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谁还在鄙视“流量音乐”?

 

“这是一个没有殿堂的时代”。...





“这是一个没有殿堂的时代”。

作者 | 周矗

编辑 | 杨晶



他想“撬动”音乐鄙视链
GAI低头扫了一圈房间,墨镜微微滑落,他是第一个走进demo试唱间的唱作人。
 图源:爱奇艺截图


他是《中国有嘻哈》第一季的冠军,是那句“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的创始人。但很多人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歌手》退赛,所有素材全部被剪掉的那一次。三年间,岁月在他的脸上添了几分圆润,少了几分棱角。

他还没坐稳,门口响起两声敲门声,民谣女歌手陈粒走了进来。

简单的寒暄后,陈粒在剩余的七个位置中,选择了正对着GAI但又相隔一定距离的座位,这样既能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又不至于太令对方尴尬。
 图源:爱奇艺截图


两个都不自来熟的人,很容易陷入沉默,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随着霍尊的到来而改变。

“我期望会不会能碰到自己认识的朋友,结果当时一看阵容里面,都是久负盛名的音乐人,但是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所以就当交新朋友吧。”霍尊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很少会有人能在这样的场景下不尴尬。

大家都把熟络气氛的期望,放在了下一个进来的人身上。可惜,接下来走进房间的刘思鉴和隔壁老樊,和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陈粒旁边的座位,理由是陈粒的气场“过于强大”。
 图源:爱奇艺截图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的救星是唱《南山南》的马頔。头顶橙色的鸭舌帽,自带一口京片子的他,从一进门笑声就没停过,凭一己之力让这些难聊的音乐人们活络起来。看着马頔,霍尊脑中冒出了很多小问号:不是说唱民谣的人都很难聊吗?
 图源:爱奇艺截图


张艺兴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他戴着眼镜,没怎么化妆,黑色的头发梳得很顺,一进门就谦虚地称所有的人为老师,没了在舞台上的霸气。在满场的音乐人中,他像是一个异类,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图源:爱奇艺截图


这是综艺《我是唱作人2》的第一个场景,也是意味颇深的一个场景。不同风格、不善言谈的音乐人被强行放在一个空间,每个人都难以打破对他人的固有印象,也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

关于“什么音乐是好音乐”的问题,自古以来争论不休。前有李荣浩怒斥“音乐没有好坏之分”,后有杨坤diss《惊雷》“根本不算音乐”,这就是华语音乐市场的现状。

音乐品类在被细分的同时,万人空巷变得越来越难。音乐承载的意义越来越重,“歌单”成了当代人类最重要的隐私之一。只是因为一首歌“好不好听”,就能引发一场空前的网络谩骂。

曾打造过《中国有嘻哈》、《中国新说唱》的“胖虎”车澈,大胆地去“碰”了这个问题。

在《我是唱作人》第一季中,他把梁博、毛不易、王源、高进等歌手拼在一起比赛,试图去松动一点点“音乐鄙视链”;第二季中,他又把郑钧、霍尊、张艺兴、隔壁老樊等歌手拼在一起,试图让音乐品类、音乐人和听众三方进行一场“和解”。

车澈承认,国人的音乐审美在某种程度上是相对固化的。他想做的,只是试图撬动一点点人们固化的审美。

“嘻哈已经不是小众音乐了”
比赛中发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GAI是比赛中仅次于霍尊,胜率第二的唱作人,甚至超过了“资深老炮”郑钧。在补位赛制中,挑战成功的歌手TIZZY T和艾福杰尼,也全部是嘻哈歌手。
       
图源:知乎@哎呀君
曾经处于鄙视链最底端的嘻哈音乐,在这档节目中变成了“主流”,这被网友称为:“含哈率”高。

作为最了解嘻哈歌手的制片人,车澈觉得嘻哈音乐已经算是“流行音乐”了。

“2017年,每个人都跟我们说Hip Hop是不符合中国人音乐审美的,是一个绝对垂直、小众、地下的音乐。但到今天我们可以说,Hip Hop绝不是小众音乐,它已经变成了一个非常大众的、流行的音乐品类。不光是传统意义上的嘻哈歌手,几乎所有的流行歌手都会尝试与Hip Hop的结合。”车澈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

《中国有嘻哈》爆红之后,嘻哈歌手开始出现在各大晚会的舞台上。偶像选秀里,嘻哈成为一个专门的考核品类,秦牛正威的“reader式rap”已经成为了年度流行语之一。2019年,韩红以说唱新人XXXL的名字重新出道,挑战她热爱已久的嘻哈音乐。

