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推荐《在雪山与雪山之间》

 

这是一本大补精气神的,关于人和自然的书。...

一本大补精气神的 关于人和自然的书
作者/乔阳
序 /李辛
 
绵绵其山,莽莽无言,
风雷浩浩,神其巍巍。
 
芸芸草木,漫漫其盛,
纷然其形,沃然和滋。
 
太虚寥廓,星河灿灿,
日月朗朗,枢机玄玄。
 
人何言哉,渠何思欤,
揖手止止,长平长安。
 
叶落归复,极泉潺潺,
灵虚有物,时至生生。
 
天约容平,地曰敦阜,

广生赞化,吾心澹澹。





 喝茶,读摘录...
摘自《在雪山与雪山之间》
01
我在入秋之后的第三个星期天,从白马雪山第二个4000多米的垭口走下来,沿着珠巴洛河河谷上溯,三个小时后到达主峰下最高的冷杉林边缘的草甸。我只是去看看我的森林。人们在春天树木发芽的时候惊呼,呀,春天到了;然后说,树叶变黄了,秋天到了;树叶落尽到时,感伤阴郁的冬季。似乎除了这几个时点,树木都逃离了人们的视线,仿佛它们不是每天在变化,而是三级跳一样,走完了一年的时间。

世间万物都离不开时间流逝的底色,只是以不同的面目来呈现,一棵树的时间是不能衡量到人类目前精准而线性的时间系统中,它自己的时间记忆,大概是每年的第一场暴雨,气温陡然升高,一次又一次的浓雾,一棵松萝缠绕并且变绿又变黄,霜降,下雪,以及某几次小鸟跃上枝头的欢唱。

时间在三维空间上的叠加,还能呈现这几千万年来的变化,一棵树也许也记忆了冰川反复覆盖与消融,消融时的每一滴水。

沿途的大果红杉都换上了明亮金黄的色彩,它们与暗绿的冷杉一起站在白马雪山典型U型谷的冰碛谷两侧,涌到我跟前,延伸到我身后北方的山脉,这是我喜欢的季节的宏大诗篇,天空在这季节摒弃了云的幻境,无可指责、正直高远。

我同时也爱着沿途散落在地上的绿色、金黄、赭色的,各种颜色的叶子,以及各种不同样式的果实,满载植物本身与时光的信息,一片、两片,一个、两个,它们掉落了,把自己作为送给大地的小礼物。而花季已经基本结束,除了龙胆,菊科,蓼科、乌头属的一些小花,我们像熟人一样相互招呼。
黄昏的时候,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我的大果红杉下喝茶,风吹过林间,由远及近,簌簌而响,当它从林间出来时,调皮地冲向我身后的这棵,摇动树枝,把针叶大把大把地洒落,好让其中一些,落入我正端起的茶杯中。

我在森林里呆了好几天,除了上方的暗针叶林,大果红杉,还有白桦红桦,槭树,杨树,柳,云杉、花楸、松……它们正色彩斑斓,加起来,被叫做“秋色”,我观赏它们,并和它们一起庆祝一次圆满的小轮回。

我的那棵大果红杉,生长在白马雪山上,它站在第四牧场的冷杉林边缘,我说是“我的”,并没有经过它的同意,也许有点一厢情愿。也许它也是同意了的,我并不知道。

我和它认识18年。18年大约是人的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段,对它可能无所谓对我很漫长。我认为它跳出森林十几米的距离,独自站立,是为了更好地看到东面的雪山主峰,日出日落,月光、星,这和我很像。我以它为知己,我常坐在它裸露在地表的主根上,舒服的背靠树干,和它一起凝望不远处的雪山。我们喜欢这样的世界,真实不虚。

德钦的藏族特别喜欢跳弦子,有一首传统弦子歌唱雪山上飞来白色雏鹰,诗人马骅把它改编成诗歌:
“我最喜爱的颜色  
是白上再加上一点白
仿佛积雪的岩石上
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
我最喜爱的颜色   
是绿上再加上一点绿
好比野核桃树林里
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


