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凤诞于天

 

凤诞于天,这是上苍赐给我的首个重要礼物。我不奢求你的任何回报,因为父亲的爱是深沉的浓烈的含蓄的,也是无偿的,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茁壮成长,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幸幸福福,这就够了。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凤诞于天
    ——小猪诞生记
一、长夜漫漫


2007年5月25日晚上八点,我在东莞市长安镇的高速公路入口处即位于107国道上的龙洲百货的斜对面幸运地拦截到了一辆开往广东省高州市的长途卧铺汽车,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沉了下来,原本担心今晚回不了高州的忧虑一扫而光,甚至令我更惊讶的是,票价仅需60块,比我之前回高州要实惠得多。

这是一辆相当豪华的带有若干个VCD装置的拥有双层铺位的卧铺车,我惬意地躺在一个下层靠窗户的铺位上,无心观赏由李连杰主演的电影《黄飞鸿之狮王争霸》,却独自用手枕着脑袋,意想翩翩,沉浸在登车前所发生的一幕一幕。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我仍在公司上班。约莫下午四点,我填写了一张请假单,找直接主管签了名。我请了下周的五天时间,因请假天数太多,主管无此权限,还需分管市场的副总经理签字。在下班之前,我一连去了好几趟朱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都见不到人,也便作罢。本和夫人商议明天下班之后再回高州,尽管夫人已过预产期,小生命随时都有可能来到这个世界,虽说从内心里我非常渴望能立刻飞到夫人的身边,可人在职场总有太多的无奈,很多事情都要恪守公司的纪律,由不得自己。下午五点半,下班之后,我先去公司食堂吃了晚饭。饭毕,考虑到明天是星期六,我不确信朱副总经理是否上班,于是决定再去办公室走一遭。还好,朱副总经理终于回到了他的办公室,我欣喜之余,便拿着请假单找他签字。简单说明来意后,他很爽快地签了字并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以现在就动身嘛!如果明天轮到你值班的话,可以和部门主管商量考虑调休嘛。”于是我又找到部门主管,和她商量此事,她并无意见,鉴于人力资源部已经下班,我便请她帮助代交请假单,她欣然允诺。对此,我喜出望外,这样一来,我将有九天的假期,也就是从5月26日至6月3日,当然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下个月的每周星期六我都要在公司值班。不管怎么说,想到明天凌晨就可以见到夫人啦,内心的狂喜是不言而喻的,要知道,这比我的预定计划整整提前了一天。在这个非常时刻,这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换句话说,我是在和宝宝角逐一场无形的比赛,原则上我是不能输给宝宝的,如果我输了,这将可能成为我内心一个永远的遗憾。因为很多事情如东逝之水,过去了就过去了,无法补偿的。事后的事实证明,我抢在了宝宝的前面。至今想起来,我为当初做出这么一个英明的决定而感到无比的自豪。莫非我和宝宝有个约定?莫非我和宝宝心有灵犀一点通?莫非这是上苍对我的一种眷顾?莫非这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安排抑或巧合?此乃天意乎?人意乎?我不得而知。古人云:谋事在人,成事在人。于此,我做到了。

接下来,我几乎是马不停蹄像一个陀螺那样连轴转,奔波在各种交通工具上。先是坐公共巴士从深圳市南山区的桃源村坐到世界之窗,下车后,穿过隧道买好票。下午六点半,登上了一辆开往东莞市长安镇的豪华直达冷气大巴。其实,我本不必去长安的,但考虑到要把我那台笔记本电脑带回去,因为夫人那里有一台佳能Powershot A640数码相机,可以帮宝宝拍相然后储存在电脑上,这岂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坐在车上,我一直为如何尽快回到高州的事犯愁。先是要一个在长安工作的朋友李志武在网上帮我查询一下从广州坐火车去茂名的情况,然后打电话向一个籍贯高州的旧同事陈家明咨询如何坐车的事情,随后又打电话给在广州工作的小姨子梁雪玲,问她从广州乘车回高州的一些情况。综合以上情况,如果在长安镇无车去广州的情况下,很显然,第二种方案是最可行的。