当小众走向大众,大众也开始俯下身拥抱小众。在《我是唱作人2》中,所有音乐人都在有意地尝试新的音乐风格。

“市场不缺的是好听的音乐,但最缺的是意料之外的东西。无论这个市场喜欢和接受与否,但是这至少是一个可能性。”霍尊说。

节目中,张艺兴唱起了国风,隔壁老樊玩起了摇滚,霍尊的花样最多。在9首原创歌曲中,他融合了复古DISCO、电子、巴洛克音乐、FUTURE POP、图瓦民歌、蒸汽波、昆曲等十多种音乐品类。这种对多样音乐品类的包容和驾驭,让他保持着“八胜一败”的最高胜率。
 图源:新浪微博@霍尊文化传播工作室


华东师范大学副教授吴畅畅认为,音乐鄙视链的逻辑在于,当下人们已经把不同音乐种类的区别,上升到了音乐品类等级结构的讨论,形成了一种文化鄙视链。

但在音乐发展史上,很多现在看起来“牛逼”的音乐在当时都有点“LOW”:蓝调音乐是黑人奴隶在劳动之余歌唱生活的音乐;爵士乐发源于19世纪美国红灯区,黑人为客人助兴的“性暗示”演奏音乐;乡村音乐是20世纪20年代,美国南部劳动人民歌唱生活时诞生的,还一度被称为“乡巴佬音乐”。

它们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成为经典,是因为这种音乐让当时的人们获得了愉悦感。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人们依然会选择让他们开心的音乐。

艾媒咨询分析师认为,2019年,在线音乐平台开始不局限于流行音乐,逐渐发力电音、说唱、摇滚、古风等多种音乐风格。国内的独立厂牌可以更加专注音乐性、往往具有独特的音乐类型偏好,能够不受框架限制,产生品质较高的独立音乐。

2019华语数字音乐报告显示,2019年全年上榜的非流行歌曲中,国风类歌曲占比超10.41%占据首位,其次分别是摇滚、EDM、嘻哈、民谣和R&B。
       
图源:腾讯音乐娱乐
抖音的“看见音乐计划”推出了流行、国风、摇滚、说唱和电音五大曲风赛道。开放报名10天后,抖音音乐工作人员发现除了流行赛道以外,还有大批说唱、摇滚音乐人涌入。

就读声乐表演专业的学生小川说,虽然老师在课堂上教的还是爵士、布鲁斯等,但他们私下会尝试各种类型的音乐。有人玩电音,有人玩摇滚,有人玩说唱。他最近很喜欢苏联的音乐风格,就开始尝试用古典吉他和俄罗斯民族乐器巴扬做了编曲。

互联网改变了音乐收听渠道,也让音乐审美从统一走向分化。听完交响乐的人走出剧场,会发现的士司机的车里放着民谣,便利店打工的小伙子耳机里是电音,刚放学的高三学生手里拿着一张摇滚的碟片。

周轶君曾在《圆桌派》里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没有殿堂的时代,什么都是个派对。”

图源:看理想
关于音乐品类的争议,更像是一次派对时,喝红酒还是喝鸡尾酒的争执。最终,大家还是会举起自己认为更甜美的那杯酒,因为这才叫作“派对”。

谁选择了神曲?
2019网易云音乐年度榜单中,年度最热华语专辑花落在了一位叫作隔壁老樊的歌手上。

这位仅23岁,出道还不到两年的音乐人,已经在网易云音乐里坐拥791.6万粉丝,每首歌下评论都能超过10万,这个数据已经超过林俊杰、陈奕迅等家喻户晓的歌手。

因为抖音上的一首翻唱,隔壁老樊迅速在各个网络平台上蹿红。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嗓音,能让听者生出一种悲凉的故事感。他的那首《多想再平庸的生活拥抱你》,在网易云音乐里有32万条评论,在抖音里有159.1万人使用其作为背景音乐。
 图源:网易云音乐截图


但在《我是唱作人2》中,隔壁老樊成了胜率最低的一位歌手。因为他身上有着一个较为古早的标签,叫作“网络歌手”。

网络歌手意味着,他的歌曲是俗的。这个“俗”有两种含义,一是通俗,所以这些歌曲一般在网络平台上都享有极高的流量;二是烂俗,指的是歌曲在音乐制作上老旧乏味,甚至是粗制滥造。

