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逛完蒙马特高地售画广场,再也不愿去第二次

 

崇拜艺术,崇拜艺术家,视之如圣,其时自己正年轻,炽热如火,纯情如水...



崇拜艺术,崇拜艺术家,视之如圣,其时自己正年轻,炽热如火,纯情如水。进入了巴黎美术学院,那是象牙之塔吗,肯定不是,但自以为应该就是了。



《泉边的裸女》 让·苏弗尔皮 (1891-1981)布面油画
课余天天到博物馆、美术馆看那些举世名作,当看到自己的教师苏弗尔皮的作品同马蒂斯、毕加索、勃拉克等权威相并陈列着时,似乎觉得自己也到了艺术的高层峰顶,进入了峰顶的群落,是这群峰中的子民了,暗自得意地俯视艺海众生。

画廊多多,随便参观,除了什么开幕活动,平时门可罗雀,看不出营业,不知老板靠什么谋生。有时也在其间遇到苏弗尔皮等名家之作,也是出售的,买不起,便总去观摩。
年轻时的吴冠中与恩师苏弗尔皮(Jean Souverbie 1891—1981)


我记得教授薪金是月薪8万法郎,很富裕,他们作了画只展出,指领美术方向,无须出售作品,作品更不会迎逢商品趣味。所以当我看到他们的作品出现在画廊时,觉得与商品无关,其实,也是商品,就是商品,只是我尚不明白此中甘苦。

一个假日,我去蒙马特高地举世闻名的售画广场参观,卖画的和买画的头碰头,卖画的伸手要法郎,买画的装腔作态摆姿势,看来大都是外国人,买一幅法国画家为自己画的像,带回遥远的祖国去,是一种显示。同样,法国风光、法国色情,也就在这广场上风筝似的飘向四方。

艺术,这盘中杂菜,酸、甜、苦、辣,交流着各国文化,包容着古今中外。雅俗之间,毋须争辩,品位高低,难于改变。但自从那次去了高地,我再也不愿去第二次,那是乞丐之群,我和我的同行都属这个群落。美术学院同学们夹着画夹背着画箱都是为了赶去高地兜售作品。崇高,艺术的崇高,开始在我心目中坍塌。

巴黎远郊枫丹白露有个巴比松小村,密树浓荫,地僻人稀,一些陶醉于大自然之美的穷画家来此聚居,成了举世闻名的画家村。贫穷哺育了艺术。米勒等人在质朴的农民生活中,在对艺术的虔诚中,创造了《拾穗》、《晚钟》……


晚钟 米勒
娱人眼目的图画,可有可无,画家的生活也就没有保障,纽约苏荷区的画家群与巴比松时代大异了,但作画、卖画、卖了吃饭,吃了再画,盼望画价日日上涨,其本质是一样的。

画卖不掉,何不换个行业,比如贩盐,人人要吃,中国古代的盐商就曾大发其财,他们发了财,随随便便买喜爱的画,扬州八怪也就靠他们活命。在钱的面前,画算是什么东西呢。画而优则仕,当了佩紫鱼之官的阎立本,算是头面人物了,皇帝一高兴,在众官面前叫他伏在池边画鸳鸯,他羞愧得冒汗,不愿子孙步他后尘。


阎立本 锁谏图(局部)
然而绘画并非只是为娱人眼目,作家也并非都仅仅为了吃饭而画图兜售。他们有时像扑火的蛾,钟情火焰而焚身。梵高为卖不掉画而发愁,但他仍疯狂地画,他作画的动力是什么,天晓得。我初见他那群向日葵,是疯子像,个个喷吐胸中块垒,头颅掷处血斑斑。

玄奘所遇的白骨精和许仙所娶的白娘子是妖精,妖精何来,千年修炼而成。修炼成精是谎言,但这千年难遇的精灵,确具真正的艺术素质者。具有艺术精灵的人才极稀罕,古今中外如此,这千真万确。

心灵手巧者不少,多半能达到画匠、画工、画王……的水平,但能深入艺门或攀登顶峰的艺术家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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