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异志:《一位湘西老人的绝学》

 

据说祖上有乾隆皇帝御赐的黄马褂,这件挎刀侍卫的上衣一直收藏于黄家祠堂,终日香火供着。因不知祖上具体哪一年来到湘西,我父亲也说不清楚自己是黄马褂多少代传人。一旦说起这件事时,他的神色就很傲然。...

  
题记:本文原名《父亲的武功》,为父亲节预热,每一个老头都是一个传奇,为每一个传奇点赞!
我父亲是一名吉首火车站的退休铁路职工,户口本上籍贯填写着湖南省湘西州保靖县,他说祖辈从江西或是江苏迁徙而来。据说祖上有乾隆皇帝御赐的黄马褂,这件挎刀侍卫的上衣一直收藏于黄家祠堂,终日香火供着。因不知祖上具体哪一年来到湘西,我父亲也说不清楚自己是黄马褂多少代传人。一旦说起这件事时,他的神色就很傲然。

由此,我的父亲从来不承认自己与少数民族有任何关系,总觉得自己拥有了很高的节操。以至于刻意的与周边保持着一种距离感,这一点让我和我弟弟感到很头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和我弟弟都不约而同落下了头疼症。这源于小时候因为不听话,我们经常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兄弟俩额头上大包就能证明他的弹指神功好劲道。头上的包有大有小,它们隆起的程度取决父亲的情绪。它们的存在说明我父亲在三十岁时功力便达到收发自如。其实我们应该庆幸:幸亏父亲练的只是拳脚功夫,如果是刀叉剑戟,那么他一喝酒,大吼一声“驭剑术”,我们两兄弟保准屁滚尿流抱头乱窜面无人色,最终一齐大小便失禁。
我从小体弱多病,身强体壮的弟弟自然是父亲眼中的瑰宝。父亲一辈子都爱看《帝王将相录》,他觉得小儿子就是天生掌权、领兵打仗的人。四十多年来年,父亲从来没正眼看过我这个长子。

我弟弟上初中那会儿,港台片进入大陆,我弟弟最爱《古惑仔》系列,每天上学放学身边跟着一群兄弟,每天吃吃喝喝,然后打打杀杀。这时,父亲着急了,他完全忘记了曾对小儿子的期许。他多次放下面子和我母亲商量:你得管教老二,我出手太重,他再不听话,我会打死他的。

父亲语气严肃,以至于我和我母亲都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有一次我回家,闻到家里有肉皮子和骨头烧糊的气味,我连忙趴在床下看,到衣柜里四处寻找,打开洗衣机,其实那会儿我的脚都是软的,就是担心弟弟遭家法镇压被炖着吃了。

等到我母亲和弟弟进屋,我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地。那天晚上,我不停地摸着弟弟的头发和肩膀,生怕失去他。我心中的幻觉没敢告诉我母亲,直到读懂“虎毒不食子”才悟道父亲当年的那番话,不过是他无奈之举。
我认真地读完了5年初中,终于考上湖南省一所不错的中专,这事发生在1988年,当时学费是700元。还有另一张录取通知书是一所怀化铁路职业技术学校,学费是47.5元人民币。当时我父亲是张家界至怀化区段的电力线路一把手,家庭情况不是那么困难。他在单位在家庭都喜欢按照家长制作风行事,民主集中制的结果是——读铁路职校。我不敢反对,我母亲也不敢,我弟弟太小没他什么事。全民公投的结果——坚决拥护家长的决定——命令我扛起铁路光荣的旗帜。

不拥护不行啊,因为他不仅会弹指神功、铁砂掌、朱砂掌、擒拿术、而且最可怕的是佛山无影腿,我和我弟弟一旦中招,立马不省人事,躺在原地闭气半个小时,然后缓缓地爬起来,摸索好一阵子才颤颤巍巍爬起来,回到人世间。

人世间,有阳光雨露、有花鸟虫鸣、有春风秋日、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东西,我和我弟弟哪里舍得离去?

这些年,我每次回到老家保靖办事,都想问问家族里老人——我父亲是不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实际上,我一直都不敢开口。我父亲太阳穴高高隆起,分明就是一个练家子。他和长老会的人同辈,这些信息最终会反馈到他耳中。或许询问的过程中,族里若干太阳穴高高隆起的长老轻轻使出“黑虎掏心”,把我直接就地正法。
我曾目睹父亲施展分筋错骨手的场面。如果不是为了该文的需要,我是不愿意回忆那个痛苦的画面:受刑人——我弟弟的脸都变形了。当然我弟弟也很顽强,保持着苗族少年倔强的气节。也许我弟弟从小就被我母亲用苗家钢筋铁骨药汁浸泡过,或者悄悄练就了童子功,反正打死都不说话。

