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扔给她一床被子

 

1许娜跟继母陈莉莉(陈莉莉),顶了几句嘴,陈莉莉把许娜的衣服、毛巾、牙刷牙缸全都扔到门口,连晾衣架上还没,晾干的内衣裤衩也...



1

许娜跟继母陈莉莉顶了几句嘴,陈莉莉把许娜的衣服、毛巾、牙刷牙缸全都扔到门口,连晾衣架上还没,晾干的内衣裤衩也,扒拉下来一并扔出去,叫她滚。

许娜转脸看向父亲,父亲用一张报纸严,严实实地挡住脸。唯恐惹祸上身。

许娜走到她爸跟前,说了声:“爸,报纸拿反了。”

许娜出门的时候身上只有,两百块钱。坐了趟车,去南京找她舅,到了又不知道具体地址,打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换了,号码还是怎么了。荡悠了两天,她没钱了,只能在网吧包夜。

里面全是打网游的小青年,个个连着麦疯狂嘶吼。许娜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打开求职网站看起来。快十二点的时候,睡意袭来,许娜准备趴桌上睡觉。忽然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大厅炸开了锅:“卧槽!老板,怎么回事?”

老板打着手电去检查电路。那一束微光成了,整个网吧最耀眼的焦点。两分钟后,老板得出结论,停电了。应该是突发状况。

暗夜如泼墨,有种令人窒息的压抑。老板说看样子不会来电了,大家排队退钱吧。

怨声载道。

大家摸索着去前台,有人给东西绊倒了,有人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有人半天摸不到自己,的手机。一阵忙活之后,人陆陆续续出了网吧。开帘子的时候,一线月光射进来,像通往天堂的光明之路。

许娜把身子又往里缩了缩。

她不能走。

她没钱了。如果出去,只能睡大街。她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岁,怎么这么倒霉。

老板问了声:“还有人吗?”许娜没吭声。她像老鼠一样缩着,心跳得很厉害,脸也发烫。

老板用电筒向大厅照,了两下,没见着人,就去拉卷帘门。门关上,钥匙扔柜台上,老板去厕所撒尿。

伴着那哗哗的尿声,许娜哭了。

收敛的、悄无声息的哭。

待老板上楼去,许娜的泪才敢肆意奔涌。袖子吸干了她的眼泪。因为没有空调,温度越来越低,许娜摸黑放倒行李箱,摸了几件衣服出来,盖在身上。她几乎可以想象第二天早晨老板下楼看到她会,是怎样惊诧的表情。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想活活冻死在外面。

2

那几件薄如蝉翼的夏装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陈莉莉(陈莉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扔给她的全是反季的衣服。她当时只想逃离,没有多想。现在,寒意侵袭了她的每,一寸肌肤,肩背受不住冷而发疼。

她想出去,找个宾馆住下。

她登记的时候看到老板把,钱放抽屉了,抽屉没有上锁。许娜把衣服重新塞进箱子,摸到了前台,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亮度打开抽屉——全是钱。

许娜要做贼了!她要拿钱,出去住宾馆,找舅舅,找工作。

她这辈子活得太没意思。

母亲早逝,受尽继母陈莉莉的欺凌。因为成绩不好,陈莉莉(陈莉莉)多次,提出让她别念了,念下去也是浪费钱。陈莉莉(陈莉莉)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小产,说是许娜的八字冲撞的,一个月没给她吃早饭。许娜问她爸要了一百块,钱去参加同学的生日趴,被陈莉莉拦截。陈莉莉(陈莉莉),用那一百块钱去美甲,做完了伸出两只手问许娜:“好看吗?”

许娜的眼泪掉进抽屉,她抓起了一大把钞票,准备往兜里揣。她想好了,如果被抓,就不活了。一个缺爱、缺钱、没有自尊且无家可归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她比大街上那些疯子、要饭的还要悲惨。因为她太清醒了。

“上来睡吧!下面冷。”楼上老板忽然喊道,许娜一个激灵,心脏都要破裂了。

“上来吧,上面有张空床。你要不放心,抱床被子下去睡也行。”

许娜慌张地把钱放回去,合上抽屉,迅速摸回原处,中途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半晌,木质楼梯咯吱响,有人踩着楼梯下来。许娜的心缩成一团。泪水干在脸上。

这一次,电筒照到了许娜,许娜像一只被狩猎者,发现的惊慌的羔羊。

老板走过来,把一床被子扔给了她。

“你可以把两张椅子,拼在一起,这样可以躺下应付一夜。”

3

老板再次上楼的时候,许娜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之前她不敢哭出声,是怕被老板听见。现在她尽力哭出声,却希望全世界听见。

楼上,郑云生心中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人在何处,有没有地方住,是不是也像这女孩儿一样,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两年前,儿子拎着个巨大,的行李箱离开了家,此后再无音讯。他每天期盼着儿子回来。他在前台,如果看到有行李箱探入,帘子,他的心便会,条件反射地一紧,满怀期待去看那,推箱子的人……后来,但凡推着行李箱,来登记上网的,他都要多看一眼。

