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鸡

 

到底是谁放不下...



1

时隔四年,张扬的前女友闵芳忽然,搬到了张扬的楼上。两个人在楼梯撞见,张扬发愣,闵芳诧异,都没说话。

张扬慌张,去找原房主打听,知道闵芳是租的,不是买,张扬放心了。

这说明,她买不起。

可张扬的房子是买的!这一点足够他骄傲。是在他们分手,的第二年买的,她要是知道张扬就住这儿,估计打死不会在这儿租吧!

打这天起张扬就充分展现其,擅长侦察的特质,全方位密切注意楼上的,一举一动。几个人住,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出门,有没有男人进出等等。观察的结果令人满意,她也单身!

解气。

她当初奔着自己的理想去,觉得张扬拖了,她攀登的后腿,没有共同志向,不适合她,执意要分。当着张扬的面,钻进了别人的车。怕他不理解,给他打比方。说他俩一个是鹰,要在天上飞;一个是土鸡,只想在院儿里啄。当时咖啡厅里全是人,张扬对着电话一脚把凳子,给踢了:“你才是鸡!”

可如今,兜兜转转四年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月亮还是那轮月。没有香奈儿,没有普拉达,没有名表名包,名车豪宅。人家又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还成了他的邻居。怎么不解气?

然而想想又恨意难消。

因为四年前那场分手,险些要了他的命,精神上的打击自不必说,有天喝多了去广场散心,坐湖边栏杆上吹风,重心失衡掉湖里去,险些淹死,结果上了当地新闻,说他是因为失恋而寻短见,怎么解释都没人信,面子里子输个一干二净。

房主说她租了一年,张扬想着她可别,脸上挂不住提前退租啊!

张扬猜想出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她,能力不足创业失败,要么就是给人玩,腻了一脚蹬了。

前者,他高兴。后者,更高兴,要不是怕尴尬,他都想亲自端一碗山药排骨汤,给楼上那位送去,慰问慰问。

想当初,他不知道亲手给她,炖了多少山药排骨汤,她吃饱了,养肥了,拍拍屁股走人,真他妈不是东西!

她现在在家干嘛呢?张扬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2

张扬一周炖了四天山药排骨汤,炖的时候把窗打开,拿个扇子把味儿往外扇,盼着那味儿随风而上,钻进楼上的窗里。

以前她就不做饭,靠张扬这个大厨伺候,现在她天天靠外卖活命。他弄点汤香,叫她在汤香里,无尽悔恨去吧!

张扬吮着排骨喝着汤,时不时嘴角向上一扯,笑得刻意。

吃完了就在屋里拍球,用球砸屋顶,砸墙,搞出了地震的阵势。反正楼下没人,不用担心。拍球不够,音响也打开,音量调最大。张扬就在那报复的巨大,噪声中撒野,心想哪怕能搅扰到,楼上一丝一毫,也算报仇。

她要是不下来,那就乖乖忍着聒噪,她要是敢下来,便是自取其辱。

果然,正常人都经不住这躁动,敲门声很不客气。

张扬关了音响去开门,她跟他,眼对眼,尖锐对尖锐。

“你干嘛呢?家里不是篮球场,不是KTV,能不能有点素质?”

“怎么?嫌吵?嫌吵你不住这儿啊!这就是一普通小区,你还想多清净?要清净去买别墅啊!你不能耐得很吗?飞天的鹰,干嘛跟我们挤鸡圈啊?”

一张白脸气成了红脸:“张扬,你要再闹,不让人消停,我就报警了。”

本来就是理亏的事,不宜拖沓。反正他要挖苦的,那几句话已经说了,够本儿。

张扬打算鸣金收兵,但还是忍不住臭德性:“我说你怎么混成了这样?是运气不好,还是给男人甩了?哼,当初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直接说傍大款去,我他妈还欣赏你磊落!不瞒你说,我还以为你儿子都满地,打滚了呢!”