晚上七点半,车抵达长安金三角,下车之后,为了抢时间,我便坐摩托车直奔圳地新村,然后直冲冲奔向我的小家。简单地收拾好行李,走到圳地新村入口处,又坐摩托车直奔长安镇的高速公路入口处。因为只有在那里,才会有很多开往粤西地区和海南省的各种长途卧铺车。晚上八点,于是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综观整个过程,我活脱脱一个运动员,用金钱驾驭着各种交通工具,在与时间进行一场疯狂的角逐。扪心自问,累啊!但却一个字:值。

躺在不无舒适的卧铺上,透过明净的车窗玻璃,能很清楚地看见外面的璀璨夜色。现在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公路上车水马龙,街道上人群攘攘,更兼有酒店霓虹灯的闪烁以及路灯的映射,整个城市甚是繁华。我知道,一天的夜生活又开始了,在这个繁华的珠三角地区,无处不折射出后工业时代的影子。此时,我却无心看风景,亦无心观看电影,惟独自安详地躺在那儿,一任自已的思绪上天下地。我似乎看到了夫人在分娩时的痛苦模样,我似乎看见了一股殷红的血不知从何处流出来,我似乎听到了一阵似曾闻过的婴儿啼哭声,我似乎看见了宝宝那张模糊的可爱的小脸,可我却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

窗外时而一片漆黑,时而一片黯淡,时而一片辉煌,弄不清车的时速是多少?亦不知此地是何方何地?这些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大概明天凌晨五点钟左右就可以抵达高州市,这就够了。想来我是太兴奋了,别人都沉沉睡将过去,我却丝毫没有睡意,要么闭目养神,要么漫不经心地注视着窗外,除了看见一排若隐若现的树木,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好独自喟然长叹:长夜真是漫漫啊!
二、黎明破晓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5月26日凌晨,天空尚未露出鱼肚白,不过,在南国的天空下,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在稍微泛蓝的苍穹里,也能依稀地看见各种景致的轮廓,当然,辨认路径也自不成问题。

山仔尾村,一个位于广东的西部高州市石鼓镇的比较偏远的小村庄。夫人独自躺在老家的床上,一夜没睡好,只睡了一个囫囵觉,不知是出于天气炎热还是肚中的小生命在作怪。凌晨四点,夫人忽然发现一缕淡淡的血迹浸染到宽大的孕妇裙上,她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见红,随后又看见有一股粘稠的液体从下面流出来,她琢磨那是羊水破了,也就意味着宝宝快要来到这个世界了。她便挪动双腿小心翼翼地起床,简单收拾好在医院生产时为自己和宝宝备用的各种用品,然后给石鼓镇医院的妇产科打了电话,并通知岳母和她的一个堂嫂一起前去医院陪侍。

凌晨五点,石鼓镇医院的救护车准时在一座小院前停下。夫人在岳母的搀扶下缓缓地上了车,堂嫂则提着行李。车子开动后,打开探路灯,两道白光直射向前方,便行驶在朦胧的夜色中,直奔石鼓医院。

此时的夫人还算平静,便拿出手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息:我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她明知道这是徒劳,尽管非常渴望我能陪伴在她的身边。因为按照约定,我要明天凌晨才能到。不过,面对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有必要告知我。也许她始终想不到我正和她一样一夜无眠,正穿行在苍茫的夜色中,朝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地而奔去,只是路径不同罢了。夫人发完信息后,把手机交给堂嫂佩戴,心里却莫名地涌现出各种复杂的感觉。是忐忑不安?是害怕?是紧张?是欣喜?是兴奋?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总之,作为一个第一次生育的大龄职业女性,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都是很正常的。

夫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各种情绪,想到宝宝即将来到这个世界了,心里头不由涌出一股甜蜜的感觉。昨天还在忧虑为什么宝宝过了预产期还不出来,哪知道第二天,宝宝还真听话,说来就来了。整整40周啊!妈妈为你承受了多少苦难,食欲不佳过,呕吐厌食过,抽筋痉挛过,手腿浮肿过,步履蹒跚过,此外,还牺牲了妈妈的个人自由和一切业余爱好,弄得妈妈哪儿也不能乱去,什么事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如今,这漫长的十月即将过去了,可是还有一道鬼门关须臾即将发生,这也是所有女人最难忍受的一关。相信宝宝很乖,妈妈很坚强也很勇敢,能闯过这一关。夫人独自沉思,随后又想到了那些甜蜜的往事,4月27日和丈夫一起从长安回高州的情景,4月29日挺着一个大肚子和丈夫一起从家里步行去石鼓镇的情景,5月1日和丈夫去高州市区购物的情景,还顺便拜访了一位久未谋面的老同学莫凤莲,5月5日送我回深圳的不舍场面。一幕一幕,历历在目,如在昨日,那是多么温馨多么愉悦啊!

