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可以拥有一点“朋友圈自由”吗?

 

人到中年,居然连一条发朋友圈的自由都没有。...

人到中年,居然连一条发朋友圈的自由都没有。
文 |谢婵 编辑 | 盛倩玉


“朋友圈自由”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它曾在网络上激起一波又一波的吐槽。

但无论每次引起多大的关注,我们始终没有逃脱被强制发朋友圈的命运。不得不感叹一句:“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在被强制发朋友圈。”

一名每周都要被提醒“朋友圈打卡”的学生张岐山形容那种感觉:“我在这网上冲浪冲地好好的,硬要给我换块冲浪板,还说这个板的图案看着阳光正能量。”



许多网友在社交平台上吐槽被强制发朋友圈
社畜的朋友圈:从头刷到尾,都是同一条文案
徐云有时候会感叹,拥有两个微信号是件幸福的事。

这位年轻的老师刚工作不久就意识到这件事情:她得去申请一个新的手机号,注册一个“工作专用”微信号。

因为机构老师的身份,她和她的同事需要每天在朋友圈里统一发送与机构有关的信息,有时候是机构介绍,有时候是课程安排。

每年招生关键期的时候,她会在一天的不同时段里连发三条一模一样的朋友圈,加上同事的朋友圈文案,一些时候,她将朋友圈从头刷到尾,都是同一条文案。

单位领导觉得这样有更大概率招收更多的学生。但她和她的同事很少有人不反感。

她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应对方法:发朋友圈时分组,仅公司领导层可见,或者多办一张电话卡,申请新的微信。

她们面临的困境并非单纯情绪上的“抗拒”,也有实实在在的损失。因为长期频繁的添加客户为好友,她同事的微信曾被禁言,有时被当成骗子遭到他人举报,她们面临的是被封号的风险。

前段时间,公司领导要求徐云和同事们将头像换成统一的证件照。在那之前,大家的头像都是自己喜欢的图片、自拍、喜欢的明星照片。但这些被大家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己喜欢的头像在领导眼里是“乱七八糟的”、“家长看到了不太合适的”、“可能有损机构形象的”。

徐云的一位同事因为失恋,将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黑色的图片。单位领导催了一个星期,那位同事最终换回了一个“合适的”头像。

徐云实在不能理解,“这个时代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用什么图片做头像吗?老师不应该更加青春活泼一点吗?不应该更加具有个人特色吗?为什么一定要用统一又沉闷的头像呢?”

在各类社交软件上输入关键词“强制 发朋友圈”,你会看到大量吐槽,职场人苦强制发朋友圈久矣。



某公司规定“朋友圈不能屏蔽同事”

一些人会选择站出来,去年年底,曾有网友曝光自己公司的奇葩规定:朋友圈不能屏蔽同事,违者罚款100元。在网络上激起了一波关于“朋友圈自由”的讨论。有网友感叹,“人到中年,居然连一条发朋友圈的自由都没有。”

徐云对朋友圈的理想状态是:当她下班打开自己的微信,可以看见喜欢的人给她发的消息,可以和朋友聊任何喜欢的话题,可以秀恩爱,可以发泄情绪。“人都是有情绪的对不对,你总有一些朋友圈是不适合给同事看的。”
“我完成了XXXXX第X季第X期,你也来试试吧。”
强行征用朋友圈这件事情不仅发生在职场,高校也是一个重灾区。

在北京某高校上学的陈山第一次接触微信还是在2014年。那时微信还没有现在这样普及,他和身边的家人朋友主要靠QQ联系。大伯给他安利微信时候说的那句“给家人和朋友展示自己的生活”成了他对微信朋友圈的初印象。

6年过去之后,他已经很难找回那种单纯分享生活的时刻和感觉。每周一上午是陈山的学校要求完成某项学习任务打卡的截至日期,机械化的模板充斥在她的朋友圈里:“我完成了XXXXX第X季第X期,你也来试试吧。”



大学生朋友圈里常见的刷屏式打卡

身为学生会成员的他也常常“肩负”宣传学校的任务,每年高考结束的那段日子的,他和其他在学生会认识的朋友一起将学校的招生简章发到朋友圈,他总是习惯性地截完图交给老师就把那条朋友圈删掉。

他最早在朋友圈发宣传内容的时候,还会有朋友偶尔点个赞,或者评论“你怎么在朋友圈发这些。”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现在,不会有人再关心这些带宣传性质的内容是关于什么,“大家都经历过这么多,大家都理解了。”