他话还没说话,对方翻了个白眼,蹬蹬上楼去。

3

张扬刚嘲讽她被男人甩了,隔天她男人就出现了。居然还是当初那个,开宝马的。不同的是,人还是那个人,行头已不是那身行头,宝马也换成了电瓶车。

那车就随意,停在楼下出口处,张扬下楼的时候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地给碰倒了,警报大作,扎耳得很。

跟男人一起窜下来的,是闵芳。

张扬先发制人:“怎么停的车?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走路了?”

“我车靠边放的,中间留了一米多宽,不碍着人走路,你怎么走的?”男人理直气壮。

张扬还没来得及怼他,闵芳把男人往回拽:“他横着走的!别理他。那是我前男友,现在搁这儿找茬呢!他还没处对象,心气儿不顺,咱别跟他吵。”

“你说什么,你几个意思?”张扬差点背过气去:“老子横着走?你这破车挡道儿还有理了?什么叫我没处对象,心气儿不顺故意找茬?你你你他妈给我解释清楚!”

他气的同时更是震惊,他这些年唯恐别人,揭他的疮疤,提起他前女友,面子挂不住,伤心又伤肺。她倒好,居然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他,俩的关系给交代了。

更绝的的是,那男人只是微微一愣,“哦”一声,就没了!没了!

把他当空气,当个屁!

男人接了个电话,说他去跟人对个账,就匆匆走了。

闵芳再没看张扬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

愤怒冒着火星子往上窜,噼里啪啦烧灼着,张扬猛窜到楼上,一把扯着闵芳的胳膊:“你当初贪慕虚荣,把我给踹了,我他妈还没,嘲笑你今天的下场,你倒好意思埋汰我?闵芳啊闵芳,你这一脚可是踏空了啊!你这男人恐怕还不如我吧!老子起码有房有车。他现在穷得不名一文!”

他以为她要暴怒,要回骂,盘算好了如果骂得,轻就跟她口舌对口舌,骂得重或者问候了他家人,就干脆给她两巴掌。

然而出乎意料,定格在她脸上的竟然是个充满疑惑,的近似于匪夷所思的表情:“张扬,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贪慕虚荣才跟你分的?当初我跟你说得明明白白,我们的志向不一样,你安于现状,不想改变,只想靠那点儿,死工资混一辈子。可我想趁着年轻,好好努力一把。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捆在一起也是互相伤害,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个屁!你有目标,有追求,怎么追求到我,这破小区来了,还他妈租的房子!嘁!”

他终于呸出了一口恶气,却因为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到理想的,反应而降低了快感。

4

世上没几个人愿意承认自己无耻,脸上有斑要用脂粉掩,身上有疤要用衣服盖,做了坏事当然也,要找个体面的理由,想分手也要说我们不合适,我们谈不来……全他妈扯淡!

男的无非是见异思迁,女的无非是贪慕虚荣,只不过眼下这个男人穷了,等着吧,早晚得散!

不等他脑补完,闵芳又换了一副,知心大姐的关怀口气:“张扬,这都几年了,你到现在……到现在都没放下?”

张扬一时隐隐崩溃,一副“你胡说什么呢”的表情。

“你要是真放下了,就不该看到我,以后这个反应。如果我当初意识到,我们走不下去,还拖泥带水地,跟你一再纠缠,那才是害人害己呢!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一直耿耿于……”

“谁他妈耿耿于怀?老子有女朋友!明儿就带回来给你见见。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操!滚开,别挡道儿!”

但张扬知道,他是表面愤怒,内里溃败。

当初是她甩的他,所以再见面时他,希望看到她的慌乱无措。哪怕她色厉内荏,对他发起攻击,也能证明她的心虚。可他的希望扑了空,他被她的风轻云淡和洒脱,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为了捡起那碎一地的尊严,张扬给此前相亲过,的一个小姑娘发了微信。那小姑娘身材长相一般,不是张扬的菜,但看张扬有车有房,愿意试试。之前张扬一直没表态,如今一条短信过去,竟然还奏效。那小姑娘受邀上门喝汤,竟然一口应允。