如果说隔壁老樊是典型的“歌红人不红”,那么张艺兴就是另一个极端。

2015年在国内成立个人工作室后,张艺兴已经推出多张个人专辑及单曲,其中自己参与编曲制作的就有70余首。他精通钢琴、吉他、葫芦丝等多种乐器,曾数次刷新华语专辑及歌手在世界上的在榜记录。在QQ音乐数字专辑畅销榜中,他有三张专辑位列总榜前十,成为唯一多张专辑入榜的歌手。
图源:QQ音乐


尽管有如此亮眼的成绩,仍有很多人不知道张艺兴唱作人的身份,郑钧直到节目当天才知道原来他的歌曲都是自己创作的。李诞曾调侃:“QQ音乐里不仅有好听的歌,还有张艺兴的歌。”

他身上的标签是流量明星。流量明星,指拥有高人气和商业价值的明星,但还带有另外一层暗喻,指他们的才华配不上这些影响力。

当隔壁老樊、张艺兴与郑钧、马頔等歌手相遇时,吴畅畅认为,这已经不单单是歌手之间的碰撞,而是传统唱片时代和流量时代、网络音乐时代的一次碰撞。
 图源:新浪微博@我是唱作人


在邀请唱作人时,车澈给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你想在这个舞台上表现什么。

“有的人一如既往,有的人去做了很多创新。我们愿意见到创新的元素,因为在创新的过程当中,大家更能明白自己应该要什么样的音乐。”

《我是唱作人2》第三期,隔壁老樊演唱了一首带有国风元素的《淡》。但在霍尊看来,这首歌从和声、旋律到动机、编曲,还停留在十年前的状态,在他那里是“过不去的”。

隔壁老樊没有停下脚步,他更大胆地去抛弃过去的自己。在《重》中,他首次尝试带有少年气的高音。在《所以爱我》中,他开始挑战迷幻实验风。在收官之战,他选择用一首摇滚去诠释一首自由的《逃离》。
他成了让霍尊改观最大的一位唱作人。“他对于古风的理解,以及他的古风歌不符合我的口味,但是他在其它的音乐风格上的展示,让我对他有了很大的改观。让我知道他在音乐上非常的有想法,超乎我的想象。”

在决赛舞台上,隔壁老樊又输了,但他却非常欣喜。因为从网络平台一步步走到现在,直到这一天,他才敢抬起头来唱歌。他找到了自己,完成了与自我价值的和解。

张艺兴来到这个舞台的初衷,是想告诉大家,偶像也能做出好音乐。因为很多人对他音乐的评判,是建立在听之前的。
       
图源:爱奇艺《我是唱作人2》
三个月里,他真的拿出了九首原创。他在微博里感慨,“感谢有那么多听众听了我的歌,听过我的歌,给过我意见和建议。单纯作为一个音乐人被评判与讨论,这些对我来说太重要并珍贵。”

屏幕外,人们也在学习与音乐和解。

抖音音乐相关负责人回忆,梦然的《少年》在4月达到了1500万投稿量,102亿播放量,在站外几个主要音乐榜单上连续多周蝉联榜首,吸引了300多位音乐人翻唱。

“这首歌最大的特点在于能够引起大众共鸣,每个人都能从歌里听到自己的经历和故事,因此使用这首歌的视频类型非常多元,极具生活性。这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大家对于抖音音乐‘魔性’、‘神曲’的评价,突破了圈层的概念,不再仅仅停留在搞笑视频和手势舞的BGM。”
图源:抖音截图


在《2019抖音数据报告》中,《你笑起来真好看》成为最受欢迎的背景音乐,有媒体对此的解读是:“对于很多生活压力大的人而言,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听这样一首如春风似暖阳的歌曲,纯真干净的童声涤荡着被都市蒙尘的心”。

无论这首歌的音乐性高低与否,这首歌的确满足了高速运转的生活节奏下,用户快速释放压力的诉求。这也是一种自洽,是这个时代与音乐的一种共振。

音乐鄙视链没有消失,但它正在慢慢淡化。车澈甚至调侃,《我是唱作人2》的声量之所以没有上一季那么大,是因为大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不同音乐品类的可能性。

隔壁老樊曾说,不是自己选择了这个时代,而是这个时代选择了他。古典音乐也好,抖音快手音乐也罢,每一种音乐都有着与这个时代的逻辑自洽。

全民同听一首歌的时代很难再出现了。让音乐摆脱那些人为附上去的价值,去发挥它自己原生的魅力,或许就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至少,不要利用它成为攻击他人的工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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