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妆先生匡大师:草鞋底

 

吃货们快来啊...

草鞋底   说起草鞋底,泰兴人多能会意。嘴角轻扬,一顾菀尔,微笑里充满旧时光的味道。

草鞋底与脚丫子没瓜葛,与茅草更无关联,只是因其形取其名。其制法不甚复杂,揉面三二层,间以韮叶葱花,佐以砂糖或盐馅,表面散撒芝麻,浇上香油,锅炉里烤个外黄內酥。其形状两头圆润,弧度与鞋底类似,两侧收缩形成柳腰状,颇有些风姿绰约的卖相。

也有不甚考究的,兀自制成长方形。虽不可观,但亦可口。我们不妨视其为草鞋底的胞兄吧。待得锅热火旺,油香四溢时,小二猛一声吆喝:草鞋底……来了!吃客们伸长脖子,掏出票子。讲究点的,就着油腻乌黑的长凳,端起一碗白花花豆浆,吧唧吧唧咀嚼有声。更有那捞不到凳桌坐的,依着老墙根,径自拿那烧饼囫囵吞咽,却又不小心烫着了,大嘴巴呼啦呼啦直冒烟,眼睛圆瞪直吹气。

七十年代大家伙普遍清贫,平常日子就象早起盛在碗里的粥,稀薄,能照得出主人干瘦菜青的脸,甚或一簇杂乱的胡茬,当真是个营养不良的时代。城里人文气一点管早饭叫稀饭,实在不能象现在人所说的稀饭。饭是要有米充其实质,彼时米粮也按计划供应。全国不仅用钞票,也用粮票油票布票。大凡生活所需国家按着计划来。前昔看过几帧照片,说支援越南的中国大米,被垒成对付中国军队的沙包,拿来挡子弹的,心里不住一揪一揪地疼。我们灾难深重的祖国,宁自个儿勒紧裤带,也坚守仁义的大国风范。只可惜,世上永远不缺喂不饱的豺狼。

一般年关节日全家才能各自奢侈,米饭管够,鱼肉上台。平常一家五六囗,几把小米一锅水,还好有点红薯扔进去。那红薯夏熟,家家户户都要吃到冬天。天冷怕坏,便挥动大锹挖个洞,巧巧的能容人出没,藏一堆红薯于內,捧稻草覆其上。所谓秋收冬藏,怕是如此。

也有时要是红薯腻了,主妇便舀出些白面,做成疙瘩状以替红薯。能常吃白面疙瘩的,大多是殷实户。更多时以大麦粉,泰兴话叫作粯子的,揉成疙瘩,难以下咽便拌上糖精。长大才明白,糖精不是糖,据说是石油中提炼的衍生物,是工业料,多吃会死人。因其甜度惊人,足以改变我们寡淡的生活,一毛钱一小包,怕有二十克的样子,成为庄户必备佐料。

草鞋底二毛一只。若是现在,五毛硬币掉地上,只怕少有人理会,更别说弯腰捡拾当个宝。那时的二毛在我们眼中分明稀罕,我叔办工厂时我瞧着他捧着一堆钱在盘帐,眼喷星星,巴巴地凑了他一个晩上。他一高兴赏了我五张二毛,崭新透亮,绿油油票面泛发油墨清香。

我一直舍不得拿去买烧饼的,夹在某本书中,日日作富翁状,作财迷状,朝夕观摩,柔肠百结,大有坐拥金山而不知如何花度的苦恼。但幸福的感觉总如电光,去得太快。忽一日终于发现我的二毛们找不着了,实在记不起藏在了时间的哪一旮旯,只在童贞中添得一段淡淡的忧伤。

街市所卖的草鞋底与泰师食堂里的相比,前者顶多算面目粗鄙,下里巴人,风味,质地都逊一筹。每个青春将晩,夕光西下的黄昏,一队队嘴角长毛手持盆筷的少年伸长脖颈作鸬鹚状,眼光急切直要变成射线,穿透厚厚玻璃的窗口。如果目光长有十指,玻璃早被千百只手指头戳碎。玻璃那头食堂师傅正揭开炉火,搬出一箱箱油晃晃的草鞋底,薄脆诱人,一扇窗就是一个幸福的出口。等得烧饼到手,嚼得一囗,齿舌生津,通体舒泰,真是香港再香都不肯去。

说怀念是因为寻而不得见。恰恰如冯梦龙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因为偷不着才日日不忘,夜夜梦萦,抓心挠肺无从下手。一路滴油一路飘香的草鞋底就象青春小鸟一去不回头,悄无声息地从泰兴生活中匿而无迹。

忽一日听闻仁和楼有售,兴冲冲地开奔而去。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差似闻名,那方正的形容白担了个名头,原来仍是胞兄。散溢的清香却寡淡许多。看着戴同学津津有味一脸的怀旧,我仿佛看到青葱时光里的草鞋底,风情万种,恍如我们将行将远的青春。

备注:本文为诗人匡纪峰先生原创,版权和赞赏均归匡大师所有。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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