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纳焦虑,与之和平共处

 

从「战胜」到「接纳」,从「消除」到「和平共处」的转变,成为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下文是我在2016年12月「拉勾之夜」上的一次讲演的文稿整理。站在现在,2020年6月16日,回望过去几年的生活,我可以非常确定的说:「焦虑是生命给我的一件特殊礼物,而且可能是最好的一件礼物。」通过直面焦虑,我得以在35岁提前思考40岁以后所要面对的巨大挑战;以往碰到困难,我总会想办法躲过去,但是焦虑所带来的身心不适让我无法逃避,必须面对。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得以对自己的人生彻底反思,最终找到了突破口。

我知道很多人对于「焦虑」二字避之唯恐不及,一旦感受到焦虑的状态,就恨不得马上克服、立刻摆脱、永不再见。但是你越是挣扎,焦虑越会严重,越想摆脱,就越难摆脱。而最终带来转折点的是如下四个词:面对、接受、飘然、等待(来自英国焦虑症专家克莱尔·威克斯博士的书籍《精神焦虑症的自救》)。

我后来把「接受」一词引申为「接纳」,我最终接纳了焦虑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说要的不是摆脱它,而是认识它,与它和平共处,相伴终身。当我脑海中出现「接纳焦虑,与焦虑和平共处」之后,焦虑就不再是我的敌人,因为生命在这几年以「焦虑」的方式向我提问。而我通过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更加深入的理解了自己生命的意义,打开了全新的局面。

今天分享本文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我最近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病毒在未来5-10年反复来袭,虽然这种结果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也不希望面对的,但我们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万一它的存在方式像「流感」一样,我们该如何面对?是永远把自己禁锢在家里,活在恐惧中,还是了解它,接纳它的存在,能在戴好口罩,勤洗手的前提下,努力正常生活和工作?这个问题留给每个辉友。

我在2013年经历一次「严重」的焦虑,开始的症状是,一天中某些时候会突然坐立不安,心跳加快,烦躁。我尝试过掐虎口,走路,平静呼吸,都不解决问题。我开始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率加快。平时在办公室还好,但是,一旦碰到开车的时候,碰到这种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非常危险。感觉自己好像要心脏病爆发,有一天晚上,我从西二旗办公室开车回家,刚上五环,就感觉难受的不行,后来坚持开车到八达岭高速的辅路边,停下车来,打电话,向家里求援。我老婆打车过来,把我接了回去。但是即使在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坚持不下去了。那是一个下午,我突然觉得自己异常难受,感觉无法坚持。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同事,打车把我送了回去。回到家,我和老婆说,我们必须去检查一下,看看是哪里有问题。当然,我还是怀疑自己是心态所致,所以找了和心理治疗相关的专科医院。第二天去了一家部队医院的心理科。

做了很多检查,包括心电图,脑电波和脑供血,最后一项测试是心理问卷。去了一个很小的房子,里面放了大概七八台很旧的电脑。其实我觉得放几个 iPad 更好。开始做几百道测试题。我进去了大约40分钟,题目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但是在这个电脑室碰到的几个同样来检查的病患,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第一个是个年轻的男士,20多岁,由父亲陪着,他突然问值班的医生:我该怎样答题?医生说,你用鼠标点。那个男生说:我不会用鼠标。原来,他从来没有用过电脑。第二个发问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士,她在答题的过程中突然问医生:有些问题我能不能不回答。医生说,每个问题都要回答。医生问:哪些问题你不想回答?她说:「有关性生活的问题,我还没有性经历。」我在答题的过程中,不断听到这样的问题。可以想象一下我的心情。

快答完的时候,又有一个年轻女孩推门进来,话还没说两句,突然:咚的一声,她居然一拳打在值班的女医生的胸前,然后夺门而出。惊讶的我连话都没有说出来。我安慰了医生一下,医生说正常的,几乎每天都会碰到。