凌晨五点半,救护车在石鼓医院妇产科的一栋大楼前缓缓停下,走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置身于一个救死扶伤的场所,这一切将夫人的思绪拉回现实,。夫人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回忆中,全然意识不到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下车后,夫人在亲人的搀扶下爬上了位于四楼的妇产科。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搀扶,这时的夫人头脑相当清醒,体力也还好,不是那种全身疲软四肢无力的人。也许是楼层太高,或是达到了一种体能的极限,上完四楼后,夫人感觉一丝疲乏,气息也比较急促。医生给夫人安排了一个靠阳台的床位,随后拖来一罐氧气瓶,拿出一个塑料管往夫人的鼻孔里塞,为的是让夫人吸下氧气,增强体力。夫人戴上吸氧套后,俨然一个气息奄奄的重病患者,与之前健步如飞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时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黎明的曙光,远处的景致以及近处的物件清晰可见。偶尔掠过一阵微风,给不无炎热的天气平添一丝凉意。更有那天地交接处,鱼肚白慢慢地被洇染成微红,渐而淡红,腥红,大红。看吧,风景这边独好,黎明即将破晓啦!
三、静待日出
凌晨五点半,车比住常慢了一拍,缓缓地在高州市城东汽车站停下。此时并无班车通住石鼓镇,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我便以15块钱的代价乘坐一辆摩托车来到了石鼓医院。

凌晨六点半,在夫人无比诧异的表情中,我准时出现在夫人的面前。当时夫人在输氧气,说不上话,只是坐在床上微笑。我看见夫人孕妇裙的后摆上有渍液洇过的痕迹和淡淡的血迹,我就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不知出于何种情绪,目睹夫人那憔悴的面庞和插上吸氧管之后那副病怏怏的模样,心头竟一阵酸楚。我知道夫人受苦了,可更大的苦头还在后头。我很庆幸自己能及时赶来陪伴夫人,度过这生命中难熬痛苦的一段时光。

上午七点半,医生为夫人拔掉了氧气管,在床上铺了一块皮垫,然后叫夫人侧躺在床上好生休养,临走时嘱咐我们若有情况可找医生。这时堂嫂买来一小碗白粥,然后服侍夫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

上午八点,喝完白粥后,夫人又小心翼翼地躺下,我便坐在她的旁边陪她说话。夫人叫我去吃早餐,这时我才想起来我既未洗脸也未刷牙,更没有吃早餐。于是,便用医院的自来水胡乱洗了一把脸,刷牙也就罢了。然后又去外面买了四罐红牛维它命饮料,自己喝了一瓶权当是早餐,另外三瓶给夫人分娩前喝。因为女人分娩很消耗体能,可又不方便吃东西,况且也没什么胃口。

上午八点半,我又坐在夫人的床前陪她说话。尽管昨晚一夜无眠,虽感觉有无比的倦意和疲乏,可在此时此地,那是万万睡不着的。夫人的声音很微弱,不适合说太多的话,也不适合大声说话。不过,只要我在她面前坐着,哪怕不说话做个哑巴也好,这样便有个心灵依托和一股无穷的精神力量,因为在某个时刻,亲情也是一种源动力。我看见,过那么十来分钟,夫人的脸子便现出一股痛苦的表情,眉头紧蹙,牙齿嘣得很紧,并下意识地用手抚摸腹部。这种痛苦的状态要持续一分钟左右,随后便趋于平静。夫人说,那是宫缩也就是子宫肌肉在收缩,促使子宫口开裂,使小孩能够顺利分娩。我看在心里,也替夫人难受,可又无能为力。女性之所以伟大也许正源如此,这种角色是男人所取代不了的。

