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新历史人物故事：缑山之鹤—贺贻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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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新历史人物故事
缑山之鹤—贺贻孙
文 / 龙灿珠
1
明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6年）夏，贺贻孙出生了，父亲康载（大舆）先生非常高兴。年近六十的爷爷乔可先生更高兴，长子长孙嘛！鼎鼎有名的永新厚田贺家，可是书香世家，官宦门第，有百余亩粮田的大粮户。
爱孙胜爱子。爷爷给孙子取的小名叫子翼。子翼才三岁，就显得聪明和可爱，在村里教私塾的爷爷每有闲暇，便抱着坐在膝头上，教他识字——拿笔在书桌的纸上写了个“人”字 ，说：“这是‘人’字。爷爷是人，爸爸是人，子翼是人……”
“妈妈呢？奶奶呢？姐姐呢？”
“妈妈，奶奶，姐姐……都是人。凡是能站着用两只脚走路，穿衣服鞋子，知道读书识字或者耕田种地，能思想，会说话，知道善恶好歹的都是人……”
奶奶看着听着，憋不住笑了：“教狗打斋。一个三岁孩子，知道什么善恶好歹？”
爷爷很认真地正色说：“你懂什么？孩子记性好，记住了，现在不懂，长大就懂了。七八岁的孩子上学读《三字经》读《论语》，不就是识字、写字、背书。‘人之初，性本善’，‘混沌初开，乾坤始奠’……谁懂？背熟在肚子里，到时候自然就懂了。”
晚上，爷爷带着孙子睡。爷爷把孙子的肚皮当纸，把教过的字，用手指头在孙子肚皮上划，叫他认。然后，爷爷说一个字，叫孙子用指头在他的肚皮上划出来。对了，在额头亲一下；错了，打一板屁股。
奶奶又说话了：“吵得人连觉都睡不成，你干脆带到学堂里去算了。”
爷爷当真了，贺贻孙才五岁，就把他带到学堂里读书。
2
贺贻孙聪颖，九岁就知道作文，村里人说他是神童。贺贻孙十五岁入县学为童生，第二年便考取庠生——民间说的秀才。贺贻孙曾在给朋友的信中说：“当读书时，屏思绝虑，取历科大家得意之文，与经史秦汉唐宋之书，冥心静坐，咀其精华，穷其灵变，综其条贯，相其会通，举要钩新，寻微入奥。”
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贺贻孙二十岁，参加乡试（省试）。主考（行政长官）很欣赏，副主考（具体负责的教授）认为“为文太奇”，只录入“副榜”。
父亲贺康载于万历四十年（公元1612年）乡试中举人，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谒选任浙江西安县令，带了妻子和孩子到西安上任。康载自撰了一副楹联贴在厅堂上：“父母心尽其在我，祖宗法不以假人。”他廉洁自守，体恤百姓，惩治贪官污吏、强盗流氓，西安百姓交口称赞。
那时，大明朝的第十五传万岁爷朱由校，喜欢“椎凿髹漆”，是个“天才木匠”。他不理朝政，九千岁阉臣太监魏忠贤大权独揽。东厂太监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一天，魏忠贤的缇骑（前导骑士）来到西安，驿站的官员招待不周，便把驿丞缚了，半夜里押送到县衙。县令贺康载叫县丞招待他们吃睡，暗地里把驿丞放走。
第二天早上，令全体衙役站班，他穿戴县令的朝服，威武升堂。严肃认真地问缇骑捆缚驿丞所为何事？缇骑傲慢地说：“轻慢钦差，不要严加究治么？”贺康载厉声叱责缇骑：“天子的老百姓你也敢虐待么？滚！不然，我按高皇帝的法令，就在这里用乱棍打死你！”
那几个缇骑，竟然碰到这样一个不怕革职查办的强悍县令，目瞪口呆，懵了。看到贺康载一脸凛然正气，那两班威武的手拄红色杀威棒的衙役也用像刀子一样的目光逼视他们，不由心底生寒气。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几个缇骑一面往外溜，一面不甘心地回头说：“我们奉魏上公的命令，抓朝廷大员也是像缚小鸡一样。你等着瞧！”
缇骑的话确不假。朝廷的大臣，有敢违抗魏忠贤的，便被乱棍打死。民间若有言语触犯了魏忠贤，便被捉拿杀戮，甚至剥人皮，割舌头。
这时，木匠皇帝朱由校崩驾，励精图治的崇祯皇帝朱由检登基，魏忠贤罪行被清算。贺康载忠勇正直，廉洁爱民，上官荐举，崇祯三年夏贺康载升任兖州同知。
贺康载离西安赴衮州，上万百姓赶来送行。有的是从老远的山区赶来。乡绅置办万民伞，功德匾，群众有的杀了老母鸡，有的带上陈年老酒，有的用篮子装着蜜橘，更有不少人封了银子或铜钱……都赶到河边饯行。在河边，有下到水里扯住缆绳请求留任，更有许多人哭呼慈父……
