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经典】遥远的糍粑

 

在外婆家门前宽敞的空地上,几个壮汉光着上身,一条黑布带扎紧了玄色大裤裆,轮流打着糍粑。盛糍粑的石槽膀大腰圆,像一只桶,巍然屹立在中央。...



在外婆家门前宽敞的空地上,几个壮汉光着上身,一条黑布带扎紧了玄色大裤裆,轮流打着糍粑。盛糍粑的石槽膀大腰圆,像一只桶,巍然屹立在中央。一个人操起“T”形木棒,一下一下的捶打着槽里的糍粑,直到满头大汗手臂酸痛地被另一个人替换下来。这种木棒结构简单,像汉字中的一横一竖,横的粗如壮汉胳膊,是浓墨重色的黑体字,竖的细比孩子臂膀,是匀称结实的楷体字。楷体字穿凿通过黑体字,被牢牢地榫接到了一起,专心致志地做着糍粑这篇槽中文章。

但它确实不好做,它不像做面条那样,只要一把刀就可以;也不像做面包,有烤箱可以帮忙。它全由人工制作,而且劳动强度特别大,因为糍粑粘稠如胶,不绝如缕。木棒高高扬起,鸡啄米似的落到糍粑身上,带起了糍粑,同时被糍粑黏上了,轻易甩脱不得,必须下大力和使巧劲才能拔下木棒,继续举棒捶打。这让劳动本身看上去既有些夸张,又有象征意义,因此说夸张与象征是做这篇文章时的主要修辞手法。

打好的糍粑被一双双油汪汪的手生拉硬拽出槽,滚成一个个圆饼,待慢慢阴干了,又怕它坚定不移地干下去,像土地一样四下龟裂,有一天“哗啦”一声彻底粉碎了,再也团不成圆了。这时需要提早赶在它粉碎之前,将它泡进干净澄澈的凉水中,像养一条条又白又胖的鱼一样,隔上两三天倒掉有点浑浊的水,换上一盆或一缸清亮亮照得出人影的水。

到了春节,我们围盆夜话,张开手掌取暖,随意地拉着家常,热烈的话语像木炭快乐地喊出了声,激动的舌头像火苗噼啪四溅。我们取出铁丝编的网子,架到木炭上烤糍粑吃。糍粑光滑细腻,被切成了薄薄的片,摊放到网上,一览无余地迅速被冲天的激情膨胀,热气腾腾,缭绕我们有些兴奋的脸。糍粑又粘又烫,被我们扯住两头努力地拉长,像一匹冒着热气的白布,辛福生活同时被我们无限抻长了,仿佛比一万年还长。

从这些冬夜开始,糍粑可以一直吃到清明。这时万物花开,油菜出了薹,可以采了与糍粑一锅炒,也可以寻了毛茸茸的紫云英或嫩生生的苜蓿尖儿等野菜一起炒,是油将它们恰到好处地团结在了一起,以一种白雪绿柳重新颠覆与诠释了春天。

说到底,糍粑粘稠的双脚一只迈到了新年,另一只还留在了旧年。它其实是为年而生的,我们有时也叫它年糕。

选入《小学生作文起步与提高》(重庆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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