拳脚交加,牛皮带飞舞,半个小时的暴风骤雨终于让家里的小卧室变成了上海法租界的极思菲尔路76号的审讯室,弟弟双手反剪吊在门框上,愤怒的目光从汗津津的头发下射出来,活脱一个出门就要扳倒消息树的王小二。我母亲趁着我父亲抽烟的功夫给弟弟喂了一茶缸凉水,轻言劝道:“老二你就给你爸认错咯。”

弟弟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一声正好被转身进屋的父亲听见。

父亲怒不可竭,先是一铁砂掌把我母亲打趴下,一个茶缸被掌风带到,咕噜噜地朝我的脚下滚过来,我双脚一收,让茶缸顺利的滚过去。紧接着,他一记“神龙摆尾”把我弟弟踢昏,我父亲仿佛还不解恨,又用了一式“亢龙有悔”踢在我弟弟屁股上。这一脚让我弟弟保持匀速的波形运动。所以我弟弟一会儿出现在卧室一会儿出现在客厅,就像一架人形钟摆……滴答……滴答……滴答……

房间里除了绳子摩擦门框的声音,另一种声音来自母亲的暗泣。那时那刻的我面无表情地收拾我和我弟弟的书包,转身走进房间睡觉。我想不能再给父亲添乱了,说实话我也没资格使用家里另一条晒衣服的麻绳,因为天性软弱的我简直可以随时叛变革命,父亲对此很是不屑。再者打人和挨打不仅仅拼体力和内力,更是意志的表现。打我他会觉得不过瘾。
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春节,一家人坐在一起回忆这惨绝人寰的事件。不长记性的弟弟记不清为何挨打?行刑人——我父亲也不记得使用了多少种刑具?他们两人居然坐在沙发上一起其乐融融,跟没事似得。另一位受难者——我的母亲,唯一记得中了铁砂掌的一只胳膊,三个半月使不上劲。

再讨论这件事时,我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我父亲退休后,身份也从执政党沦落为在野党。我母亲则是新党的党魁,新党的宗旨就是让我们各自管好自己的人,孙儿孙女吃好喝好。

这一点,就连邻居都觉察到新党工作卓见成效。新党执政以来,我侄女体重就一直保持着可爱的微胖,我儿子从一个瘦猴变成不动明王。新党的福利全部合理地分配到一大家子的肚皮上,也许只有随身带着,我母亲才彻底放心。

失势后的父亲开始养狗、喂鸡,如果地方够大,按照他的性子兴许会养上几匹马。实际上,他干的多为杂事。养猫、养鸟、养鱼、养蝌蚪、养蚕等等都是受孙子委托,前面两种是新党的安排。父亲毕竟是从领导岗位下来的人,有着大把的管理和现场经验,不久建立和完善“鸡档案”,分别记录哪些鸡下蛋,哪些鸡打鸣,哪些鸡正在成长,哪些鸡不怎么生蛋了。
于是,他经常堂而皇之借故弄“正法”第四类鸡,亲手把尸体送到亲戚家里,分而食之。干完了这些血淋淋的勾当,我父亲还要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填写活口注销记录。后来,这本挂在饲料旁边的死亡档案被我母亲发现,她不禁眼泪婆娑,喃喃自语凶手,凶手……

听说这件事后,我和我弟弟提高了警惕。特别是家里吃鸡的时候,我们都会仔细辨认各种伤痕,寻找父亲施展武功的痕迹,看他到底达到了什么级别。我们拿着筷子目光凝视桌子上的鸡肉——白如雪,看得出这只鸡走得很安详。弟弟和我对视一眼,沟通想法是父亲年纪大了,人老心慈,他变了。想到人老心慈是父亲现在的生活状态,我们都为他感到高兴,仿佛这么多年纠缠我们兄弟的头疼症仿佛也不治而愈。

父亲弄得鸡肉很好吃,至少他的孙子也就是我儿子这么认为。我儿子喝着鲜美的鸡汤、啃着酥软的鸡腿,整个人沉浸在幸福中,不知不觉连骨头都嚼碎了,嘴里还吮吸其中髓滋味。

没想到我弟弟蹬蹬蹬倒退七步,一手护住女儿的头部,连忙用铁布衫封住了全身穴道,另一只手惊恐万分指着我儿子的嘴,半截鸡骨缓慢地淌出一丝殷红。我弟弟紧张万分地吼道:化骨绵掌,哥,哥是化骨绵掌,爸他练成化骨绵掌了!!!
关注“品湘西”,关注原创力量。请扫描下方二维码关注。
本期嘉宾:商暖仁
故事记录:黄永岁
图片来源:百度吧
图片优化:张冬梅
免责申明:不需要


    关注 品湘西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