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稿翻译：追踪奴隶船美联社独家调查报道（六）

几乎所有的罪恶都来自于全能的黄金。——本·琼森...

美联社独家调查：追踪奴隶船

记者：Robin McDowell, Martha Mendoza, Margie Mason

翻译：钱潇  校对：游彩英

缅甸仰光——从高空俯瞰巴布亚新几内亚外的海域，渔船就像是几粒漂浮在广阔蔚蓝色海洋上的白色小点。但镜头推近后就能看到严峻的现实：两艘拖网渔船上载着渔奴捕来的海鲜，这些海鲜将被装入大型冷藏货物运输船。

渔船载着从血腥的东南亚人口贩卖网络中购买的奴隶，从印度尼西亚海上的一座奴隶岛出发，依靠这些奴隶捕来的鱼甚至远销美国。今年早些时候，数百名男人被找到后获得了自由。但是就在救援到来之前，另外还有34艘满载渔奴的船离开了那里，去寻找新的捕鱼基地——这些人仍然杳无音讯。

历时四个月的调查后，美联社发现至少有一部分人留在了1000英里外的一座狭窄危险的海峡内。证据来自四面八方：最近返回渔奴的描述，卫星信标跟踪，政府记录，对公司内部人员的采访以及捕鱼许可证的流动。在美联社的请求下，这部分渔奴的所在位置也被一台世界上最高分辨率的卫星摄像机从太空拍摄的画面证实了。

那几艘船的船长更改了船的名字和悬挂的国旗，企图躲避政府当局的检查，但事实上要在地球广袤的海上躲藏起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人口贩卖者越过边界时顺畅如流水，并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相关法律很少甚至几乎没有被执行。匮乏的渔业资源也不断将渔船推向更加人迹罕至、目所不能及的海域，更别说监管了。

监管上的缺位意味着，即使是在那儿定居的人的陪同下也很难将渔奴们带到平平安安的地方。

正在和国际移民组织合作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官员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该地区发生的人口贩卖事件但是他们已经展开了调查。还有其他许多机构，包括国际刑警组织，联合国，美国国家和国防部门在内，都告诉美联社记者他们没有调查此事的权力。

几个最近重新回到缅甸的渔奴说，还有数百人仍旧下落不明。

“巴布亚新几内亚是一块法外之地，”返回者Lin Lin如此形容，在那片荒凉的海岛捕鱼时“渔民随时都可能死，但是船长毫不在乎。如果有人死了，他们的尸体就会被扔到海里。”

他说，他和同伴们依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上个月渔船在泰国同一处码头靠岸时，他们会被送回家乡，那码头可是他们最初被贩卖的地方啊。



全世界对廉价鱼的胃口越来越大，对廉价劳工的需求也随之扩大。那些渔民辛苦捕鱼但往往所得甚少甚至拿不到一分钱。泰国年出口值达70亿美元的海鲜业就建立在这些穷人的血汗上，这些人来自泰国本地或者被人从缅甸、柬埔寨和老挝买来、骗来或绑架来。

十一月，在遥远的东印度尼西亚班吉那岛村上，美联社记者发现了成百上千名被强迫劳动的渔民——一些人被关在笼子里，另一些人在船上干活，还有超过60人被埋在一片坟地里。迄今为止，报道促成的营救使800多人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其中不少人称他们遭受过虐待或者见过别人被打，甚至看到过有人被杀。

记者追踪满载血汗海鲜的渔船一路回到泰国，并发现了这些货物与美国几大食品销售商，像沃尔玛、西斯科、克罗格以及美国宠物食品公司，包括珍喜、咪咪乐和爱慕思在内的品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企业均表示他们强烈谴责虐待劳工并发誓要采取措施制止这一现象。

四月，就在美联社的报道发表一周之后，印度尼西亚政府开始了该项犯罪调查。印尼当局已经在全国范围内下了取缔非法捕鱼的禁令，暂停了所有外国船只的捕鱼活动。官方在现场营救了上百名被困者，但是他们发现占该渔产公司三分之一的约90艘拖网渔船早已离开那里——每艘船上大概有15到20名外来渔民。印度尼西亚政府希望将这些船带回并对其发起诉讼。

印尼渔业部长Susi Pudjiastuti说：“他们必须为发生的一切负责”。

25岁的Kaung Htet Wai说与他同船的船员用新名字和代号替换了之前的称呼：安塔塞纳331号。船上还悬挂起另一个国家的国旗：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红黑黄三色旗。Wai说他们的船已经连续几月没有靠岸了，船上装了多种海鲜，冷藏货物运输船上有马鲛鱼，对虾，鲨鱼等。根据之前的渔奴和调查者的说法，船长还会给船重新上漆，重新编号，一些还在船上藏了至少四面不同国家的国旗。