千里之外的南方,张岐山会在每周五晚上准时收到来自班委的消息,催她完成学习和打卡。按照要求,她和她同学们需要将学习完成的凭证附上学号年级班级姓名转发到朋友圈,她觉得这“太恶心了”。她每次都装作没看见,直到老师亲自来催。

前一段时间,张岐山所在的地区内的高校被统一要求参与禁毒宣传主题的打卡, 将自己的名字填进指定的系统里,会生成一张为禁毒“代言”打卡的海报。



统一的禁毒宣传打卡海报

她实在不能理解现在的宣传打卡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当大家被强迫发一张海报到朋友圈时,感受到的是一种被迫要完成的任务,在任务面前,有多少人真正了解了禁毒的有关知识呢?”

她想起自己小学时候,老师在课堂上放禁毒的宣传视频。里面是一些人吸毒后的惨状,那些画面给了她直观的冲击,还是小孩子的她深刻明白了毒品的危害。

她形容现在被强制打卡的那种感觉:“我在这网上冲浪冲地好好的,硬要给我换块冲浪板,还说这个板的图案看着阳光正能量。”
你打卡交截图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徐云和同事们曾经在网上找到一则报道,报道称,江苏省总工会江苏职工之家网的相关负责人表示,即便公司规章制度中规定员工必须在朋友圈转发公司广告,不转发就扣工资,该制度也因不具有合法性和合理性而应属无效。公司要求员工在朋友圈转发公司广告,涉嫌滥用劳动管理的权限,对员工的自由进行额外的限制。

她们把报道截图发到员工的小群里,大家吐槽了好久,但最终没有人敢把它发到有领导在的工作群里。

几乎所有的受访者都在经历这样的困境,没有人会仅仅因为被强制发朋友圈而站出来与老板或老师撕破脸,让老板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很难搞”的员工/学生。但这样的时刻不断叠加,不断消磨大家对生活的热情。

陈山偶尔也会充当那个收截图的角色,学生会里经常有类似发朋友圈再截图的任务,他将任务发到工作群里,@全体成员,用不了多久,大家的截图都会发给他。这种时刻偶尔让他觉得,“大家熟练得让人心疼。”

大家学会了默默接受,像接受生活里千千万万个烦恼一样。

陈山焦虑的是选择权的问题,当他在朋友圈进行学习打卡的时候,他知道别人会推测出,这个人是个学生。当他被摄影课的机构要求在朋友圈打卡宣传时,身边的人都会知道他在学摄影,但他总觉得,“学习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去年5月13日晚,微信安全中心发布了一则《关于利诱分享朋友圈打卡的处理公告》

“原来的朋友圈都是我们可以选择,我想展示给大家看到什么,现在却是你不得不,无论你希不希望大家看到这个东西,你都必须把它发出去,这些东西还会透露出很多个人信息,你不再对你的朋友圈儿有完全的掌控性,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陈山说。

曾在西部地区一高中支教过的欧阳在一年多的支教时间里,最头疼的事情是发朋友圈的时刻,领导总是将一些文章发在群里再要求老师们转发,他曾经和朋友开玩笑,自己的朋友圈人设应该是文人雅士型。

身为支教老师的他也要负责督促学生完成各种学习打卡任务。他看着那些高三的学生,学习已经很紧张了,他总是不忍心逼大家来打卡。

他试过自己替学生们来打卡交截图,后来发现这不现实,这项任务需要不同的手机号来完成。

她也问过孩子们,是否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到厌倦,但没有人发出抱怨与不满的声音。即使知道孩子们可能是因为面对“老师”不愿意表露内心真实想法,他还是觉得遗憾与难过。

张岐山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里,她是那种沉默着叛逆的学生,她会反复思考,内疚于自己的不配合打卡是不是给班委添了麻烦,甚至特别想跟班委道歉,但不打卡是她的底线。

从前班委每周给她发一次消息,总会带上一句“拜托啦”。后来,她不再回消息,又因为疫情期间没有复课,老师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成了她们班唯一的,因为过于不配合反而意外得到“短暂自由”的学生。

采访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这项每周一次固定打卡带来的烦恼,却也没有逃脱其他会在突然之间到来的“打卡任务”。

采访恰逢周末,她打开朋友圈,看见自己的朋友们正在排队刷屏,有人偶尔大胆吐槽一句,没有激起任何浪花,消散在互联网角落里。(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最后,转发这条,证明你有发朋友圈的自由。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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