而我喜欢的白,不是雪山,也不是雏鹰,我喜欢的白,是无意落在雪山上的月光,雨季的时候,沿着冰川缓缓降下的云,以及暗针叶林间游荡的雾。这正是我和大果红杉一起面对的世界。我四十多岁,这棵树一百多岁,我们所在的山脉四千万年,头顶上夜空中的繁星比它还要老无数倍。

我喜欢马华这首诗歌,因为他对唱起这弦子的人有着深沉的理解。诗人看到他人,并从他人回看自己,证明哲学与美并不独独属于某一些地方,某一些族群。我从积雪的岩石、野核桃林中看到不同海拔、气温、降水,不同的植被群落,以及对应的不同的动物,我看到纯白雏鹰和翠绿的鹦鹉羽翼的光芒,生命力量使它们呈现灵动的瞬间,我凝望这些简单的元素组成流动的意象,看回到第一场雪开始日夜的积累,看到第一场雨开始点滴的沁润。风在弦子中的来往,山川和大地在诗歌中呈现四季的变化,鹰和鹦鹉分别在高山和河谷扇动永恒的翅膀。

有一双眼睛饱含深情的注视着这一切,他无法用言语诉说,他拉起了弦子歌唱。另一个人听取来这些歌唱,他也看到这蓬勃的世界,他用诗歌来记录。我看到他们,与这同样的世界,想询问这些流动的意象下隐藏的普遍力量。

拉起弦子的藏人,念诵诗歌的汉人,我听取他们,和这苍苍大地。我们每一个,以及大地本身,掌握了某些相同的东西。我们是不一般的知己,我们遵循着一条看似秘密其实坦荡的路径。我们在渺渺时间里,彼此对照,彼此记忆。
02


今冬的雪花将在山巅积累起来,等明春融化成溪流。当它们积蓄力量到一定的时候,促使降雪的力量消减到无,在深冬最冷的时候,大地反而空荡荡赤条条,平静得如同回到当”世界还小的时候”。

直到阳光从南半球开始转回,生成南风。风是流动的力量,空与虚之间的使者,西南季风在印度洋上空涌动,并且开始它们沿着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河道向北上溯的行程,大地再次呈现出变化的心意,春雪洋洋洒洒,落在云岭山脉、怒山山脉。河谷中春雨涟涟,桃花将跟随风的脚步,从南至北,遍布山野。我将在站在山岭上,在桃花雾中听风。

我只看过一株桃花,凝视过一片雪,面对过一次日出,我只观赏过一幅画,读过一首诗,唱过一首歌。我感谢自然自然地呈现了它们,我感谢总有那么些人在哲学、科学、以及艺术等不同的形式中发现并表达了它。

我是乐意呆在森林里,我总是感到格外的亲切和平静,去林中散步,看阳光泻进暗针叶林的树冠成宛如金色的丝线是多么美好的事。我的基因里,包含着人类二十万年来和植物相处的记忆,我捡起一根大果红杉的松针,深知我在某些方面完全比不上它。

然而我也一样的骄傲着,因为我也是那种力量的精致呈现,我的身体里一样也有山峰的高峻和大河的蜿蜒,我们都在这宇宙普遍力量的一贯性中,这种变化中的稳定让我免于不安,得以正直的生活。
03
成千上万的杜鹃花在七月初就开始凋谢了,春夏轰隆隆的来,然后迅速的离开。樱草杜鹃小小的白色花朵如今凋萎成黄色,在向下的枯叶中,还稳稳的端坐在枝头,一小束一小束的,像逃离了婚礼的新娘花,略有得意。

我从草甸上走到山巅,复又走回草甸,万物不必笑我这来回的徘徊。我的鞋面上沾满各色花瓣,它们也无谓,且来且去,不惹怜惜。下雨的时候,我和马群在草甸上淋雨。一只乌鸦从我头上低低掠过,横向飞往对岸的冷杉林,我吓了一跳,眼光追随它去到那半山以上的冷杉,山崖隐没在雨雾中,雾气正随着冷杉的走向起伏。另一只乌鸦迅即而来,稍作悬停,又急急而去。雨丝密密织织,我不动它就撒网,我一走它就迎面扑来。我喜欢迎着它去。

流雾正朝着西面涌去,顺着山脊的走势连绵不断,沿途吸取里林间的水汽,越发壮观。烟云滚滚中,轻巧的浅绿都隐没了,唯有经年生长的暗绿,才被赋予了和山脊一起,在其间出没的权利。鸟有鸟的事,马有马的事,山林有山林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们都发生了一点可有可无的事。

我自由了吗?我解救了我的无家可归吗?