贺县令，为表示领情，只拿了一枚橘子,眼含热泪，吃了。躬身拱手一揖，两袖清风。
贺贻孙一旁观看，也受感动:做人，要做父亲一样的人；做官，要做父亲一样的官。
父亲的廉洁和正直，感染着贺贻孙，潜移默化在贺贻孙的血液中。
3
贺康载在衮州，理政才三个月，母亲在家乡病故。他回到永新，因悲恸过度，自己也病了。第二年七月，季弟康辅病疽，痛得日夜不能睡。他的病，也日渐加重，十一月撇下八十一岁的老父去世。过后不久，贺贻孙的祖父也去世了。贺贻孙在《复程天修》的信中说：“倏忽二十九岁，遂如旦暮。今先君先祖没，不肖多病之躯，骤膺大故，老母幼弟，相依为命，家务外事，补苴支吾，日不暇给，盖造物之薄我、苦我、劳我，遂若此其极也。”可是，前后两次乡试，贺贻孙皆落副榜。
此时，也正是李自成、张献忠领导农民造反，大明总兵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以造反起家的朱元璋的第十六代子孙朱由检，用一根绳子拴住脖子，把自己挂在皇宫后面的歪脖子树上。
清军攻占北京后，势如破竹，很快攻陷了江右各州县。清顺治三年，清军进入永新。中华大地涂炭，贺贻孙家在县城的“心远堂”也被焚，家庭罹难破败，回到厚田，杜门谢客。“薄田百亩，付之童仆。”
异族统治，视汉人为仇敌。
贺贻孙自谓明朝遗老，带着年老的母亲，贤慧的妻子，可爱的儿子和弟弟，进入禾山寺，称自己此后为“僧”。接着，在寺院前的村落里，找了一幢无人居住的房子，把家安顿下来。
僧尼念诵佛经，贺贻孙研习诗文。与抗清志士刘同升的儿子刘孟钦、刘仲镦及落发僧住持方以智等为友，肆意于诗文与学问。自此以后，“以发吾文章之奇，以与天下后世相见。”
4
清朝的皇帝是聪明的，满人多少？汉人多少？满州多大？中国多大？治理中国，必须以汉治汉，网罗汉人中的读书人，尤其是德高望重的乡贤。顺治八年，贺贻孙四十七岁。督学使樊缵，得知贺贻孙博学多才，列入贡榜，向满清朝廷推荐。报喜的找到贺贻孙家。贺贻孙的母亲龙慈英深知儿子的志趣，她叫家童把报喜的满清官差赶出去。
六年后，贺贻孙五十三岁了。巡按御史笪重光，以博学宏词向朝廷推荐贺贻孙。推荐信送到贺贻孙这里，亲戚和朋友都劝他出山，能戴上顶带花翎，是很不错的。他脸色严肃，很不高兴地说，我逃世而不能逃名，我觉得太累了。我想改变姓名躲避。
可是，老母在堂，怎能放心？贺贻孙的母亲拿出剪刀，把他头上的头发剪去，又拿出僧帽衲衣，给他穿上……
贺贻孙，与高僧羽士往来，怡然自得地过着“衣短尻寒，无衿可捉；心剜肉尽，有疮无医”的贫寒日子，宣称“贫能炼骨”，并说：“使不安于乞食，则委蛇仕进，必有所大不安者矣。”又以《杂兴》为题，写了一首诗：
劳不息恶木，渴不饮盗泉。
所以慷慨士，不忍受人怜。
白刃随其后，黄金诱我前。
一身且不惜，富贵安足牵？
……
他仰慕陶渊明，又在《题桃园图》中说：
避秦深杳即神仙，此意陶公不肯言。
花落花开无甲子，不须更讳义熙年。
贺贻孙隐居禾山，是他的人格选择，也是他的文化选择。他用笔下的诗文，加入林中小鸟的歌唱，热闹了禾山，灿烂了禾山的春夏秋冬，丰富了中国文学史。
5
贺贻孙拒绝仕进，还拒绝“颂圣”，并作《戒作应酬诗文启》，统治者及其鹰犬不高兴了，那些好吹牛拍马阿谀奉承之徒，制造流言蜚语，妄图损毁贺贻孙的名誉，甚至加以陷害。贺贻孙不由感叹：“夙昔盛名，祗增谤薮；残年余算，遂为侮媒。”贺贻孙又在《告神疏》中说：“梦魂断于青云，犹且滋忌；忧患煎于白首，夫岂自招？好不可为，芳难自树。生我奚意，虐之何心？”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年）十二月因病逝世。
梦岩先生所作的《子翼先生像赞》曰：
萧萧落叶，寥寥长风。脱巾独步，高人画中。
缑山之鹤，碧松之阴。倘然适意，共客弹琴。
如有佳语，着手成春。其曰可读，与古为新。
诵之思之，明月前身。南山峨峨，庶几期人。
-关于作者-
生命最不值钱的年代,诞生了我的生命。我，一副1.73m散发臊气的皮囊，装着73kg左右腥血酸肉硬骨头及一肚子臭粪便。隆准、厚唇、阔嘴、大耳……上帝把我组装成一个乡巴佬，在大脑里塞着些诚朴和忠厚、正直和顽固。有人说,人生识字糊涂始，我从五岁开始糊涂，至今，啃了以吨为单位的字纸，屙了百来斤字纸。能吃能屙,故而为有这种极平常的生活和健康状态得到安慰。数学成绩一直不好，不懂算计，又兼糊涂，是心就在嘴巴上的傻瓜，故而乐观。一生不勤不懒，不贫不富，不贵不贱，不雅不俗，不忧不惑。如此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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