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是怎么看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
CBDC作为支付手段的潜在好处是什么?...
编者按：美联储于8月份发了一篇题为《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作用是什么？一个比较分析框架》的文章，通过将中央银行数字货币与现有的支付系统在可访问性、匿名性、无记名性、可编程性及运营效率等五个维度上进行比较，分析了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可能带来的改变，为我们认识中央银行数字货币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分析框架。
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的概念激发了许多人的想象力，他们设想一种新的支付方式，将给支付带来革命性的变化，就像互联网彻底改变了信息交换一样。引入广泛可用的CBDC有可能创建基于新技术的点对点支付新流程。许多人希望潜在的CBDC生态系统能够提高支付效率、促进金融普惠和支付创新。然而，随着关于CBDC的讨论取得进展，重要的是考虑这种潜在的支付机制如何与各国央行提供的现有支付机制进行比较。更简单地说，CBDC作为支付手段的潜在好处是什么?
提供中央银行支付服务
纸币是央行货币中最明显的形式，因为公众可以广泛获得纸币。联邦储备券是美国的官方货币，最早发行于1914年。截至2020年3月31日，流通中的联邦储备券大约有1.8万亿美元。根据一项经济研究，大约一半的美国流通货币被国外持有。与流行的“现金死亡”报道相反，即使用于支付交易的现金使用量可能下降，最终用户仍继续持有联邦储备券。图1显示了过去20年流通中的未偿还联邦储备券价值的增长情况。
图1：联邦储备券价值变化情况
银行存款是央行货币的另一种形式。符合条件的金融机构可以在中央银行存款。截至2020年3月31日，美联储有大约2.5万亿美元的商业银行存款。金融机构能够通过中央银行提供的支付服务将这些资金从一个机构转移到另一个机构。美联储提供多项支付服务以促进批发和零售支付。这些服务包括核对处理服务；FedACH®，这是一个自动票据交换所服务，支持信用转账和直接借记；Fedwire®基金和全国结算服务，支持批发支付。在2019年的任何一天，这些系统处理的交易金额超过3万亿美元。
2019年8月，美联储宣布将开发FedNowsm服务，这是一种新的银行间24x7x365实时总结算(RTGS)服务，具有集成的清算功能，支持美国的即时支付。这项新服务将为支付接收方提供近乎实时的、最终的银行间结算和资金可用性，这可能对消费者产生巨大的影响:参与这项服务的银行将为其客户提供通过FedNowsm服务接收资金的即时通道，包括在晚上、周末和节假日。
央行数字货币的潜力
在没有中央实体和金融中介情况下运作的私人数字货币的兴起，引发了人们对如何进行价值交换的兴趣。分布式账本技术(DLT)有潜力允许广泛的参与者更新共享的、同步的账本，这与依赖单一实体管理中央账本的传统支付系统不同。因此，中央银行家和其他人已经开始根据DLT和其他技术重新思考支付系统的基本原理。
中央银行研究DLT和CBDC超过十年，在过去的几年里的兴趣明显提高，部分原因是某些司法管辖区现金使用加速下降，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解决了一些早期实施DLT的限制，最近,私下发行全球稳定币的出现(如Facebook提出的天秤币)。新冠疫情还促使各国央行进一步考虑提高支付系统的总体安全性和效率，包括开发数字货币，以及货币和财政政策的实施。
此外，CBDC的支持者强调了它在实现许多其他政策目标方面的潜力。例如，CBDC已被推广为降低交易费用、促进金融普惠、便利跨境支付、鼓励以新服务和新功能为特征的创新、改善货币政策执行、减少金融犯罪以及提高数字交易隐私的一种方式。CBDC能够提供这些好处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设计。由于在CBDC的关键设计特征上没有明确的共识，CBDC的支持者倾向于设想一个能够提供一长串好处的CBDC。然而，CBDC所有好处在实践中不太可能同时存在。
比较各种支付机制的框架
