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落讲故事  Grunge之都博山之大众洗浴搓澡记

一种脱胎换骨的重生感。...





博山大众洗浴澡堂外景一瞥，2015，photo by Yile。

博山是淄博的一个地区，历史上除了各种文人墨客以外，还为中国近三十年的摇滚音乐圈贡献了起码7位贝斯手（包括王主任）。我有幸与这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长期结伴，有空就回去省亲打逛，对这个充满工业化气息的传统小镇有着很亲切的感情，也为这个城镇中弥漫的重型Grunge气息惊讶不已。磊落作为与博山有着紧密联系的音乐人组合，我觉得应该撰文讲述一下这个山里小镇的各种故事。



一回到博山就进入居民状态的王磊正在和一群明显有着Grunge气息的同伴们进行愉快而友谊至上的打牌活动。2015，photo by Yile。

今天讲讲每次回来的必备项目：搓澡。

城区里有几个著名洗浴中心，一个叫“帝豪”，有五、六层楼高，内装豪华，四楼五楼还有神秘服务，当地的出租车司机听说你要去帝豪，会给你介绍的时候亲切而神秘地说一句：“哦，四楼五楼啊，是吧，欢（博山话当地对“哥们”的昵称）？”；一个叫“金棕榈”，由于我个人抵制门口四不像的金光闪闪贴面罗马柱，从没进去过；还有一个就是柳泉路口巨大青岛啤酒招牌左拐的“大众洗浴”。



大众洗浴的门面似乎永远蒸汽弥漫，贴着的窗花有一股正能量的味道。2015，photo by Yile。

大众洗浴门面狭小，设备简单，门口没有灯，总是有一只小狗在院里狂叫。院里能停3个车子，黑乎乎的后院儿永远对着一大山包的煤块儿。老板一直在看中央一台综合频道各种抗日连续剧，待客热情，不推销任何产品，在本地开大众洗浴已经十几年了。来的基本上是熟客，我在三年中也逐渐荣幸成为了熟客一员，不但老板看到我不再用“哟，外地的姑娘？”招呼，连搓澡的阿姨也不再旁敲侧击地打听为什么一个说普通话、背后带着大纹身的外地人会在大院儿洗浴搓背了。我还记得第一次搓澡阿姨问我是干啥的，为什么来博山，我机智地回答她说“我爱人是电机厂的”。由于博山有着五十多个不同的厂区单位，这样的一句回答立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阿姨微笑点头后便缄口不语，我也踏入了本地人的行列。



这个搓澡巾的威力超乎了我所能想象的极限。

搓澡，对于我这样一个南方人来说并不是很熟悉。南方洗澡叫“冲凉”，也就是炎热的天气哗哗冲个三十秒，降降温。而王主任传授北方的洗澡方式给我时，告知说“洗澡”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大事儿。在厂区和灰沙漫步的大马路上辛苦工作一天后，洗澡时都需要搓搓泥，从头搓到脚，起码要五分钟。

王主任曾经质问我为什么洗澡这么快，连个广告都没放完人就出来了，他甚至怀疑我是打开花洒然后想象自己洗完了澡接着关水出门。而我在观摩王主任洗澡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贝斯手每天可能需要通过搓澡来锻炼自己的手指力量。

扯远了，回到让我脱胎换骨的博山大众洗浴中心搓澡台上。躺在年糕块儿一样软乎乎的台子上，搓澡阿姨就像相扑选手一样礼貌而健硕地轰然站在我的身边，她已经在这里干了五年了。今天我能看到她穿了一件棉布的白文胸，高腰内裤紧绷绷包在她硕大的臀部，还能隐隐看到她今天垫的超长护翼卫生巾。她脚下蹬着一双墨绿色的雨靴，头发高高束起，右手套着我交给她的一次性搓澡布。“躺下吧。”她简单地宣布。

于是我躺下，看着天花板被常年热蒸汽熏出来的绿毛，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黑点组成的抽象吊顶艺术品，而阿姨则熟练地在我身上分区上下左右转圈搓着。我就像一只剥光了的脱毛猪或者半爿肉排，在出厂前做最后的烫毛茬活动。当阿姨默不作声烫完毛茬儿，哦不对，是搓完背后，我发现自己身上浮起了密密麻麻一层或黑或灰的绒条儿。

“转身，”阿姨又温柔地宣布，我转身时挺不好意思，因为太脏了以至于翻身过程中直掉渣。我偷偷看了周围一眼，周围的裸体居民都淡定地或冲或洗，或踩在暖气片上专心为自己的大腿内侧搓泥儿，或拧头发洗毛巾，或蹲着小解，没有人留意我身上悉悉索索掉下来的污垢。于是我也就放心继续让阿姨搓澡了，这样下去我走出澡堂子的时候一定减少了三两体重。

搓完以后阿姨顺手给我按摩，虽说是包含在搓背里的免费项目，但这才是真正让我脱胎换骨的运动。在我之前，有一位大概一百九十斤的大妈舒服地被按摩完了，红光满面地走出去时还对阿姨称赞不已。我发现阿姨开始进入按摩手法后，便闭上了眼睛，她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重掌猛击我的背部，然后双手呈空心掌，噼啪对我一顿抽打；在我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又换成迅速的落石般的手法从我的肩膀一路直击到小腿。为了不让周围的居民笑话我，我紧闭双眼紧咬牙关。第一波攻击，哦不对，是按摩，结束了。按照澡堂的规矩，每个按摩流程都要走两边，而当她最后提起我的手臂拉伸，并且举起我的脚心用拳头猛打的时候，我已经七荤八素，也被澡堂里持续的蒸汽弄的神游天外，竟然觉得全身都很放松！我作为那一爿肉排，现在一定很入味，而且经过高技巧的捶打和揉捏，我已经从肉排进化成了肉饼，而且很嫩。或者也许，也许只是不疼了，就觉得放松舒适了？

不管怎么样，每次，我跟王主任都还是去大众洗浴，花上十块钱，被搓澡的阿姨（叔叔）一顿揍，然后红光满面心满意足地出来，这时连外面的寒风都不那么冷了。

小城的魅力，我们以后接着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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