我终于做完全部检查,主治医生看着所有检查报告,严肃的给我说:你还没有到「焦虑症」的地步,但是有「焦虑」状态,要注意。他建议我要么服药,要么找心理医生。我说我还是找心理医生吧。

随后的一年左右时间,我看了很多书、视频。如果大家想了解,我会另找机会和大家分享这方面的资料。我同时做了一些小事,比如和家人坦承我碰到的所有问题和困难,以前我都是放在自己肩头,也从不与他们交流困难,总是报喜不报忧;也开始慢跑、冥想。差不多半年左右时间,我就基本恢复了。

其实恢复的标志不是我一下子完全好了,而是一旦碰到焦虑,我能很明显的感知,并且能让自己接纳这种焦虑,接纳这种不适,不去过分在意。焦虑就像一种幽灵,它发挥作用的机制就是惊扰你的内心,让你更加担忧,从而加重症状。但是一旦你可以跳出自己的躯壳,漂浮在空中,看着有一些焦虑的自己,反倒没有那么可怕了。慢慢的,你就适应了。你不是战胜了焦虑,而是可以和他和平共处。每当焦虑来临时,你可以深呼吸几下,听它诉说,听它讲你最近发生了哪些事情,有哪些需要注意。

到现在,我很少碰到焦虑的状态,但是也会突然有一些意外事情,让我又进入焦虑状态,但是我已经不再害怕。关于焦虑,我不会用「战胜」这个词,因为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在与焦虑共处的这几年里,我有如下三个启发。

第一个启发:内心平衡需要从自身找答案

在互联网大潮下,我碰到很多人,都会在某些时候有内心失衡的情况。这些失衡的根本原因,一个是欲望,另外一个是压力,其实本质上是欲望。这个欲望是什么呢?说出来大家别笑,就是买套房,养个娃。现在这基本上是全星球最贵的两个梦想,尤其在中国的一线城市。

最近几年跳槽的同事很多,记得2014年有一个产品经理要跳槽去小米,我问:为啥过去呀?他说:Offer 不错。我说有多不错啊,他说offer 相当于北京一套房。当然,不知道他这两年过的如何,因为北京房价涨了一倍。

类似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有很多人跳槽,说的时候意气奋发,但是仔细去追问,其中90%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经济因素。动力和压力都是来自于房子和孩子。

我们在公司之间激烈的竞争,打车不要钱,吃饭不要钱,看电影不要钱,连现在骑自行车也不要钱了(指前些年O2O领域的补贴大战)。打仗,不分时间,特别爱在休息日,节假日打仗。其实大家最好看看《血战钢锯岭》,那个小伙子,在周日是不打仗的。如果逼不得已要打仗,也要先做一番祈祷。

我们在公司内部竞争更激烈,这个细节我就不多讲了,诸位想象大家有多少力气花在内部竞争,竞争资源,竞争项目,竞争岗位,竞争晋升。

这都是导致你心态失衡的原因。如果你还是习惯在半夜不睡觉晒加班,周末不休息晒加班。不仅自己晒,还要拉个群,让大家和你一起晒。那么你距离焦虑其实不远。

当然,如果你发现这一切都来源于自己过多的欲望无处安放,那么平静内心之道就在于自身。

我在与焦虑相处的这几年,工作依然表现出色,并且找到自己的独特价值,按照《从零到一》这本书的理念,就是找到了自己护城河,并且能不断拓宽这种护城河。因为我老板今天不在场,我就不夸自己的工作了。

讲讲业余时间的事情。在工作之外,其实正好是焦虑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和彭萦一起开始了微信公众号「改变自己」的运营。现在这个公众号在不到四年的时间,发展到51万粉丝(2016年12月数据),为什么是51万粉丝呢?因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数字,为什么四年时间才发展到51万粉丝呢?因为我们从来没有买过任何一个粉丝,全部都是自然增长。

这件事情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呢?一方面是我们都喜欢分享,特别喜欢分享。另外一方面,我们找到一种模式,能让这件事情产生收入。说的高一点,就是找到了商业模式。