上午十一点,鉴于破羊水的时间太久,宫缩间隔时间太长还不够频繁,子宫口也未开到正常的十厘米,医生便给夫人打点滴,注入催产素促进宫缩从而加快分娩。我一直守候在夫人的旁边,尽管忧心如焚却也爱莫无助。我是男人,不懂女人的事,更不懂女人生小孩的事,若果不是陪着夫人生产,恐怕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将一穷二白,岂不令人笑话。我边陪夫人说话,便用手机计算每次宫缩的间隔时间,在夫人的每次痛苦中和分分秒秒的流逝中一直从十五分钟一次数到每两分钟一次。哎!想不到,静静地等待日出的这段时光也备爱煎熬啊!
四、淡淡乌云
上午十二点,夫人的宫缩已降为每两分钟一次,催产素也已滴了一半,按照常理来说,小孩临盆在即。于是我们便扶她起床,堂嫂扶着她前行,我小心翼翼地提着那个挂有玻璃瓶的铁架子,岳母则拿着行李,一起送夫人去产房。因我是男人,不便进去陪侍。况且,有岳母、堂嫂两个女人在,也就够了。稍后,夫人的二伯母闻讯也赶来医院,看能否帮上什么忙。这样,便有三个女人在一边陪侍,况且还有若干个女医生在那里,我一个男人站在里面实在是有点尴尬,尽管我是她的丈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内心也在备受煎熬。我在外面守候着,一个人独自蹲在地上,手里把玩着一瓶怡宝矿泉水,在焦躁的情绪下时不时喝上一两口。半个小时过去了,没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听到婴儿的啼哭身。手中的矿泉水早已被我喝干了,却被我攥在手里当成玩具,到后来竟当成发泄的工具,我一气之下把它捏扁了。偶尔医生从产房出来,透过那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看见夫人的肚皮依然像富士山那样高而挺,丝毫没有坍塌下去的迹象,我就知道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夫人可能出现意外难产了。我逮住一个医生便问,夫人能否顺产吗?医生说,应该没问题,但是你夫人不会使劲。我半信半疑,事情真的是那样吗?但医生的话又由不得我不信。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一部分医生回家去了。一部分医生正为另一个产妇做剖腹手术,当然妇产科主任也在内。于此,便派了一两个入行不久的新手负责夫人的生产。时间“嘀哒嘀哒”地往前摆动,现在已是下午一点半了,可那小东西依然不出来,显然夫人还在煎熬着。考虑到夫人的体力消耗过大,趁着空暇,我又去外面买了两瓶红牛维它命饮料,让二伯母带进产房。我守候在外面真是度日如年哪,每一秒的跳过都好像一根针扎在心头上,让我坐立难安,不停地在外面踱着碎步。我的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些不祥的念头。我想到了余华笔下《活着》的主人公徐福贵的哑巴女儿徐凤霞在医院里生产时,因碰上一群年幼无知的红卫兵医生而导致产后大出血的血腥场面。我想到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医疗事故,我甚至想到了更多更多……想到这些,我不禁毛骨悚然,全身似乎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叫人直打哆嗦。我双手合十,向看窗外祈祷,保佑母子平安,顺顺利利。我知道我的思想杂念有点杞人忧天,我也知道我的祈祷无济无事。但由不得我控制自己的思绪。情到伤心处,一股清涕便不自觉地从鼻孔里流出,双眼也噙着泪珠,面部肌肉似乎也在痉挛着。

下午两点,一位医生叫我进去,说夫人煎熬时间太久,需要考虑采用两种手段。其一,剪切部分会阴,用外力把孩子挤出来,但这样做可能会对婴儿的脑袋有点影响;其二,采用剖腹手术,把孩子取出来。在听取医生的建议后,我便和夫人商议。这时的夫人已气若游丝,脸上沁满汗珠,说话时其声音软弱无力,轻飘飘的。我们本倾向于第一种方案,但考虑到小孩的智力问题,于是快刀斩乱麻,最终决定采用剖腹产。其实,医生的话在很多时候都是在误导患者,但对于一个门外汉,你也不得不考虑其言语的严肃性、权威性和科学性。随后我便跟着一个医生去办公室办手续。医生递给我一张关于剖腹产的手术协议书,我稍微看了一下,便签上了我的名字并用手指涂上印泥画押。那一刻我的心情非常的沉重,我知道一个男人的责任有多重大?我也知道作为一个丈夫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然后,我又拿着印泥走到产房,握住夫人左手的食指涂上印泥在手术协议书上摁了一个重重的手指印。当我把它交给医生并催促马上动手术时,我整个人都软了一截,想不到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不是心疼多花手术费的问题,而是顾虑动手术实在是太伤元气了,弄得不好,可能一个月都下不了床,需要有人细心地周到地服侍。

