样一群人在「排队死亡」。在中国,平均每一个小时,就有4名儿童被诊断,为恶性肿瘤,最常见的有白血病、淋巴瘤和实体肿瘤。



来源:腾讯视频
而其中,约有20%的儿童无法被治愈。视频中的小倩岚,就是其中之一,她得的是一种名为「大疱性表皮松弛症」的罕见病,说明白点就是,皮肤会不停地溃烂。

 

她的人生正在倒计时,且伴随疼痛。幸运的是因为「儿童临终关怀」,她拥有了爱她的「妈妈们」,还收获了珍贵的友谊。
      
来源:网络
「临终关怀」这四个字已经足够残酷,而当临终关怀和「儿童」二字联系在一起,无情到刺眼。

今天的文章,我想聊聊我所知道的「儿童临终关怀」。
「儿童临终关怀」的核心理念是:让可治愈的孩子及家人,在治疗的过程中不再,那么痛苦;让不可治愈的孩子,在生命末期更加有尊严。

目前,全球来说儿童临终关怀都处于,起步阶段。「雏菊之家」便是提供儿童临终关怀服务,的机构之一。
       
来源:丁香园
2017年11月8日下午,「雏菊之家」正在经历着它的,第一次告别。

 「他现在很平静,把想说的都告诉他,他听得到的……」周翾听说,正要死亡的人最后丧失的,知觉是听觉,她尽可能地让父母对着,孩子说爱。

「今天晚上他的呼吸可能,会越来越不好,因为他在慢慢离开。」

「最好不要动他,每一个小动作都可能会,让他觉得很疲惫、很沉重。就安静地陪着他,好吗?让他知道妈妈很爱他。」

医生周翾一边给昏迷中的男孩,陈子超导尿,一边轻柔地指导,着妈妈苏梅,苏梅点头答应,眼泪像雨水般滴,落到床单上。


医生周翾
见过太多的孩子在离世前的痛苦,周翾想为孩子和大人们,做点事 —— 那就让孩子带着「温度」离开吧。

「雏菊之家」从开办以来,家庭入住了一段时间后,如果病情稳定下来,看到孩子不那么痛苦,很多家长就会像苏梅一样,慢慢接受孩子即将离去,的事实。
     
来源:新闻报道
而远在湖南长沙,年近七旬的英国护士金林(Lyn Gould),于2010年开办了中国,第一家儿童临终关怀机构 —— 「蝴蝶之家」。说起原因,则源于她8岁时,看的一部电影 —— 《六福客栈》,电影讲述了一位来到中国,山西阳城县传教的英国女佣,带领着一百多名孤儿,翻山越岭,徒步前往西安的安全地带,的故事。
       
来源:豆瓣电影
在这有一面「蝴蝶墙」,每一张照片都被嵌入纸蝴蝶,的身体里。彩虹的上方,是曾经来到这个世界又离开,的宝贝们;蓝天白云中,是正在努力,活下去的孩子们。

来源:网络
你相信吗?生病的孩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在男孩小安最后的时间里,妈妈在电话里听着周翾,的指导,请了村医上门,准备好了止痛药、镇静剂和氧气瓶,孩子的寿衣也买好了。

还好的是,小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他把目光转向了爸爸妈妈,连说了三声「谢谢」。然后自己拔掉了氧气管,三分钟后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小安的懂事的让周翾心疼。
     
来源:新京报
顺顺(化名)是雏菊之家开办以来,入住时间最久的孩子。

临走前的一段时间,顺顺给妈妈做,了一个手工戒指。到现在,妈妈终于能够以一种,释怀的心情说道:「这是儿子送我最后的礼物,在我百年后,我会戴着戒指,去见我的儿子。

10岁的洋洋罹患神经,母细胞瘤。这种细胞瘤因为病情隐蔽,发现时几乎等于,被判了死刑。一夜斟酌过后,夫妻两决定让儿子住进「雏菊之家」,洋洋成了第21个,入住雏菊之家的「住客」。

雏菊之家为孩子和家长,准备的卧室
「不管还剩下多少时日,只想让孩子舒服点。」妈妈徐华忍着泪说道。

洋洋入住后,对这里很满意,开玩笑地说:「死也不离开这张床,wifi 信号足,可以打游戏啦。」

可徐华说,其实孩子特别想回去上学。入住雏菊之家,也改变着家长与孩子,的相处模式,哪怕再严厉的家长,也希望在最后给,孩子最温馨的陪伴。
     
洋洋和志愿者在玩游戏
神经母细胞瘤的主要表现,就是疼痛,发病的时候会发烧,腿也疼得不行。懂事的洋洋不敢叫出声,只得把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每次做完镇痛治疗,才恢复正常小孩,的蹦蹦跳跳。

