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后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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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投稿:张鸣跃
柳喜鸟,出生在宜阳柳沟村。她记事晚,脑子里第一个能,清楚看见的记忆,是他,房林,然后才是她的那破,家和爹娘。
那年她7岁。
她和别的女孩不大一样,不爱说话,不爱动,还爱美好干净,从来不和那些又脏又野,的村崽玩,为这娘没少打她。
7岁的她,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到骨子里了。
他家是下放户,他和那些村崽大不一样。
她冲他笑。
他很白净,穿得很干净,眼睛很亮。
他也冲她笑了一下。
可是,一群玩闹的村崽跑过来了,有一个村崽还冲他做鬼脸,他吓得扭头就往家跑。除了她,那些男崽女娃大多,都是光屁股呢!
最胆小的她,不知怎么了,扑过去就照脸抓,了那崽子一把,吼叫:“不许再吓他!”好长时间,她和他没说一句话。
她的爹娘说,她要是敢和右派家,儿子说话,就打断她的腿。
而且他上学,她没上学。
他的爸妈天天挨批斗,还是拼命让他上学。她的爹娘说,有文化的人都成右派了,还上啥狗屁学。
整个白天都见不了一面,想拼命说句话也没机会。
可是,总有路上碰见的时候,她就会对他笑一笑,他也会对她笑一笑。她知道,他也记住了她,因为,他没对第二个女孩笑过。
那年她16岁。
那天喝罢晚上汤,爹娘串门,她自己出去玩。
也许就是因为他,她成了极不合群的女孩,玩也是找幽静没人的地方。
好像到处都有人,她走进了村头柳树林。
她看见他靠在那,棵老柳树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心里好喜欢,慢慢走近去,靠在老柳树跟前那座,鬼头石上,看他,对他笑。
他抬头看见她,也笑了笑,同时东张西望。
他没走来,她也没走去,但也没走开。
笑一笑,就勾下头看自己的脚。过一会儿,抬一下头,好像约好了的,就正好看见他也抬头看她,就再笑一笑,再勾下头去。
忽听村里娘那炸天的野叫:“喜娃――爬回来!”
她就大惊失色拔腿跑,能几分钟到家就没事。从16岁到18岁,她和他也没说上几句话。
他上学住校,一到星期六晚上,喝罢晚上汤,就去柳树林,不约而同。
有时他早,有时她早,他的位置就是老柳树,她的位置就是鬼头石。
不敢说话,怕有人盯梢偷听,就只看,只笑,笑一笑,勾下头看自己的脚,过会儿再抬一下头,他也正好抬头看她,就再笑一笑,再勾下头去。
这样幽会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很少说话。
可是,她和他心里说的话,对方全能听见!
看一看他的脸色眼神,她就能听见他在说什么,疼他爸妈、骂这世道、想她……她就也给他回答的,脸色和眼神,你爸妈都是好人,这世道王八蛋,我也想你……
多少次之后,他会走近她,拉起她的手,她也会走近他,拉起他的手。这时,就是互相最需要的时候,她挨妈妈打了,或者是他的爹妈又,被批斗了。
能劝的话很少,因为那个时代敢说的话,本来就很少,他不敢说,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拉起手,抚摸,最需要时就贴一贴,抱一抱,一切都有了,似乎要塌了的天就归位了,她擦擦他的泪,他擦擦她的泪,笑一笑,就都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那时,在这个人间,她只有一个他,他只有一个她。
她18岁那年,他全家要回城了。
最后一次幽会,他先说话了:“喜鸟,我离不开你了……”
她说:“嘻……”
他忽然哭了:“喜鸟,我是说,我爱你!”
她撒娇:“要走了才说?”
他说:“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要带你走,我家里会同意,你对你家里说,和我一起走!”
她愣了。原来城里孩子有这么大,的胆气,她想都不敢想。
她半天没说话。
他最后说:“你不走,我就不走。”
他说罢就跑了,她的不语让他羞了,也生气了。她想了一夜,有了主意。
第二天晚上,幽会时,她一把拉住他说:“这就走吧,快!”
他看她挎着个包袱,就知道是真的。他没有犹豫,拉紧她的手就跑。
可是,他不是带她私奔,而是先回了他的家。
他拉着她的手,指她的包袱对,他的爸妈大声说:“你们看,人家的决心!不让我带,我就不走!”
他的爸爸笑了。
他的妈妈问她:“你家里怎么说?”
她说:“还没说。”
他的妈妈一手拉她,一手拉他,去了她的家。
她没想到,她的爹娘早就知道她的心。
他的妈妈问她爹娘的意见,她那当家的爹说:“找个媒口吧,先圆个房,她想走就走吧!”
她喜得大哭着给爹娘磕头。
她更没想到,全村人也早就知道她和,他的事,媒婆奶奶说全村村人都,说她和他是天生的一对,只要他家同意,就没有不成的。
圆房好热闹,各家各户都来了,吃了49桌席,半夜才入洞房。
这是山里的规矩,是和现代法律调和,的一种土办法:一方或双方年龄不到,但必须结婚,那就先圆房,亲朋好友十里八村做证,这就是夫妻了,等年龄到了再去领那张纸。
18岁的她,就这样成了他的老婆。回城后,他的爸妈还是那,家国厂子弟学校的教师,她也有了一份工作。
当年,他考上了大学。每个假期,她和他都会回一趟山,爹娘很高兴。
他大学毕业,分到市财政局工作,第二年分到了房,正式结婚。
很快,有了女儿。
他不想让她工作了,没说理由。她就乖乖地不工作了,在家带孩子,伺候他。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大多时间是在,回忆中找幸福了,有空闲时,就坐在那里回想,想一阵,笑一下,想一阵,抹一下眼泪,没人知道。
孩子大了,有时孩子会说她:“妈,你有点神经病!”