渔船的改头换面仅仅始于一桶油漆。

美国华盛顿自由之家主席、前国务院监督与打击人口贩运事务办公室主任马克·拉根说，更换旗帜的行为保护了这些偷捕船，因为往往是旗帜代表的国家制定规则而不是渔船所属国。在全程监管中，一般法律对海上渔船的监管力度相比其他船来说要弱很多，他注意到，这制造了一个“管理中的黑洞”。

渔船还隐藏着行踪，不过印度尼西亚调查人员已经发现了这家被他们列入经营名单的班吉那渔产公司，已被确认为是一家海鲜业的巨头企业，经营范围横跨泰国到印度尼西亚。

七年前的财务记录揭露了班吉那这家获利丰厚的船运企业——银海渔业公司。

这几艘载满渔奴的船将鱼运到班吉那，鱼在那里被装上银海公司的运输船然后送往泰国。

在正常情况下，一个月内银海可以发出价值50万美元的海鲜货物。有一个月，银海公司开出了160万美元的账单，其中的三分之一账目来自于银海2号——正是这个月早些时候卫星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海拍摄到的运输船。

班吉那海产公司管理人员，属于涉嫌贩卖人口被抓的七人之一的Hermanwir Martino说，他的公司没有做错什么。银海渔业公司没有回应记者的采访。

正是高空拍摄的图片帮助美联社抓住了银海2号参与血汗海鲜捕捞一事的证据。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卫星信标显示，银海运输船一直在泰国和巴布亚新几内亚之间定期往返。在一个像狗腿状弯曲的海峡里，他们时而缓慢前进，时而停滞不前，很明显船上载满了鱼。

SkyTruth是一家位于西弗吉尼亚的遥感和数字测图公司，该公司的分析员通过银海2号发出的信号识别了这艘船。但他们提醒，目前根本无法拿到能够证明该船的鱼是从某艘自班吉那驶出的渔船那里得来的图片证据。

尽管如此，两周之前，位于科罗拉多州的全球商用卫星图像服务和产品供应商，美国数字地球公司应美联社的要求，通过卫星确定了银海2号的坐标，当时这艘船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抛锚停泊。这艘冷藏船或许怀疑有专家的追踪，将定位信标关闭了整整两天，可能他们正是在那时完成了装载海鲜。

在380英里高的地方，卫星以17000英里的时速在巴布亚新几内亚海上掠过。不到一天，数字地球分析员就在高清镜头下发现了符合银海2号特征的一艘船，正连着一根对接绳，开着货舱门。该船旁边就停着从班吉那岛出发的那几艘渔船。很明显，他们正在卸货。

数字地球公司CEO杰夫·塔尔说，这是第一个科技被用于捕捉人口贩卖证据的生动例子：“从太空看，你无处可逃。”巴布亚新几内亚国家渔业局人员吉萨·科曼金说，目前为止他们的重心仍然放在迂回航道的非法捕鱼作业上。为了禁止偷猎，暂停所有外国船只捕鱼的命令将在本月底下达。

“当你讨论非法捕鱼时，”他说，“你就在讨论走私人口。”

问题是这些人是否会被解救。许多政府缺少资源或者执行东拼西凑而成的海洋法的意愿，其中一部分条款是一百多年前制定的。

肯尼斯·肯尼迪是美国国土安全部的高级政策顾问，他说国际上出台有关渔业可持续发展、污染以及劳工方面的协定是有必要的，而现存的不少条款根本未被执行。

“如果所有这些公司或者渔船忽视这些阻碍人类未来发展的事情，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意义何在呢？”他问道，“我们仅仅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在缅甸一个肮脏的贫民窟，失联渔民的亲人们仍旧绝望痛苦。一位母亲，Ohn Myint，自渔民从班吉那回国那时起，一共去了三次机场，希望她那19岁的儿子Myo Ko Ko会从队伍末端走出来。但每一次，她都没有见到儿子，她的希望在一点点被榨干。

“我很想念我的儿子，每时每刻都在想他。”她说，“我只能为他祈祷。我想或许只有上帝才能救他了。”

（McDowell从缅甸仰光发回报道；Mendoza从科罗拉多州威斯敏斯特发回报道；Mason从印度尼西亚图尔岛发回报道；Esther Htusan在仰光亦对此文有所贡献。）

32岁的Hlaing Min说：“事实上，我们就是奴隶——奴隶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但是我们的遭遇比奴隶更惨，”他说，“我代表这里的全体渔民，请求议员们让美国停止从泰国购买海鲜……这些海鲜是我们用血和汗捕来的，但是我们却从中得不到一点好处。”

点击“阅读原文”，继续阅读《独家编译：美国无视法律让泰国的血汗海鲜流入|美联社对东南亚奴役劳工的调查报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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