下午两点十五分,一个医生又叫我进产房,说现在动剖腹手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婴儿的头又下沉一截。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剪开部分会阴,让她正常分娩。我一听,简直是怒不可遏,便对医生大声嚷道:“你们刚才要我这样做,现在又要我这样做,明明知道我是一个外行,竟把我当猴子一样地耍。请你们秉着医生的职业道德站在人性的角度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你们看着办吧,我真的不想看见这血腥的场面,我只希望大人小孩都平安。”医生说:“情况随时都有变化,现在采取剪开会阴绝对是最稳妥的办法。”我当然不希望夫人平白无故地去挨一刀,既然现在有了转机,就按医生说的办吧!随后,我便在一位医生递过来的一张纸上郑重其事地写了七个字“切会阴,阴道分娩”,并签了名。

事后,我才知道。夫人刚进产房时,宫缩已降为每两分钟一次,而且子宫口也已开到正常的十厘米,完全符合正常分娩的诸多条件。也许是婴儿太调皮,在下沉时头部位置不正,有那么一丁点的偏颇,但只要用手或其它器械轻轻地把婴儿的头略为矫正一下,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可是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碰到一个并无多少临床经验的新手,一个正常的午休时间和另一个产妇在实行剖腹手术的时间,于是,便导出了这一系列的麻烦和周折。因而,那个医生所说的夫人不会使劲的话便实属谬言。若不是之后又来了一个经验比较丰富的医生,加上事情也有了新的转机,就不可能促成顺利分娩。不管怎么说,夫人的体力还是相当好的,竟坚强地忍着巨大的疼痛挺了过来,也许在这关键时刻,我的女儿似乎也很争气,竟历史性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可对我们来说,这却是长长的一大步。事后想想,不知是不是应验了中国那句老话“吉人自有天相”呢?

乌云过后总是晴天,黎明之后便是曙光,淡淡的乌云虽曾投下一丝阴翳,但一旦云开日出,心头的郁结也便灰飞烟灭了。
五、凤凰出壳
下午两点半,一个我和夫人都将铭记在心的时刻。我在外面依然焦灼地等待着,我看见一个医生走出来问我,是缝美容线还是普通线?我问孩子生下来了吗?她说生下来了。我一阵狂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口里喃喃道:“谢天谢地,母婴平安。”我又问医生美容线和普通线的区别。医生说,采用美容线就无须再来医院拆线,线头在肉体里会自行消除,用普通线就还要来医院拆一次线,只不过用美容线要加收50块钱。我便斩钉截铁地说用美容线,一时忘了问医生我的宝宝到底是男还是女?一直到二伯母出来才证实我的宝宝是个女儿身,是个千金,是个刚出壳的小凤凰。对此,我丝毫不觉得惊讶,这与我先前的预测完全是吻合的。此外,我们早已为女儿想好了名字,就叫徐夏萱,直接套用就行了。徐者,其父之祖宗姓氏也,源于东海郡上。夏者,即诞于夏天也。萱者,一种忘忧草,据说,采其萱者可以忘却一切忧愁烦恼。另又指代母亲,古人云“北堂有萱兮,何以忘忧”即为其例。一言之,我是一棵流着徐氏血统萌芽于夏天的忘忧草。