在本文中进行的比较中，支付机制按照七个大类进行衡量:可访问性、匿名性、无记名性、独立性、操作效率、可编程性和服务可用性。这些类别不是详尽无遗的，而是集中在有可能出现更大差异的领域。在某些情况下，类别之间可能有很强的相关性。例如，无记名工具可能具有更强的“独立性”，因为需要的中介机构更少。其他重要的类别没有被考虑，因为它们代表了一个已知的区别(例如，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的责任)，或者因为技术在立法、监管或政策解决方案(例如隐私)中扮演了次要的角色。
可访问性。支付中的“可访问性”是指消费者使用一种支付机制。一般来说，每个人都可以获得现金，而RTGS系统通常只有合格的金融机构才能使用。在美国，由于有庞大的银行分支网络、自动柜员机和几乎普遍接受的零售商店，人们很容易获得现金。已经普及的RTGS系统仍然局限于那些有银行账户的用户(高达93.5%的美国家庭)。剩下的6.5%，也就是大约840万美国家庭，他们没有银行账户，因此不能使用RTGS。如果RTGS系统扩展到包括目前提供预付卡的非银行参与者，他们将覆盖95.2%的家庭。以银行账户或智能手机为切入点的CBDC可覆盖96.7%的家庭。如果CBDC使用银行账户并在不需要使用智能手机的情况下运行移动网络，它可以覆盖98%的家庭。
匿名性。消费者通常希望在实际情况下可以选择进行匿名的私下交易。现金允许消费者在现实世界中匿名交易。大多数电子支付系统，包括RTGS，不允许匿名，因为这些支付服务的提供者必须遵守规则和规定，包括AML（反洗钱）、BSA（银行保密）、KYC（了解你的客户）和电子记录保存要求。CBDC几乎肯定也需要遵守AML、BSA和KYC的规定，这使得CBDC不太可能提供与现金同等程度的匿名性。此外，作为数字支付系统，CBDC将维护交易的电子历史记录。虽然可能存在为CBDC提供匿名性的技术，但考虑到洗钱和其他非法金融活动的潜在可能性，任何央行都不太可能接受完全匿名的工具。
无记名性。在现实世界中，不记名票据是一种对任何持有该票据的人“可付款”的票据。不记名票据的特殊性在于无论持票人是谁，都可以直接向出票人提出要求。现金，有时支票都是不记名工具。纯数字支付机制，如RTGS系统，依赖于由第三方维护的会计记录，不被认为是无记名工具。可以将CBDC设计为无记名工具，既可以通过拥有数字对象的所有权，也可以通过拥有允许转移对象的私钥的所有权，允许消费者仅通过持有和转移有效工具就可以进行支付。如果这种工具具有离线交易能力，则CBDC在功能上可等同于现金或背书支票。
独立性。从最终用户的角度来看，独立性是指使用支付机制所需的中介程度(即，对金融或业务中介的需求越大，独立性就越低，反之亦然)。现金具有高度的独立性，因为纸币的交换需要双方进行实物交换。然而，电子转账需要一定程度的中介。电子系统要求最终用户使用物理设备，如芯片嵌入卡或智能手机。RTGS系统还需要使用金融机构来访问网络。RTGS+系统可以将参与范围扩大到非金融机构。作为一种数字支付系统，CBDC需要某种形式的中介，例如嵌入式芯片卡、移动设备、移动服务提供商或数字钱包提供商。
运营效率。运营效率是支付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本分析考虑了效率的两个方面:中央银行成本和其他社会成本。中央银行与现金操作相关的成本是巨大的。2019年，美联储的货币预算约为9.6亿美元，这一数额包括印刷钞票、改善生产设施和其他支持成本。相比之下，美联储FedACH®服务的2020年预算总费用约为1.55亿美元，而Fedwire®基金服务的预算总费用为1.4亿美元。这些数额包括服务的一般业务费用、技术现代化项目、其他服务投资以及与维护网络以连接这些支付服务有关的分配费用。一般来说，央行提供电子支付服务的成本约占现金运营成本的15%。CBDC的运营成本结构可能更类似于电子系统的运营成本结构。
然而，中央银行对CBDC的运营成本最终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设计。在某些情况下，如果使用涉及私营部门的权力下放安排来处理交易，这些费用可能比自动票据交换所、即时支付系统或大额支付系统的费用要低。在这种安排中，私营部门将维持和操作一些用于结算和记录交易的硬件。另外一些做法的成本可能比现有的电子系统高得多。如果中央银行要直接为所有家庭和企业提供服务，那么这样做的成本将是巨大的，因为中央银行将需要增加适当的客户支持服务。
任何成本分析都需要包括其他不易量化的社会成本。不过，可以从市场观察和数据中得出一些结论。例如，接受和持有现金的成本对一些企业来说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他们正在考虑完全不用现金，即使接受电子支付也会产生成本。这表明，对企业来说，现金可能比电子支付的成本更高，因此，CBDC可能比现金成本更低。另一方面，研究表明，在感知成本方面，消费者对现金的评价高于支付卡(可能是因为消费者使用现金没有交易成本)。如果消费者使用CBDC的成本大于零，则CBDC可能被认为比现金更昂贵。CBDC的社会成本，包括与银行、服务提供商、商家和消费者相关的成本，完全是未知的。