病情一直反复,孩子总是在活泼和,病痛中来回拉扯。看在眼里,最心疼的莫过于作为父母的,徐华和杨琦。

同样的心疼,李辉和妻子也感同身受,他们的孩子被诊断为「不可治愈」。可奇怪的是,9岁的孩子不说话,也不喊疼,大部分的时间只是蜷缩,在床上。



「能告诉我哪里痛吗?笑脸表示不疼是0分,皱眉的脸表示,最疼是10分,能告诉我这次有多疼吗?」孩子给出的结果是8分,达到中重度疼痛。李辉夫妇大吃一惊。

孩子们哭是因为他们疼,他们不哭是因为不想让,爸爸妈妈心疼。

但其实,孩子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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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儿童舒缓治疗中心设立在北京儿童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里。小小的三间活动室里,经常挤满了家长和孩子。于瑛是这间,活动中心的负责人,她说来这里的孩子,最喜欢玩的是「看病游戏」。

来源:Google

「老师,你得做个CT。」

「你躺下,胳膊伸出来,我给你打造影剂。」

「老师不要动,一会儿还要抽血,做B超。」

一个还没玩够厨房,玩具的女孩说:「老师,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吧。」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行,不能吃东西,老师还没抽血呢。」又一个男孩举着注射器,玩具冲过来说:「老师,我看你还得做个骨穿。」

       
来源:儿童舒缓治疗活动中心


骨穿、腰穿、化疗、移植 …… 这些心惊肉跳的词汇从,孩子的嘴里说出。于瑛听了,鼻腔酸楚,眼眶泛红,她深知「孩子们都经历了什么」。

两年过去了,有件事一直让于瑛,耿耿于怀:

曾经有一位小病人,对她说想去植物园看花,四月的北京繁花似锦。于瑛和一位志愿者决定去说服,孩子的母亲,然而电话一接通就感受到了,明显的抗拒。一周不到的时间,便听说孩子去世了。

「如果我当时再坚持,说服一下,哪怕带孩子在路边,看看花也是好的啊。

这句话深深地压在她,的心头。诚然,目前国内对于儿童临终关怀的认识,还不深刻,更何况,说服任何父母「放弃」自己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
来源:网络


王坚敏也碰到过让她「难受」的事情,曾经有一个不敢,闭眼的男孩,怕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王坚敏问他怎样才能让他安心,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几天后,男孩送给母亲一个盒子,里边叠满了纸做的爱心,上面写了一句话:「妈妈,我走了以后,希望你能快乐。

临走的那一天,内向的孩子拥抱了妈妈,喝了自己喜欢的可乐,安静的躺下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医生王坚敏
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王坚敏所带领的儿童临终团队正在一间隐藏于安静(于,安静)通道内的病房里。

女童佳佳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肺部的肿瘤让她,透不过气来,她不停地乱抓乱踢,紧张地尖叫。经过王坚敏团队的,舒缓治疗,症状有所缓解。弥留之际,佳佳放松呼吸,安静地离开了人世。

这一时刻对佳佳的家庭,意义非凡。

对于这些医生来说,遇到的一个特别大的难点,就是大人们要不要,去和孩子谈论「死亡」这件事。
来源:网络


有个十来岁的女孩跟妈妈说:「妈妈,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了,你准备怎么做?你是想快乐的活下去呢,还是想跟着我一起走?」后来妈妈说:「你想让我怎么做?」她说,「妈妈,我希望你快乐地活下去。」

这个孩子早就开始,思考她的病情,她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病情了,而妈妈没有。
来源:腾讯视频


周翾曾对一个女孩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病可能治不好了?她一下子就哭了,但能明显感觉到的就是,她如释重负了。

她一直在想我的病可能,治不好了,但没有人和她说,她觉得心里很难受。可是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然后我们就问她:

「你担心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很担心疼?」

「不怕疼?」

「你是不是担心治不好?」

「不怕治不好,我担心我的爷爷,本来血压就高,如果我的病治不好,他的身体可能会更不好。我担心爸爸妈妈会很伤心。」

你看,这就是孩子们想的东西,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着呢。


当孩子的身体每,天都在高强度负荷之下,家长很难再抽出精力来关注自己,的精神状态。 如何给这些在煎熬和重压,之中的家长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也成了儿童舒缓,治疗的存在的意义。