从许娜进门的那一刻,郑云生就开始注意她了。后来停电了大家排队退钱,她没有来。所以他肯定她还在店里。

夜里,楼上的手电不时亮一下,偶尔传出一个老太的,呻吟和一些响动。

后来许娜才知道,那是郑云生八十岁的母亲,瘫痪在床十多年了。吃喝拉撒全靠他。

他白天经营网吧,抽空上楼做饭。做好了把老太抱,起来一勺一勺地喂。因为大小便完全失禁,郑云生(郑云生)每,天都要给她换n次尿不湿。每次屙了她都要哼哼,郑云生就得给她处理。

夜里她常常口干要喝水,因为神志不清,分不清白天黑夜,难受了就乱叫,郑云生(郑云生)只能强忍着瞌睡,上楼去服侍她。

东方微白,屋里渐渐亮了。郑云生下楼后,见许娜已经端坐在那里。被子叠得好好的。郑云生拉开卷帘门,屋里更亮堂了。许娜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云生(郑云生),一边拿着垃圾桶收拾垃圾,一边问许娜:“昨晚睡得怎么样?”

许娜赶紧找来另一个,垃圾桶,去收另一边的桌子。

“跟家里吵架啦?”郑云生(郑云生)把椅子一张张,从桌下拖出来,为拖地做准备。

许娜赶忙去拽另,一排的椅子。

“年轻人,就是性子倔,家里说两句,就要跑。呵呵,外面哪有那么容易……”郑云生拿来拖把,开始拖地。

许娜没有找到第二只拖把,僵在那里。

“你来拖!”郑云生把拖把向她一推:“你要是暂时没地儿住,我楼上有间空房,你可以先住下。你要是不习惯,就像昨晚一样睡下面也行。”

许娜赶紧抢过拖把,极卖力地拖着。

郑云生去前台开机,清点钞票,许娜做贼心虚地瞟了一眼。

她和贼,只差了一步。

4

许娜留在了网吧,给郑云生搞卫生,包吃住一个月三千。许娜主动揽下照顾,老太的任务,给她擦身、喂饭、换纸尿裤、倒屎盆子。

单单伺候老太就已经够呛,别提打理一个网吧了。可这些事,郑云生已经做了许多年。

郑云生(郑云生),原本以为许娜干不了几天,这些活儿脏污、恶心,哪是年轻人干的?可没想到这丫头,不嫌脏不嫌累,从最初干呕着给老太,换尿裤、到最后把屎碰到手上也可以,泰然处之。

郑云生小看了这女孩儿,或许也猜错了她的过往。

一天深夜,老太突发高烧,又闹肚子。郑云生(郑云生)手忙脚乱背,起老太送医。许娜从床上一咕噜起来,披上外套收捡了一些纸尿裤,和老太平时吃的药,跟着出发。

结果半道车子抛锚,歇在路上。没办法,只能打120。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老太的呼吸越来越弱,郑云生(郑云生)夹,着烟的手不住地颤抖,忽然趴在方向盘上,崩溃大哭。

他太累了。

几年前,老婆跟人跑了,把欠了一屁股债的网吧,丢给他。他东拼西凑,卖了房子车子才还清债务,让网吧起死回生。也因为那几年情况太糟,他没有耐心跟处在叛逆期的,儿子好好沟通,父子俩一开口就是吼。有一天他出门办事,回去发现儿子不见了。跟儿子一起消失的还有他所有,的衣物和行李箱。本来老太太只是瘫痪,精神尚可,结果被这事刺激得,神志不清,连话也不会说了。这几年他一边找儿子,一边经营网吧,一边伺候八十岁的老母亲,一边承受前妻带给他的屈辱,经常感觉活着没意思。

方向盘承不住他的悲伤,不时发出刺耳的哀鸣。整个世界被一个中年,男人的绝望所笼罩,无比悲凉。

许娜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背上,轻拍了两下。同时,泪如雨下。以前她为自己哭,现在,她为他痛。

郑云生反应过来,他竟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露窘,赶紧抹了把泪,吸了吸鼻子:“丫头,我不知道你跟,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你遭遇过什么。但是,人活着,再苦再累,得有希望啊!我的希望,就是找回我儿子。”

老太太转危为安后的,第四天,郑云生拿给许娜三千块钱,让她去找舅舅。如果钱花完了,还没找到,就回来。他这里简陋,好歹能挡风遮雨。

许娜拿着那钱,紧咬下唇,说不出一个字。

她离开后,没有去找舅舅。而是直接去了求职中心。她暂时不想去找舅舅了。找到舅舅又如何?舅舅家还有舅母,还有子女。她去了,依然是个外人,那个家不会容纳她。舅舅也有自己的负担。他能给她的,又有多少?

她也早就想到了,一直呆在郑云生(郑,云生)这里也不是办法。毕竟她得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前途。

5

许娜再次联系郑云生,是五年后。

那天,是郑云生的儿子接的电话。他在出走后,的第三年回来了。

他说:“爸,有人找。是个女的。”

郑云生狐疑地接过电话,是许娜先开的口。

“叔……”

不知为何,郑云生第一时间猜到是她。郑云生有些激动,当年她走了以后一个,电话也没打给他。他还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许娜问起老太太,郑云生说老太太走了,就是孙子回来的第二天。

郑云生(郑云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掉下泪来:“老太太是一直绷着,一口气等着孙子回来呢!她达成所愿了,她有福气啊!她走的时候很安静,一觉睡过去,就没了。我没吃什么苦头,所以我也有福气!丫头,你怎么样?你有福气吗?”

