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帮助黑奴逃亡的“地下铁道”

​“地下铁道”是美国内战时期形成的有组织的一系列藏身之处，目的是掩护逃亡黑奴逃往北方，或者是加拿大。...

我们买了一座老房子，这座房子的一道门前挂着“1770”年的标记，比美国建国还早六年，另一道门前挂着1835年，也就是说，房子在1835年又翻新或者扩建了一次。

地下室非常原始，除了现代化的锅炉、抽湿机等等电器，其他的都是最初的石子铺地和石墙。石墙的一面，有一条隧道。前房主告诉我们，那是供黑奴躲藏和逃亡的地方，这座房子，曾经是“地下铁道”的一部分。

我们以前的对门邻居家的房子更老，房上也有一个小牌子，1735年。他们家地下室也有这样一个洞穴，也曾经用来帮助奴隶躲藏和逃亡。

“地下铁道”是十八世纪末美国内战时期形成的有组织的一系列藏身之处，从南方一直延伸到加拿大，目的是掩护逃亡黑奴逃往北方，或者是加拿大。当时奴隶制在南方是合法的，而北方一些州，则陆陆续续废除了奴隶制。马萨诸塞州根据1780年的宪法精神，正式于1783年宣布废除奴隶制。然而，在联邦范围内，虽然奴隶制在北部州是非法的，1793年和1853年的《逃亡奴隶法》（The Fugitive Slave Act）却又允许追捕逃亡奴隶的人前往自由州抓捕黑奴，于是奴隶们逃到北部废奴州也不安全，只有逃到奴隶制非法的加拿大，才能够真正获得自由。

地处新英格兰地区、离加拿大已经不远的马萨诸塞州，就是帮助这些奴隶逃亡的重要中转站。

帮助奴隶逃亡，今天看起来是十分普遍的民间活动，许多组织和个人都参与其中，但当时毕竟是有风险的活动，因而，很多行动秘密进行，没有留下系统的历史记载。前房主说，镇上有我们房子保护奴隶的正式记录，但我并没有看到。但是，我们更有名的一些邻居的房子曾经是“地下铁道”的一部分，却是有据可查的。

康科德有一座著名的房子，就是写《小妇人》的作家路易莎·梅·阿尔科特家的房子，叫果园（Orchard House）。

路易莎·梅·阿尔科特一家于1845年至1852年间住在这座房子里。1847年，他们至少让两名逃亡奴隶居住过。路易莎·梅·阿尔科特曾经多次提到“逃亡奴隶在我们家居住”，还提到一名三十岁的奴隶，在逃往加拿大途中，在她家住过一个星期。

“果园“东面另一所住宅，原来是阿尔科特家的，后来卖给霍桑。除了门前的大招牌以外，房子右面的小山坡上还有两座碑。一座是石碑，告诉来访的人，霍桑生性孤傲，离群索居，这片树丛间的偏僻小径，就是他平时独自散步的路线。另一座是木碑，上面是一名双手持枪、民兵打扮的黑人。碑文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凯西的房子旧址，“1775年，凯西是塞缪尔·惠特尼（Samuel Whitney）的奴隶。革命战争爆发时，他参加了战争，为殖民地而战，以自由人的身份回到了康科德。”图三. 凯西房屋遗址上的木碑 / 菊子摄

梭罗居住在瓦尔登湖的时候，他的小屋也曾经被用来帮助逃亡奴隶。当时康科德地下铁道活动中十分活跃的安·比格洛（Ann Bigelow, 1813-1898）是梭罗家的亲密朋友，爱默生的儿子爱德华·爱默生曾经向他询问过瓦尔登湖在营救奴隶中的作用。比格洛说，梭罗居住在林中的时候，地下铁道的人有时候会把奴隶带到他那里，但那里不适合躲藏，于是他会在白天照顾这些逃亡奴隶，晚上则把他们带到他母亲或别人的房子里去躲起来。他没有什么钱，但还是会给钱或借钱给奴隶们，然后基金会再给他报销。图四. 梭罗小木屋复制品 / 菊子摄

梭罗母亲的房子是村中营救黑奴的一个据点。与梭罗同时代的蒙丘尔·丹尼尔·康威（Moncure Daniel Conway,1832-1907）记录了他在梭罗母亲家目睹的一个场面：

“他邀请我第二天来散步，但早上的时候，我发现梭罗因为一个拂晓时来到他们家门口的、来自弗吉尼亚的有色逃亡奴隶而兴奋不已。梭罗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那里他的好妹妹索菲亚正在照顾逃犯……我观察着梭罗对那个非洲人那种温柔和谦卑的忠诚。他时不时地靠近那个颤抖的人，用欢快的声音请他不要见外，不要怕任何力量会再次欺侮他。一整天他都在为逃犯站岗，因为当时正是抓奴隶的时候。”

据统计，通过“地下铁道”成功逃脱的奴隶至少有十万人，而试图逃亡的人数就更多了。

帮助奴隶逃亡的通道在十八世纪就已经开始出现了，乔治·华盛顿的弗农庄园有三百多名奴隶，他在1786年就抱怨过，一个贵格会组织（Quakers）就帮助他的奴隶逃亡。1831年，参与组织奴隶营救活动的人借用当时美国最时髦的蒸汽列车工业中的名词，正式用“地下铁道”来称呼他们的组织，组织中的地点和成员，也借用铁路工业的名称，成为“火车站”、“列车员”。

1865年美国国会通过第十三修正案，宣布解放奴隶以后，地下铁道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2015年，哥伦比亚教授、研究美国内战历史的专家埃里克·福纳（Eric Foner）发表了关于奴隶逃亡的专著《通向自由之路：地下铁道的隐秘历史》。为了保密，很多营救黑奴的活动都没有精确的记录，但这本书利用新发现的历史证据，记录了纽约的自由黑人和白人废奴主义者一起合作帮助黑奴逃跑的历史。他们于1835年组成“纽约警惕委员会”，这个组织几年之后，于1840年代向北发展，开始合作，将南方、华盛顿、巴尔的摩的逃亡奴隶，经费城和纽约，运到纽约上州的阿尔伯尼、雪城和加拿大。

福纳使用了西德尼·霍华德·盖伊（Sydney Howard Gay）保存的资料，把传说中的“地下铁道”变成了真实的历史记录。真正摧毁了奴隶制度的是美国内战，但“地下铁道”也证明，消灭奴隶制的不光是战争，还是每一个个人、每一个家庭，基于自己的信仰而做出的一步一步的努力。

这本学术著作发表一年之后，科尔森·怀特黑德（Colson Whitehead）于2016年8月发表了小说《地下铁道》。小说中，两名黑奴从乔治亚州的种植园逃出，通过地下铁道逃往自由。这部书出版后反响很大，赢得了2017年的普利策文学奖和其他奖项。

查了一下，这本书已经被译成中文，由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3月出版。

（本文原载《世界博览》）

作者简介：

菊子：武汉人，燕园学子，北美码农，个人微信公号“菊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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