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东人的实在和热情,谈先贤圣人的处世哲学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最近重读刘玉堂的《话说山东人》,对山东以及山东人的理解又深刻不少。山东素称齐鲁之邦,始于周代。公元前11世纪周王朝建立,由于山东一带政治经济发达,周天子便派了最得力的亲信大臣来治理。周公旦被封于鲁,姜太公被封于齐。周公旦因为摄政不就封,随令他的长子伯禽受封,由于齐鲁治国方略不同,而致两国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齐国重经济、尚武功,而鲁国倡文治、扬礼乐。看来虽然山东人都是齐鲁之子,不同区域的山东人也有着稍稍差异的文化传承。

其实,山东人的特点就等于齐人与鲁人的特点之和。从地理上讲泰山之阳为鲁,泰山之阴为齐,一般人认为齐人的代表是胶东人,鲁人的代表是沂蒙山人,在下一定是鲁人了。因为我出生在临沂市的苍山县,现在叫兰陵县了。这也是楚国时就设置县制的地方,荀子两为兰陵之令,李白由扬州返鲁途经,曾醉卧此地,留下“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的千古名诗。



提起山东人,国人至今为止还没有负面的评价,对山东人的印象还不错。那么山东人的特点是什么呢?不管是齐人还是鲁人,我们山东人的特点就是:“实在,却特别讲究官本位;豪爽,而又往往吹牛;好客,却不怎么讲游戏规则;仗义却只限于弱者。”

人们对“实在、豪爽、好客、仗义”都容易理解,而且大都认同,可怎么还说山东人“往往吹牛”呢?注意“往往吹牛”而不是“总爱吹牛”,这种“吹牛”从不伤人、也不害人,从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山东人的豪爽与仗义。下面举个例子。

过去山东人娶媳妇,招待客人要么在还未完工的新房子内摆上地桌,或是在一片空地上用芦苇编制的凉席搭起席棚子,棚内放入落地的小八仙桌子,我想所谓的“坐席”就是这么来的吧!一天两个山东的小伙伴互相对吹,一个说:我哥结婚时办了一百多桌酒席,可热闹了!另一个说:这算啥?我哥结婚时光席棚子就搭建了四十多里地。他的小伙伴问:四十里大棚怎么上菜呢?他说:骑马端菜。他的小伙伴又问:那菜没到地方不就凉了吗?怎么办?他说:五里路,一回勺。这真够能吹的啦吧!这还不算,说办完酒席,收集归拢八仙桌时发现少了八张桌子,直到三天之后在大葱皮子堆下才找到,想想客人吃了多少大葱!呵呵,这真是挺能吹,可吹得其所,吹者自豪、听者快乐,这就是山东人。山东人真是能文能武,能上能下,能曲能伸,难怪诸子百家当中山东人最多,什么孔子、孟子、曾子、墨子、荀子等等,梁山好汉不算,兵圣孙子也是山东人。

泰山风景
我在2000年左右的时候就曾说过一句话:山东人的优点是实在,缺点是太实在;山东人的优点是热情,缺点是过份热情;山东人优点是X,缺点是too X。这不,在刘玉堂的《话说山东人》里也有“山东人的长处是实在,缺点是太实在了”这个评价。说起实在和热情,其实是山东人的传统美德,难道对人实在点、对人热情点不好吗?怎么实在和热情过份倒成了缺点了呢?多年感悟不得其解。

2014年出差时偶在西安机场中信书店买了一本余秋雨先生的《君子之道》,拜读其中,才初有认知。我酷爱余秋雨先生的著作,虽读不懂特别专业的《中国文脉》、《世界戏剧学》、《中国戏剧史》、《艺术创造学》和《观众心理学》等,但对《文化苦旅》、《行者之疆》、《千年一叹》、《何谓文化》以及《君子之道》却爱不释手,不是放在案头就是放在枕边,出差时还会带上一本陪伴自己翱翔蓝天。

我在网上曾看到余秋雨先生2012年在长白山文化论坛上的演讲内容,深感余秋雨先生对长白山文化的真知灼见,谁说“关外无文”,谁说“边陲无文”?长白山就有着渊源的文化。他对长白山赞美的小诗,我尤其记忆犹新。“中国起步时,你是历史走廊;中国辉煌时,你是半个大唐;中国蒙难时,你是冰雪战场;当完成了这一切,突然发现你还是世界上紧缺的生态殿堂。”
泰山云海日出


我崇拜秋雨老师的学识,更敬佩他对君子之道阐释的全面。“君子怀德,小人怀土”,要不说现在有人喜欢把那些只重物,不守德的有钱人称之为“土豪”呢?君子厚德载物,而不少富豪却是“厚物载德”。好人与人为善,而君子除了与人为善,还特别注重成人之美。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群而不党”,可以热热闹闹,却不可以打打闹闹。