他们原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四十多岁,她二十出头。他住南京,她在阜阳。可他们却能像多年的,故交那般交心,彼此关切。她声音柔软,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淡定:“我也有福气。我没有饿死冻死,还赚了点钱。”

她告诉郑云生,她当初换了好几份工作,吃了不少苦。但再难也没有绝望。她脑海中时常浮现出,一个男人趴在方向盘上大哭,哭完了又敛了泪告诉她“再难也要有希望”的情景。

她后来去了服装厂做女工,业余买来书自学服装设计。第二年,老板的工厂因为失误,做错了两千多套衣服,愁得不行。她年轻,从年轻人的思维出发,觉得那些衣服稍稍改动,一下,再加一点修饰,会成为年轻人喜欢的款式。她熬夜把图纸画出来,很粗糙,线条也不够流畅,但老板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把图纸交给车间去改。然后她主动请缨,给甲方打电话,从年轻人的角度阐述她对这种,款式的青睐,恳请对方投入市场试营业,实在不行再退回来。结果那一批衣服成了爆款,很快就销售一空。甲方又追了一单,紧急赶制一万件……那次之后,她就破格进了厂里,的设计师团队,逐渐发展成设计部的,业务骨干,厂长还给她分了股份……

末了,她说:“我今天要回家了。”

“你还没有回家?这都……这都五年了吧。你一次都没回去过?”

“叔,不说啦,我要开车了。网吧没有搬吧?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去看你!”

许娜回去,是因为老许生病了,要做手术。她还是从舅舅处得知的。

舅舅说:“你爸这人,性子太弱了。以前怕你妈,后来又怕陈莉莉。这几年,你爸其实一直在悄悄打听,你的下落。他还是惦记你的。陈莉莉后来又怀了两胎,都流掉了,注定是生不了孩子。所以她这几年也不好过,性子变了不少。也不知道后不后悔当年,那么对你……”

后面的话许娜没细听,她只捕捉到了一条,重要消息,那就是,这些年里,老许多少还想着她的。

他们之间的这点父女情啊,好似指尖那一团绒毛,轻呵一口气就飞不见了。

6

许娜见到陈莉莉的时候,发现她老了。

纵使陈莉莉小了老许八岁,如今也四十好几了,眼泡肿胀,肤色暗黄,眼角的细纹多了不少。

陈莉莉(陈莉莉)的,眼神不像从前那样尖锐狠厉。从前她总是逼视着许娜,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威严,从而屈身臣服于自己。现在,对这个被自己亏待过,却最终风光回归的继女,她有了几分忌惮。

她这几年辞职,调养身体备孕,家里收入少了一半,又花了不少钱。好不容易怀上两胎都掉了,不少人把“报应论”扣在她头上,她恼恨却也心虚。

老许又病着,又是一笔开销。许娜回来,应该多少能给些经济援助……

许娜在医院跑上跑下,找主治医生了解父亲,的病情,探讨方案,从容不迫。

老许依然不敢跟许娜多话,以前是不敢,现在是没脸。许娜被陈莉莉赶走的那天,他用报纸挡住脸,就代表他已经不要脸了。

陈莉莉回头悄悄问医师,许娜敲定的那个方案要,多少钱,医师报了数字,陈莉莉咂舌,她可真舍得。转脸看到许娜就站在身后,陈莉莉(陈莉莉)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冲许娜尴尬地笑笑。

许娜眼里的陈莉莉,功力真的退化了不少。她不再咄咄逼人,锋芒毕露。买饭的时候会,询问许娜的意见,没事的时候,她就默默坐着,不出声,也不问许娜这些年的情况,更不问她是如何混起来的。她不敢得罪许娜,怕遭到她的报复。

许娜谁也不想报复。

以前她恨陈莉莉,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后来遇到郑云生,知道了他的过往,跟他经历了去医院,的途中车子抛锚的那一夜,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她对人生的苦与,难有了新的定义。

许娜走的时候,陈莉莉叫住了她,忸怩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粘好的全家福,递给许娜。

“这个,给你。当初跟你说扔了,其实没有。我补好了。你带着吧!”

是许娜跟爸妈的合影。当初陈莉莉(陈莉莉)用,剪刀把她妈妈从照片上剪下来,许娜为此哭了一个晚上。

许娜只是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将照片揣兜里,很平静地对陈莉莉说了声;“谢啦!”然后钻进车里,车子一溜烟驶离,只留下陈莉莉愣愣地,站在尾气和灰尘里。

许娜要去的地方是南京,她要按事先的约定、去拜会郑云生,一个有福气的叔叔。

当年,要不是他的那一声“上来睡吧,下面冷”,她或许就走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

她很幸运,她是一个有福之人。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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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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