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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热潮正在毁掉原创网络文学的根基

1000多万部原创网络文学作品，可能不到千分之一的作品进行了IP开发和运营，因为迎合了IP热潮的爆发，弄得整个产业都人心惶惶、浮躁不堪，好像谁都能飞起来，却忘记了：十多年的积累、数以万人的投入、苦兮兮的熬夜写作，才有了今天这局面！...

在过去的两年里，因为工作的关系，先后接触了上百家的原创网络文学网站。这两年，也是IP这个词语风靡原创网络文学圈子的两年。于是，我就这样看着很多的网站从合作伙伴的名单中被划掉。IP热潮让原创网络文学产业一下子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出口，但却并没有给这个产业带来可持续发展的基础。这些被我从合作伙伴的名单中划掉的网站，大多的去向是同样的：转型了，主做影视方向了。

从有原创网络文学作品开始，已经十多年。在这十多年里，原创网络文学作品的资源积累是惊人的：阅文集团号称自己拥有1000万部作品（整个传统出版业每年的图书品种也就是20多万种，这相当于50年的图书出版量）。在其最核心的起点中文网上，一共有143万部作品，其中完结的有8048部，200万字以上的有1041部。在另一家领先的网站纵横中文网上，已完结且字数在200万字以上的作品有989部。如果把所有的文学网站上的作品都加起来，总量估计在1500万部。

这两年通过这些文学网站的作品改编的IP有多少？估计千分之一也就是1.5万部都不到。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比北京市小汽车摇号中签的概率还小。据某研究机构的一项数据显示：2015年上半年通过IP改编上线的移动游戏数量占据了三成，其中来自于网络小说的IP又占据了其中4.01%。但依然有无数的文学网站趋之若鹜地朝着IP的浪潮涌上去。有人说，原创网络文学仅仅依靠阅读点击收入，是不足以支撑起一个产业的，IP的爆发恰恰是他们最重要的突破口。

必须承认，IP对于已经发展了十多年的原创网络文学产业，是一剂非常及时的催化剂。那些坚持了十多年的文学网站，以及后来陆陆续续进入的网站，如果没有IP热潮，最后还能撑多久，或许都是个未知数。因为IP热潮的出现，那些多年创作的大神一夜暴富，那些多年经营的网站一下子卖身赚了大钱，那些才创立两三年的小网站也趁机捞了个盆满钵满，整个产业一下子好像爆发了无穷的生机……热钱滚滚而来，人才滚滚而来……

但IP热潮还能持续多久？在带热了原创网络文学产业的同时，真的能够持续地给这个行业带来发展的契机吗？

正如上面列举的这些数据一样，我们过去一年看到的优质改编IP，仅仅是站在塔尖上的几个作者的为数不多的作品。这些作品放在1000多万部原创网络文学作品里，比例小得可怜。如果没有这些文学网站十多年的积累和沉淀，如果没有背后数以万计的写作者坚持不懈地写作，其中还会诞生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些优质IP吗？所以，我们可以说是IP热潮引爆了原创网络文学，但也正是原创网络文学才成就了IP热潮。

遗憾的是，随着IP热潮的不断发酵，原创网络的根基或许正在被毁掉。

原创网络文学网站的编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价也会有大涨的一天。大量的热钱涌入，大量的新公司、新网站不断起来，但这个产业的人才培养体系并没有建成，成熟的人才匮乏。于是，大量的文学网站编辑开始了走马灯似的跳槽。在我的合作伙伴里，同一个公司的同一个岗位，最多的在两年时间里换了6个人，每次换了新的对接人，我都得不厌其烦地给他们普及一下合作的流程，甚至我还要给他们去捋顺本来应该他们自己公司交接完成的工作，给他们找很多本来应该他们自己交接中准备的材料……成熟的编辑不多，加入的新人不少，但二者之间并没有形成老人带新人的局面。大家都在为更高的薪水不断地往前跑。

网站本身或许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某一天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当年红袖添香这样的网站都快撑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委身盛大文学。但今天，一家成立一两年的文学网站，都可以卖上亿的价钱。如果把当年那些委身下嫁的网站放在今天，估计随便一个项目都是天价。所以，越来越多的网站涌现出来。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做出多少优秀的文学作品，而是用最快的方式让资本看到自己、青睐自己、买下自己。至于作品本身，用各种手段刷起来的点击量远远比文本本身多优秀要重要得多。

原来那些每天苦兮兮熬夜写作的作者，尤其是大神们早就被突然掉下来的大元宝砸晕了脑袋。在圈子里，每天大家讨论的不是某位大神又写出了什么神作，而是大神的某本书又卖出了几百万上千万的版权、大神可能又要跳槽到哪家网站去了、大神又入这个会那个协了……普通的作者依然在苦兮兮地写，但心已经不那么淡定了。据说很多作者写个几万字，就敢跟平台索要几十万的预付、保底，或者是一上来就奔着影视剧改编去了，跟风、模仿、抄袭，不胜枚举。没有人还能像以前一样挑灯夜战，甘于寂寞了……

今年年初，某咨询公司发布的一份网络文学IP的报告中显示，起点中文网的在线作品数量是1435811部。昨天（5月5日），我又专门去网站看了一看，吓我一跳，过去的半年里，居然一部作品都没有增加，还是1435811部。有人调侃说，可能是他们有新增的，但是也有删掉的，所以保持了平衡。但这个数字真的是巧合吗？

这只是其中一个网站，这其实是一件看起来无所谓，但有可能对整个原创网络文学产业影响深远的事情。

如果原创网络文学网站不能再如这十来年一样地坚持作品的生产，而是一窝蜂地冲进IP的大潮中，放弃了作品的编辑打磨，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们今天之所以能够抓住IP的风口飞起来，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有了前面十多年的积累，才最终涌现出了那么一小撮优秀的作品，得以通过各种方式展现出来。不夸张地说，现在这么多文学网站还能在IP大潮中有所斩获，基本上都是在“吃老本”。如果没有这个庞大的基数和时间作为前提，就算IP的风口风再大，估计也没我们什么事儿？但如果我们接下来失去了这种积累，以后拿什么老本来吃？

不断涌入的创作者、不断涌现的新作品、不断筛选出来的优质作品，是原创网络文学得以生生不息的基础。但IP热潮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原创网络文学自身发展的节奏和步伐。IP热潮对于原创网络文学的发展，本该是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动力，结果用力过猛，一下子把后者带偏了方向。我们当然需要IP这样的一个又一个风口，来为多年的积累找到一个出口。但我们更需要为多年的积累找到一条可持续的发展道路，而不是为了迎合风口放弃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