大家今天谈论的为内容付费,我们在三年前就开始了,而且一直坚持到现在。我们每周录一段语音,用百度云发给会员。

当时不如现在这么大张旗鼓的提倡付费,我们在2013年9月份第一次发付费的邀约时,快被批评声淹死了。那是我印象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当天粉丝人数出现负增长。而且不是只骂一天,有一个粉丝,特别执着,不断的给我们留言,劝我们放弃收费,而且持续了快一年。还好,他没有坚持下来,而我们坚持了下来。

这件事情对我有什么意义?意义不仅在于又多了一份收入,一件事情,而在于通过做这件事情,找到了自己多元的价值。即我们的人生是多样的,并非只有工作上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我们所困惑的事情,也是很多人都困惑的事情。当我们愿意把自己的困惑和其他人分享时,我们双方都得到了满足。这是在职业竞争之外的事情。这让我意识到,除了竞争,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反观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困惑,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感悟,从而发现另外一个自己。

第二个启发:每天都可以坚持做一些小事

在我与焦虑和平共处的几年内,我经常做一些小事,比如快走,比如冥想(冥想说白了就是什么都不想,让自己的脑子彻底放空),这些事情都让我受益匪浅。给大家谈一下最近的一些进展。

大约在2016年8月时候,我开始每天健身,以前还受到室外空气的影响,但是从今年8月起,我就在自己家里的客厅健身。方法很简单,就是使用哑铃、健腹轮等做力量训练,也练习徒手的俯卧撑,Plank。时间充裕的早晨还在跑步机上快走。

说起来大家别笑,这些器材,包括跑步机都是在我家落灰已久,并且属于我多次想送而没有成功送出去的东西,最后变成了我的永久财产。到最近几个月变成了我很难离开的东西,甚至有些轻便的器材,在旅行和出差的时候也带着。

虽然我有时候每天早晨只练习10分钟,但是就是这不起眼的小坚持,让我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今天穿的比较多,看不出来。不过家里的衬衣基本上都小了,因为上围的肌肉变大。就是这三四个月时间,每天早晨10-40分钟的小坚持。

我在9月份开始,又对写作产生了兴趣,之前「改变自己」以转载和翻译内容居多,但是我想,为什么不记录一下自己的每日生活,所见所感呢?于是我每天早晨在运动后,写20-30分钟。中间也会有因为去赶周一的晨会而无法坚持的时候,但是一旦有可能,便在去公司的地铁或者专车上用手机写。还有一次出差,在飞机起飞前10分钟,用手机打了一个底稿。回到家之后,用电脑写完,发出来之后很受欢迎,那篇文章的主题就是:《坚持阅读、写作、运动和分享》。

我把这些心得体会发在我自己的原创公众号「辉哥奇谭」上,给大家简单汇报一下很小的数据。从9月份开始重新写这个号,粉丝到现在从3000增长到一万二(指2016年12月),不起眼;10.2号开通原创,可以打赏,到今天快三个月时间,打赏5500元。

有一天我在微信后台看到一个朋友留言,说:辉哥,你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的一句简单的话,对别人有怎样的影响。原来她拿到三个offer,看到我在微信中正好在讲其中一个公司的产品,就毅然选了这个公司的offer。

有人曾经统计过,健身房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器械是镜子,很多人健身10分钟,自拍半小时。其实这个很有道理,在我每次运动完之后,脱掉紧身的健身服,对着镜子看的时候,我的确看到一个更好的自己。

运动与写作,这是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就是在这个小事上,我看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就是,当我们困惑,焦虑时,我们可以花一些时间与自己相处。每天只要不到60分钟坚持(有时候甚至是10分钟的坚持),就能让自己变得更好,感觉不错。同时如果你把这种过程记录下来,分享出来,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原来,让我们自己变得更好,心情更好,让更多人受益,不需要那么多条件,不需要BP(商业计划书),也不需要VC(风险投资),不要估值,需要的就是真正拿出一些时间,认真的与你自己,你所拥有的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财富,相处。

