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鸣白落梅:人生如戏,在悲情的故事里假装欢愉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





戏子,不知何时开始,喜爱上这个词。又或许,他不是一个词,是某个人,甚至梨园世界里,所有人的称谓。但我每次听到,或是想起,心中总会生出几许莫名的凄凉与伤悲。仿佛他与生俱来,就注定了不合时宜,无论戏子怎样努力,最终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戏子,还有一个名字叫伶人。我似乎更喜欢这个叫法,他寂寞,孤独,凉薄。从遥远的秦汉走来,行经唐宋风雨,在乱世红尘的漫漫烟火里,渐次消瘦。如镜时光,照见缤纷过往,却参不透命运的玄机。从开始的那一天,直到年华老去,他一直演绎着别人的结局。

都说戏子薄情寡义,你为他付出了真心,到最后,他伤你最深。我不知,世人为何对戏子有如此深刻的误会。岂不知,花团锦簇,似锦华衣,亦掩饰不住,一个戏子内心的悲戚。锣鼓喧嚣的舞台上,唯见他一个人的孤欢,而台下却是一群人的离散。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平日里,我们总在别人的戏里,或嬉笑,或落泪。于这世间,我们同样只是一个戏子,为生命中的过客做着陪衬,扮演一场又一场不知名的戏。有些人,未必是你所钟情的,有些事,未必是你想经历的。许多时候,你只好接受宿命的安排,在悲情的故事里,假装欢愉。

偶然想起新版《笑傲江湖》结局处,平大夫把东方不败葬入冰湖时说了那么一句话:“其实都是有情人,只是很多事情,终将都被淹没了。”这位叱咤风云的江湖人物,亦只是一个戏子,为了心中所爱,放弃万里河山,千秋霸业。人世间一切虚名功贵,终付与尘土,唯有情爱得以永恒。



《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就那样入了戏,他在现实中做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蝶衣还是虞姬。一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改变了他的一生。他深陷命运设下的这个局,一辈子没能走出来。段小楼陪他演过了一段姹紫嫣红,最后虞姬选择在戏中了断自己,留下楚霸王,独对断井颓垣。

不是他心狠,是动荡的红尘让他无处藏身。虞姬注定是一个悲剧人物,逃不过情劫。他一生飘零,一生无法把握自己,唯有死,可以做主。程蝶衣把戏当成了真,拔剑自刎的那一刻,他用灵魂,演绎了死亡的美丽。虞姬死了,程蝶衣死了,张国荣也死了。或许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梦里梦外,都是孤独的戏子。

幼年时,最常看的是乡间社戏。每逢民俗节庆日,便请来天涯戏子,到村里热闹地唱上几天。一般只是六至八人组成的小戏班,他们虽风餐露宿行走江湖,亦讲究这个行业的华丽排场。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青衣水袖半遮颜,台上风光喝彩间。
演尽红尘千万事,却为过客未曾欢。


画上油彩,他们在台上扮演着剧中的角色,赚取看客的眼泪。曲终人散,卸下妆容,也只是寻常百姓。但总会令人恍惚,有时误以为就是戏中人物,而无端地想象那些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凄美传说,和苍凉故事。

后来,外婆告诉我,她的父亲,就是我的曾外祖父。得祖先恩德,属村里的大户,良田宅院,陶瓷玉器,家底甚为殷实。曾外祖父一生爱花草,喜美玉,尤爱戏曲。村里的戏台,则是他捐资修建,比之远近邻村的戏台,更为大气华美。每至家人生辰,或遇时令,外曾祖父便请来戏班,摆宴款待,听戏学戏,痴迷不已。

而他,终究没能躲过那场情劫。他爱上了戏里的青衣,那个装扮过杜丽娘、崔莺莺、白素贞和李香君的戏子。外婆说,她见过那戏子,美得不可方物。那女子妖娆、冷艳,亦决绝。曾外祖父不顾族人反对,排除万难,坚持纳她为妾。以为可以将她拯救,从此再不做被人嘲弄的戏子。

她到底还是走了,她说这深宅大院,锁住的只是孤独的灵魂。今生她的归宿是梨园,唯有在戏台上,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大概看多了世间凉薄,演了那么多场的戏,又有哪些成了真。美丽的结局给了别人,冷落的散场,唯独自己。

曾外祖父竟然因她的离去,从此郁郁寡欢,后时常读汤显祖的《临川四梦》。六十岁那年,便悄然辞世。多年后,我仿佛明白,那个不识字的外婆,为何总能无意说出一些禅语。想来一切都有前因,并非是居住在临川才子之乡这样的福地,而是被其父所感染,对世事看得更分明,更透彻。



“往来皆是过客”,“我们都是戏子”。这样的话,在很小时候,便听外婆说起。当时年少,不解世情,而今尝遍百味,方觉如梦人生,都是云烟过眼。我们都是戏子,每当忆起这句话,内心千回百转,无限悲伤。

红尘是一个喧闹又萧索的大戏台,我们装扮着不同的角色,演绎着离合悲欢,生老病死。到最后,连自己亦分不清,哪段是真,哪段又是假。演了一辈子,唱了一辈子,过了一辈子,那些携手并肩的人,随着光阴,且行且远。

落下帷幕,卸下脂粉,世界从此安静。我时常会想象,那些老去的伶人,孤独地守着某座深宅大院,看窗外烟火飞扬。回首一生,晓风残月,千山暮雪,已不知何处是故人家。我那听了一辈子戏的外婆,如今守着风烛残年,又还能看几场人世变幻?曾外祖父将他未了的夙愿,无声地托付给了我们。母亲和我,无不钟情戏曲,也曾几番误入戏中,惆怅彷徨。

戏子入画,一生天涯。据说,有一个戏子叫入画,有公子对她一见钟情,决意将其赎回,与之长相厮守。入画深知戏子地位卑贱,不忍辜负公子,此生注定行走天涯,南北东西。这故事与外曾祖父的经历有几分相似,又或许,千百年来,戏子都在扮演同样的情节。

对镜临妆,舞着婉转的水袖,再美的戏子,亦抵不过刹那芳华。岁月逐人,你若爱她,就许她天荒地老。若你只是一个如烟的看客,就不要轻易将她惊扰。虽说戏子冷情,也禁不起漫长的等待,承诺似风,你相信了,伤得最深的总是自己。

图源自网络,文章源自白落梅《相逢如初见,回首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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