现在的女人,都这么随便的吗?张扬瞧不起她!瞧不起人家还叫,人家来喝汤,我他妈是不是有病?他自嗟,气得捶床。

5

接连几日,那小姑娘都来,每次来张扬都把门敞着,家里放音乐,违心地陪女孩子说说笑笑,等着楼上的人经过时,看个一清二楚。

看是看着了,却还是徒劳。那两人边上楼边聊,经过时顺眼瞅了一下,又接着说自己的。再下来时,闵芳的男人手里,拎一袋垃圾,看见张扬门口也有一袋,竟然二话不说帮他把,垃圾也带下去了。

张扬不想拿一袋垃圾做,由头跟人吵,那样就忒没意思了。

聊了几天,小姑娘忽然借着,酒后微醺不肯走,含羞带怯,眼波流转,心意昭然若揭,着实把张扬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找她来给自己,挽尊是真,想借着闵芳的刺激,逼迫自己跟女孩子处处也是真。可是因为心思不纯,带着自我强迫的意味儿,这相处也变了味儿。加上对这女孩子本就,无好感,后面就更掀不起涟漪。

他笨拙地拒绝,糊涂地解释,慌乱地道歉,激怒了人家,招来一顿臭骂:“你对我没意思叫我来干嘛?没意思你早说啊!真当老娘的时间不是时间?神经病!”

噔噔噔一转身走了,怒气冲天。张扬颓然坐下,长呼了一口气。

他这是在干嘛?他为了向楼上的,证明他没有耿耿于怀,整出这么大动静,惹恼了人家,自己还挨了一顿骂,这不有毛病吗?

他为什么想挑衅闵芳?为什么想向她证明他,的无谓?为什么想像只花孔雀一样向,人展示他一身金光闪闪的翎毛?他闪亮吗?屁!他一个人费劲巴拉地表演,人家连眼角的余光都,不屑给。真他娘的自取其辱!

6

没几天,张扬从熟人那儿打听到了闵芳,这几年的事。

据说她那个男人不止卖,了房子车子,还欠了不少债。是闵芳回老家想办法给他,填的窟窿。

两个人办了个厂,开了个公司,到第三年刚开始盈利,厂里设备出了问题,着了火,几十万的货烧没了,资金又续不上,倒闭了。

不过两人也没消沉,挺有干劲儿,志同道合的。烂摊子处理完了,又开始琢磨事儿,好像在跟人合伙搞什么新门道,(新门道)。

就是眼下的日子有些难,靠租房子过日子。

男的提过分手,说混栽了,不想拖累女方。女的不同意,说吃一堑长一智,只要心不死,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那天张扬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似的,有些恍惚。闷闷的瞧着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上楼时看那破,电瓶车依旧停在楼梯口,紧靠着边儿,空了挺大的地儿给人通行。电瓶车正充着电,灰不溜秋的,看上去像二手货。

张扬刚抬脚,一阵高跟鞋声由上传下。

张扬倏地一慌,想躲,已是来不及。闵芳背着挎包下来,手里拿着一摞文件。

两个人狭路相逢,张扬的后背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身体一偏,后背贴了墙,有些礼貌地给对方让道儿。

闵芳没出声,与他擦肩而过之后,忽又扭过头:“张扬。”

“嗯?”语气里早已没了,尖酸和挑衅。

“我那天见着你女朋友了。”

“哦。”

“还看见你盛山药,排骨汤给她喝。”

“……”

“那天,我话说重了,对不起啊!我是看你态度冲,有点不服气,才……那什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哈!祝你们幸福!”

幸福?

也是,无灾无难,无病无痛的,有饭吃,有觉睡,有房有车,有什么不幸福的?

四年前的恨,延续至今,连带着那山药排骨汤,都成了他后来,最讨厌的一道菜。他这是跟谁置气?想想那天跟闵芳在,楼下针锋相对,她说他放不下,他不承认,现在想想,可不是他一直没放下么?心里又气又恨,不愿处对象,这也看不惯,那也不入眼,翻来覆去揣度,觉得人人欠他一个解释,个个欠他一份忠诚。到头来,才发现是自己无用。

这一次,他总能放下了吧!以前不信什么配不配,合适不合适的,这一次,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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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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