雨停的时候,马群中一只幼年的白马成为奇迹。它独自信步走着,一身日光。太阳抚慰它的脸颊,它报以温顺眼波。全宇宙的赞美都凝固在它身上,注视它。

世界和蔼可亲,我觉得我早已认识它,它在展示充分的自由和发展的可能,雨雾、阳光、一切生灵洋溢着美妙的韵律和节奏,准确可感。
04


红花岩梅和白花岩梅相距不远,皱叶报春在它们稍远的枯木后面,我之前一直忽略了它,以为是锡金报春,直到潘老师指点我注意它黄白相间的花瓣和列缺。长柱报春开着紫红的花,我原来没有见过,下次再见定会是熟人。我在最高的湖畔深深的呼吸,这清冷的沁人的空气,回想起两年前我带着3岁的儿子在翻越碧罗雪山之后,同样在这最高的湖畔休息,我在半山拍花,回头看见他独自在湖边坐着,出神地看着深蓝的湖水和山峰积雪的倒影,他那一刻在想什么,我始终不知。

此刻他不在,湖边的浅水处,是单花荠和花葶驴蹄草在垂影自怜,往上走一些的草甸上,滇西绿绒蒿还有零星开花,更多的是紫色花的高河菜以及红花的长梗蓼。我多次来到这里,对细述这里每一寸土地的风景丝毫不觉得厌烦——如果我的眼睛可以看到更多,它时而锐利时而萎顿,全凭我对事物的了解程度,而我也越来越能够在熟悉的画面中辨识细微的变化与不同——不管怎样,能站在这史诗一样壮丽的画卷中,是多么幸运,而这画卷景色不断孕育,清新的,苍老的,不曾重复。

我绕过一块巨石,背阴处的大片白色的雪地边上,细雨中,潘老师正与William轻轻交谈,他们面前,是一大丛极美的白色花的栎叶杜鹃,旁边,是同样美好的粉色花卷叶杜鹃灌丛——后者的叶背面也是黄褐色,但叶形显著反卷,有着更厚实的“海绵垫”——他们显然在谈论这些异同。我看着这美好的一切,为偶然的相逢和即将到来的离别心生忧伤。
05
雨水在生火做饭的时候逐渐小了。它停了。每个人都显得很开心,我偷瞄一下William,他英俊面容的棱角缓和好多。我们在火边摆上了牛肉火锅,小麦粑粑,分别装着咖啡和酥油茶的保温壶,甚至还有可乐和啤酒,大家围坐在四周。每一个藏族人都有欢乐的天分,他们聚在一起可以把任何的简餐变成热烈的宴席。

我和他们在雪线上露营,在江边的干热谷地露营,在山间和森林露营,夜间人们总是点燃篝火,分享食物,唱起古老热烈的歌谣,在欢笑中斟满酒杯——“琼”是一种类似啤酒的低度酒,而青稞酒往往30度以上——只有流淌着游牧民族血脉的人才能如此自在,他们虽然在协助我们,但他们才是这里的王。

可是我们来不及喝酒谈天,大自然突如其来送给我们的黄昏如此令人惊叹,天际线和湖泊的弧线连接,最高的山峰携着一众白头的山峦,冰川与森林,忽然出现在对岸,并且在湖水中显现它们的清晰的镜像,结构完美,平静安详。

我们每个人都被这样伟大的宁静击中,都变得沉默而高雅。William和潘老师各自去往湖的一边,我没有在意,我独自走向湖边,留在主峰倒影的前面,留在这首短歌的中央,倾听。没有什么比寂寞更能证实存在的了。
一切峰顶的上空
静寂,
一切的树梢中
你几乎觉察不到
一些声气;
鸟儿们静默在林里。
且等候,你也快要
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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