女儿11岁时,她有了新的决定。
那天晚上,他的同学聚会在家里举行。
他的男同学都是,带了妻子来的,他的女同学都是,带了老公来的。她是最忙的主妇,也只有她一人没有入席,他也没提醒她入席。
决定早就有了,这次聚会让她说出了口。
被窝里,她抱住他,亲了几下,笑说:“房林哥,我们离婚吧。”
他看了她好一阵子,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她说:“别这样,你能给我的全给了,我这辈子都够用的了。你和我不同,我也全给你了,但还有太多的东西我给,不了你,我求你了,你让我高高兴兴离开,你还是我的房林哥哥,好不好?”
他答应了。分手时说给他的那些话,是她在他面前说的最长,的话了。
其实,从进城的那天起,一切就不同了。
他上大学,工作,两人白天很少见面,晚上也很少说话,好像已经是习惯了。
其实是不同了,能一起说的,话题根本就没有。而且,眼神和笑一笑也越来越,少了,没必要了。
她很知足,后半生活在回忆里,也很幸福。
他的爸妈都健在时,她可以多去陪护他的爸妈,他的爸爸回城不久就走了,后来妈妈也走了,她连从旁弥补欠缺的,机会都没有了。
山里就是山里,都市就是都市,她就是她,他就是他,时代捉弄让两人遇上了,就那样爱了,都没有错,现在又被时代捉弄了,应该分手了,也没有错。
她的家里也只有老妈妈了。
离婚回家,倒是妈妈劝她:“不能恨人家呀,人家是好人,也是和咱不一样的人,妈早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还好她的手脚没变,还可以当好她的农民,和妈妈相依为命,很好。
日子好像也没怎么变,还是和城里一样,该干啥干啥,大多时间是在回忆中,找幸福了,有空闲时,就坐在那里回想,想一阵,笑一下,想一阵,抹一下眼泪。没人知道。
她每年去看他和女儿一次,和女儿住。
女儿上大学之后,她没再进城。
女儿工作了,结婚了,他也有了新的妻子,就彻底断了联系。
她想让他好好地,进入新生活,她也好好地活,在她的回忆里。
每天喝罢晚上汤,她都要去村头柳林,靠在鬼头石上,看那棵老柳树。
她45岁那年,妈妈去世。妈妈临终时劝她:“再走一步吧,他不想你了,你想他就是空的。”她没听妈妈的话,因为她放不下他,放不下鬼头石和老柳树。
女儿的女儿也上大学了,女儿又来看她了。
女儿告诉她,爸爸离婚两次了,第二次离婚后,这二十多年再也没找。
她有点不懂。
女儿说,爸爸和她分手,是当时对都市,色彩的一种迷惑,两次婚姻,爸爸已经从迷惑中,走出来了,爸爸有爱情的根,就会有比较,最终,爸爸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了。
女儿说,爸爸和别的男人不同,爸爸的心不在仕途,一直在情感领域,这二十多年,爸爸一直在写小说,现在退休了,还是写小说,写作之余,就是回想那鬼头石和,老柳树。
女儿还特意去拍了鬼头石,和老柳树,说爸爸最想见到的,就是这个,她也是为这个来的。
他和别的男人不同,这她知道, 小说呀什么的她不懂,女儿也知道了鬼头,石和老柳树,可见他真的是又变回来了。
她知道,女儿也是来看看她的,情况的,看她是不是还一个人。
女儿回去后,当晚,他就忍不住了。
正好是喝罢晚上汤的时候。
他手机里第一句话:“快去柳树林,我有话对你说!”
她就按了视频。
于是,他马上就看见了鬼头,石和她。
他流泪了,他说了好多好多话,许多词儿她不懂,他好像是在说,他后悔了,他错了几十年,才知道爱情在从前!
她赌气说:“那你回来呀!”就在第二天,喝罢晚上汤,他发来信息:“快来呀,我回来了!”
她试着走进柳林,他果然在。
他还是靠在鬼头石前面(石前面),的那棵老柳树上,等她。
她实在憋不住,“哇”地哭出了声,赶紧抬手捂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哭。
怎么能憋住,50年了,她都68岁了,他也69岁了!
他走过来,扶着她走向那鬼头石,扶她靠好在鬼头石上,他自己又回到那老柳树,靠在老柳树上。
他说:“喜鸟,我离不开你了……”
她说:“嘻……”
还没嘻完,又哭了。
她知道他是要从头再来,50年前最后一次幽会,他就是说的“喜鸟我离不开你了”,而她就只是嘻嘻。
做不到完完全全地从头来,因为积攒的东西太多了,憋得慌。
他也是,他再次扑来,就只能抱紧她,和她一起哭……
是她先憋住,捂住他的嘴,嗔叫:“回家再哭!”
他说:“你先回答我,愿意再次嫁给我吗?”
她说:“我7岁时就嫁给你了!”
第二天,她和他复婚了。
他提前就动了心机,婚礼很隆重,还来了记者。
他明确地告诉记者:复婚,主要是想告诉世人,什么是爱情。
从初恋到复婚,两人用了52年时间,这52年,从平淡到不平淡再到平淡,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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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鱼ps:新挖掘的一个作者,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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