第三个启发:有关生命的意义

尽管我们很努力的,很认真的生活,我们依然不能阻止一些意外的发生。每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就是真正考验我们是否有能力与自己的不堪相处的时候。大约三周前(2016年),和我们相伴8年多的小狗妞妞因为一次意外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尽管知道它已经老了,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们,我在脑海中曾经「预习」过多种可能,但当意外发生时,我们依然悲痛万分。

任何生命,哪怕只是一只宠物小狗的生命,突然离去时,亲人所受到的冲击都是难以想象的,我也不例外。我一方面要安慰自己,一方面要安慰自己的爱人。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考验。

我知道,生命给我又一次提出了问题。我买了好几本有关死亡和生命意义的书,其中三本令我印象深刻,分别是:《最好的告别》、《相约星期二》和《活出生命的意义》。每一本都值得我们读很多遍。尤其是最后一本《活出生命的意义》。作者是犹太人,二次世界大战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他不仅经历了奥斯维辛集中营,他总共经历了四个集中营。最后,他以精确的1/28的概率活了下来,不要对28这个分母觉得很轻松,这意味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背后,有27个人走入毒气室。

这本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讲他在集中营的经历,第二部分通过分析他活下来的原因,来解释一种心理疗法:意义疗法。

他希望通过他的经历去探讨生命的意义这一沉重而严肃的话题,他说自己不关心很多人为何而死去,他关心为什么有人能存活下来。通过这些探讨,他回答了一个问题,即每个生命都自有其意义,我们的使命就是发现这种意义并且活出这个意义。发现意义的方式有三种,第一是工作(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第二是爱(关爱他人);第三则是经历苦难。

苦难并非必须,如果可以逃避自然应该避开。但是当苦难不可避免的到来时,我们的选择就是直面。因为苦难意味着生命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有助于我们理解自己生命的意义。

我把这些理解录成语音,讲给改变自己的会员听。中间的过程比较曲折,因为录到中间,讲起我们家小狗的时候,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即使如此,我依然坚持录完。我愿意把自己痛苦的经历以及相关的感悟讲给一些朋友听。

因为我知道我的经历会对一些有类似经历的人有帮助,我在帮助其他人的过程中,也能让自己走出单纯的痛苦。

最近看了一本书,意大利大导演费里尼的《梦书》,他一生中获得过5次奥斯卡奖,在书中他记录了自己1960-1968,1973-1990这两段时间的梦境。梦是「光怪陆离」的,梦是充满欲望的,梦有时候是不堪的。但就是这种忠实的记录,使得这本书成为名著。大家每天晚上都做梦,其实可以试着记录一下梦境,与自己的潜意识,与自己的欲望,与真正的自己相处。说不定几十年后又是一本名著。

好,今天我的分享就到这里。大家可能会好奇,那么我自己的使命究竟是什么?我想我已经回答了,我的使命就是探索自己生命的意义,把这个过程与大家分享。

我认为每个人,即使再普通,生命自有其意义,每一天也自有其意义。我希望通过自己的体验与分享,能让更多人发现自己生命独特之处。这种独特,不受外界大环境的限制,不受国家、社会、公司这些体制的限制。《活出生命的意义》作者曾经说过,人之独特就在于:我们在任何境地之下都可以做出选择。这些独特,是我们每个人之所以存在的意义,也是我们每个人一生要努力探索的地方。

谢谢大家。

关于焦虑,我在2014年有一篇语音,今天在知识星球重新分享。这是我真正开始「接纳焦虑」之后的一段感悟,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相信我的经历也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无论你所面对的是焦虑或者是其他问题。我相信很多难以面对的问题,如果我们勇敢去直面,都会从一件坏事变成好事,因为我们开始倾听生命给我们传递的信息,虽然这条信息表现的不友好。

如果你正陷于某种深深的困扰中,持续时间很久,可以听听这段语音,希望对你有启发。收听方法,扫描下图二维码。听完之后,希望能收到你的反馈,这对我很重要,对你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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