可编程性。可编程性是数字货币的一个潜在特征。将可编程性(如智能合约)设计为核心平台一部分的CBDC可以支持某些操作的自动化执行，如支付利息。这些契约根据平台的软件协议执行任意数量的操作，并可能被设计成对自动代码执行有一定的限制，例如基于时间的支付限制。虽然当前的RTGS系统在其平台中没有与某些DLT相同级别的可编程性，但是RTGS系统可以通过应用程序编程接口(API)实现类似的结果。此设计模式要求RTGS系统操作员向外部参与者公开API，外部参与者自己可以为自己的服务构建额外的API功能。RTGS+ 系统还可以为客户构建合作伙伴API。
服务可用性。从终端用户的角度来看，支付机制将每天24小时、每周7天、一年365天运行。从历史上看，只有现金有这个功能，而电子支付系统有一定的运行时间。可持续有效操作的快速支付的出现，消除了曾经存在于现金支付和电子支付之间的“服务可用性”差距。CBDC也可能被设计为具有24x7x365可用性。如果CBDC具备离线功能，该系统可能接近于现金的“服务可用性”。然而，一个关键的区别是，离线CBDC仍然需要物理设备来完成。
各种支付方式比较
图2：各种支付方式比较
但是，CBDC的设计涉及到改变上图形状的权衡。一个CBDC大致可以按照三个原型设计:(A)现金等价物;(B)构建在新平台上的基于账户的CBDC;以及(3)混合CBDC。现金等价物是指CBDC被设计为具有离线能力的无记名工具。基于账户的CBDC相当于向公众提供直接访问央行账户的渠道。混合CBDC是通过第三方分发的CBDC——类似于当今支付系统中的中间结构。与混合CBDC相比，现金等价物和基于账户的CBDC可能更容易获得，需要的中介也更少。混合CBDC和基于账户的CBDC可能更具可编程性，因为它们可能不需要离线功能。
一、等价于现金的CBDC如果设计得当，CBDC可以作为潜在的现金等价物。如图3所示，此种CBDC不能与现金完全匹配的类别是匿名性和独立性。AML、BSA和KYC要求可能适用于CBDC安排。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有人担心，有些公司可能希望用等价现金的CBDC来规避这些要求。此外，由于CBDC涉及数字信息的传输，因此CBDC将在某处保留电子记录。考虑到具有离线功能去中心化系统的操作复杂性，等价于现金的CBDC操作成本可能比RTGS系统更高，但它可能比现金操作成本更低。等价现金的CBDC 可能具有与允许外部API的RTGS系统相同级别的可编程性。
图3：等价于现金的CBDC
二、基于账户的CBDC在许多情况下，基于账户的CBDC将相当于央行直接向公众提供账户。这种方法也将扩展RTGS系统所能做的数字范围。相对于RTGS系统，CBDC可以支持更大的电子交易匿名性(考虑到结算过程中可能受到AML/BSA要求的中间商更少)。如果构建在一个新的平台上，CBDC可以通过智能合约扩展可编程性，并且根据设计，对于中央银行来说，它比现金或RTGS系统的操作更具成本效益。如图4所示，就匿名性、无记名性或独立性而言，基于账户的CBDC可能不是良好的现金等价物。
图4：基于账户的CBDC
三、混合CBDC
CBDC还可以设计成一种分层结构，由中央银行发行CBDC，中介机构处理支付。图5显示了该模式的潜在好处。混合CBDC相对于RTGS系统的关键优势是CBDC的潜在可编程性，这种CBDC可以支持智能合约，而RTGS系统将被限制为API可编程性，这并没有内置到平台本身中。在其他方面，混合CBDC将与RTGS+系统相当，如果维护账本的部分工作和成本转移到参与者身上，这将对中央银行很有用，因为该模式将由中介机构负责实现交易。
图5：混合的CBDC
结论
当各国央行和其他方面考虑CBDC及其潜在设计时，评估这种新的支付机制的好处至关重要。尽管CBDC不可能同时完全复制现金和RTGS的所有特征，但在某些情况下，它有潜力改进现有两种支付模式。然而，各国央行将需要决定CBDC应该改进哪些特性，并选择最能实现这些目标的模式。这些选择决定了CBDC作为一种支付手段的价值，并可能决定CBDC仅仅是对现有支付机制的一种增强，还是一种更具革命性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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