 「只要还有药可以上,那我们就继续治疗。

即便治疗的意义已经很小,且存在风险、伴随痛苦。这仍然是绝大多数绝症孩童,家长的心声。

正在林文娟纠结于,要不要给孩子继续治疗时,一件事让她放弃,继续给孩子治疗的念头 —— 一个妈妈在孩子身体,条件不达标时,仍坚持进行「体内放疗」,结果孩子因为身体无法,负荷,第二天就离开了人世。
来源:新京报


还有一个孩子,大家都觉得他肯定,今晚就过不去了,经过几次的病情反复,周围的人真的挺崩溃的。妈妈每次都问 「今天晚上能不能挺过去?

换句话说,没人希望孩子别走,但实际上大家在等,隐隐约约地等着他的「那一刻」到来,家长和医护人员都在熬。

孩子妈妈有个亲戚,有类似的经验,告诉她说:人最可怕的就是去等,等死是最可怕的。过好眼前的每一,天才最重要,听到这里,妈妈终于选择放手。

来源:网络
医生周翾还说到一个特别令她感动的事,一个孩子去世后一周,爸爸要参加一个,非常重大的活动,我们都在猜他,还能参加这个活动吗?然后护士发来微信说,孩子的爷爷说了「家和国都重要」。

还有一个因为癌细胞扩散,而截肢的孩子,在他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妈妈帮孩子写了3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能养一只,小狗狗,第二天妈妈就给带过来了。当时孩子精神状态特别好,大声说话,摸狗狗,喜欢极了;
来源:网络


第二个愿望就是想要像原来一样走路,结果有一天晚上他的状态,突然急剧恶化,雏菊之家赶紧,给假肢厂打电话,假肢厂连夜赶工,走的时候,孩子是「完整」地离开的;

 

第三个愿望就是想去海边,去海边对他来说实际上是,不能实现了。在他去世了以后,父母把骨灰洒在海边。

父母用尽所有力气,把三个愿望一一实现。

孩子走了,可留来的父母们要怎么办?
来源:彩虹重症儿童安护中心


就像家长说的那样,能接受孩子的病,但是接受不了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医生们说,刚开始和家长谈孩子,可能不能被治愈的时候,家长最常问的一个问题:「我的孩子在最后会,什么样子?会很疼吗?会不会七窍流血?

周翾有一种强迫症,每次发消息给家长前,她都会一再斟酌字句,有时会删掉或者加上一个「吧」,以便准确地传达自己更,坚决或是更缓和的语气。

即便这样,只有当孩子的症状比较,稳定的时候,父母才会去想自己,能不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可不可以有个人来陪陪我,谁能陪我聊一聊?
      
雏菊之家的窗景
儿童临终关怀不抢救,只作为一种缓解痛苦的,特殊治疗手段。「就像是一个慢慢漏气的,气球一样」—— 失去孩子的父母大多这么,形容自己。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对于家长来说,真的不简单。

所以临终即使关怀,也是医心,换句话说,医的更是父母的心。


当鲜活的小生命走到终结,除了孩子的病痛,家长的心理问题也无法,令人忽视。

一位刚刚失去孩子的妈妈的朋友圈中,有这么一张图片,一个戴着红色帽子、背着蓝色书包的小男孩,的背影,独自行走在覆盖着薄薄积雪,的小路上,小路蔓延向无尽的远方。

底下是这么一段文字:「孩子,如果我们缘分这样浅,你为何不早点讲,让妈妈好好地、耐心地,慢慢细品我们在一起,的九年时光。你那么怕黑胆子小,没有爸妈的陪伴你会,害怕吗?这次要自己走路,自己变成自己的英雄。
来源:腾讯视频


为人父母一辈子,也有可能是短短几年,最痛苦无助的时刻,莫过于面对生命正在,倒计时的孩子:我给予你生命,现在又要被要回去了,我却无能为力。

当孩子自己拔下氧气管后,孩子没有再遭罪,全家感到欣慰。我想这就是儿童临终关怀,的最终目的 —— 生死两相安。

 

人间一回,有尊严地道别,这和活着一样珍贵。

* 编辑:阿莱西亚

* 为保护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 图片来源:豆瓣电影、腾讯视频、新京报、彩虹重症儿童安护中,心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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