欣喜之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即忙走进产房看望夫人。夫人很虚弱,脸上汗涔涔的。我握着她的手说,我们的孩子终于诞生了,夫人辛苦了。她面露微笑,也不说话。接下来我又去看我的女儿,只见她被放在一个平台上,医生正给她测身高和体重。女儿的身高是50厘米,体重是2700克,于女儿身而言,是正常的。我看见女儿的双眼微闭,试图睁开眼睛看看这个明亮的世界。她的头发是潮湿的,既卷曲又蓬松,一两块血斑甚至把头发纠结在一起。在她的耳朵上也依稀可见淡淡的血斑,由此可以想像夫人生她时的艰辛和不易。我甚至可以想像女儿是如何艰难地一步一步地从她母亲的肚子里爬将出来,然后被医生剪掉脐带,再用线头扎上,最后与胎盘完全剥离,随后伴着一声啼哭,赤裸裸地以一个小人儿的身份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还发现女儿的手指相当修长,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两只小腿也蜷缩着,伸展不开来,依然保持着在妈妈肚子里的那种姿势。我在心里寻思着,女儿的手指那么纤细,将来可能是一块弹钢琴的料。医生已经帮她穿好了衣服,无非就是穿一件小衣裳,下面围一块布,之所以不穿裤子,是怕触及脐带。但有一点令我无比惊讶,也许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初生的婴儿,故孤陋寡闻,少见多怪。我发现女儿的头颅略呈圆锥形,从额头至头顶像一道小小的斜坡,五官却统统分布在下面,比例甚为不协调,样貌极为丑陋,我不明其个中缘由,想到女儿长大后如何是好,不禁潸然泪下。事后,我看见医院里别的初生婴儿也是如此,后来堂嫂也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不用担心,以后长大了,自然会和正常人一样。我心头的疑虑才得以消除。后来我查资料才知道,的确如样,婴儿的头颅很脆弱,而且在前后各有一个未愈合的囟门,只要注意其睡眠姿势,在其成长过程中,便会慢慢地往周正的方向发育,也就是说,婴儿头颅的可塑性很大。

接下来,夫人换了一条宽松的裤子,从产房转移到了病房。岳母也将女儿抱回了病房,并按照医生的吩咐给女儿喂奶。这天晚上,小妹也从湖南老家赶到了石鼓医院,是我请她过来帮忙照顾女儿的。这天晚上,岳母和小妹共同照料女儿,我则照顾身体虚弱且尿失禁的夫人,自是一夜没睡好。

5月27日上午十点,医生给女儿注射了乙肝疫苗和卡介苗。我看见医生在女儿的左右胳膊和左右大腿上各注射了一针,疼得女儿哇哇地大哭,以至于连我也感到一种揪心地疼,真是父女连心哪。

下午三点,医生给女儿洗澡,这是女儿出世以来第一次沐浴。在产房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大概有七八个婴儿被大人们抱在怀里。很显然,他们都是在这两天诞生的。看来,今年的猪娃特别多,从而也折射出中国的人口众多。医生正为一个个束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宽衣解带,然后调节水温,沐浴,洗头,擦身,拭干水份,穿衣裳。我看见女儿被医生泡在水里的时候,手舞之,足蹈之,却并不放声大哭,好像在充分享受这初次沐浴所给她带来的舒适和惬意。

下午六点,夫人说身体恢复得还算可以,感觉比昨天好多了。考虑到医院不如家里方便,打算提前回家,没必要再住在医院里。我便出去租了一辆面包车,以25块钱的代价回到了我的外家,故比原计划提前一天离开了石鼓医院。当然,尤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医生给女儿还封了一个红包,其里放了3块钱,广东话寓意“生了”,这一举措颇有意味,礼轻人意重嘛!另外,当我们抵达家门口的时候,按照当地的风俗,出租车司机还向岳母索要了一个红包。人嘛!都喜欢图个吉利,图个好兆头。

我的凤凰我的千金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的掌上明珠我的女儿徐夏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请你记住,你的父亲在2007年6月17日这一天,独自一个人呆在东莞市长安镇圳地村丰泽园603房里,花了一个白昼在一种酣畅淋漓的融融亲情下用键盘敲打出了这篇文章,洋洋洒洒近九千字,真实地记录了在你诞生前后一天之内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作为献给你若干年后的一份精神大餐。也请你记住,你的母亲如普天之下所有女人一样,为了你经受了很多痛苦和磨难,希望你要关爱母亲一辈子,要更甚于我。作为同为女儿身的你,当你有朝一日为人母的时候,你自会明白这一切的。

凤诞于天,这是上苍赐给我的首个重要礼物。我不奢求你的任何回报,因为父亲的爱是深沉的浓烈的含蓄的,也是无偿的,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茁壮成长,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幸幸福福,这就够了。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2007年6月17日于东莞长安
眯着眼睛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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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徐颂翔,曾用名徐红光,漂于深圳,公司不定,职业游离,喜焚文为香,品清香一缕,擅煮字疗饥,姑勉强果腹,爱旅行,喜欢安静与喧嚣兼而有之的矛盾生活。

作者QQ:441479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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