在《君子之道》本论之“君子之交”部分,秋雨老师把人与人的友谊分为三个层级,即至谊,常谊和甘谊。大家听说过战国时代《列子汤问》中所写的发生在春秋时代的俞伯牙与钟子期的故事吧!一个地位很高,一个只是樵夫,俞伯牙弹琴心在高山,钟子期却能听得出来;过一会俞伯牙转向流水,钟子期也能听得出来。可惜两人只是偶见成友,时间太短,一年后知樵夫故去,俞伯牙便墓碑摔琴,因此,“高山流水”便成了千古至谊的代称,这种友谊与山水呼应,由山水作证,如山水永恒。难怪青年男女谈恋爱时常常许下壮烈誓言:海枯石烂心不变,爱你爱到死了算。
泰山风景


其实在我们日常生活当中,最值得珍惜的应该是日常友谊,称之为“常谊”。“常谊的好处是实用,随叫随到,随取随放;不必恭请,不必重谢;大事小事都在身旁。相比之下前面所说的至情至谊,高山流水,远在天边,呼叫不到。一旦呼叫来了,也未必管用。”

那么“甘谊”呢?甘谊比不上至谊,但比常谊甜,比常谊黏,估计现在所谓的“闺蜜”和什么“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也就是甘谊吧!甘谊的感觉也是不错的,但是过份的亲密无间会带来什么负面效果呢?陷阱不可避免,落差总是再现,心里总会“失衡”,付出的热情不一定总能得到相同的回报,心想同甘共苦,实际却无法分享。
济南红叶谷


对友谊的理想很宏远,但是残酷的现实很骨感。为什么呢?“朋友是知己,却不是自己。两片树叶贴得再深也并不完全相同,而是各有经络系统。麻烦的是,“甘谊”中的朋友明明产生了差异却也要相互掩饰,而掩饰的差异又特别让对方敏感。因为是好朋友,敏感也变成了过敏,甚至是超常过敏。”历史上也不乏案例,两个志同道合的挚友同时得了诺贝尔奖,却又分道扬镳,真是令人惋惜。

看来人与人之间的至谊远在天边,可遇不可求;甘谊虽令人神往,但暗箱遍地。只有常谊,这种日常的友谊才是可交、可信、可持续的“三可友谊”。虽然常谊,但十分可交;虽然常谊,但非常可信;虽然常谊,但相当持续。所以我终于悟出了庄子“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这话的道理了。看来人与人之间还是回归常谊好,学习老子和庄子,由浓变淡,回归自然,有情不在朝朝暮暮。
蓬莱阁


我2014年从学校家属区搬到校外的一个小区居住时对所谓的“门洞友谊”或“单元友谊”也常常“设计”策略主动建立邻里关系,老乡带来的山东特产,总是想送给我们的邻居一点,这样当然拉近了与邻居的友谊,但是时间长了夫人就提醒:不要太热情,太热情了也会让对方不好意思,让人不知如何回报,正常的邻居关系反而让人疲惫!

看来,太热情还真是不好。一个朋友对我说过,真正的朋友是:当面尊重,背后赞扬;没事沟通,有事帮忙。或者是:当面尊重,背后赞扬;没事喝酒,有事伸手。多么通俗的言语,却道出了常谊的本质。实在和热情是建立常谊的基础,过份实在和热情就可能成了破坏常谊的陷阱。因为一旦常谊变成了甘谊,就会具有排他性,一方总是希望自己发出的友谊信号会得到另一方同样的回音,即所谓友谊之间的等量交换,否则双方的甘谊可能会一落千丈,变得啥也不是。
沂蒙山


山东人为什么生来就是实在热情,这与多年来齐鲁儿女受到儒家文化的处事哲学影响密切相关。孔子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孔子十分注意家族亲情,又习惯把家族亲情放大,把四海之内的各色人众都视为血亲同胞,难怪山东人对谁都表现得实在和热情。

但是仔细琢磨一下孔子的这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本是血缘关系,兄弟关系既非高山流水,又不黏黏糊糊,而遇到大事小情,兄弟总是率先到场,遇到危难之时,也还是兄弟拉上兄弟一把,这不正是秋雨老师说的“常谊”吗?看来,孔子就是孔子,圣人就是圣人,伟大的圣人早就对人与人之间的友谊给了准确定位,那就是“对人必须实在和热情,但不能过份实在和热情。”

山东人到底还是山东人,永远不变的特点依然是“实在和热情”,谁让我们四海之内皆兄弟呢!
济南天下第一泉
(图文编辑: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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