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胡彩霞:家书

 

时至今日,再翻阅这些厚重的家书,总是从心底里泛起涟漪,感谢家父、兄长与家书伴我一路走来,由衷的期盼你们能一直在原地,等我回来再话当年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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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胡彩霞
迅速便捷起来的各类通讯,让书信这种曾经至真至纯的情感交流方式销声匿迹,遁形无迹!有谁还记得,最后一封家书邮寄的时间、家书的内容、邮寄的地点吗?

生平收到的第一封家书,应该是打工的兄长从省城寄来的,虽无遒劲楷字,亦无韬略才华,有的只是朴实无华的叙事,无非是生活的林林总总,点点滴滴而已,只是在快要结尾的部分,猛的提及我!要全力以赴好好学习,要经受住生活的磨难,要谨记不蹈兄长之覆辙……第一次感受到,学习的重任在肩,背负众望,且不能任性。从此在求知的索道上,注定了一场孤独的修行,闻鸡起舞的奋笔疾书、消失于任何课外娱乐活动里,对追求知识之重时常苛责于己!坚定的心智与信念,刻进骨髓里的自强与自尊塑造着别样的我,披荆斩棘,风餐露宿,只为远行和背负的重任与希冀!慢慢地,家书成为与兄长沟通的主要手段,谈着各自的人生理想,兄长抒写着雄心宏愿抱负难展的遗憾。我们都是一些跨过童年的孩子,那时兄长十七岁,我十三岁,都是花样年华,却过早的承受了原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重担与责任,被过早的套进了生活的驾辕,奔波从此由来,又何曾有片刻的停滞怠慢,被生活的滚滚洪流裹挟着一路向前。



再后来,背起行囊远行的我和一直待在省城奔着一线前程的兄长、还有“西海固”的家,分散在了各处,受到经济条件的限制,家书成为最为实惠的联络方式,我们各自为营、收放自如,悉信晤面,字里行间都能切身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慨叹与希冀。家父虽仅有小学文化,可开导教育子女,他自有一套,现身说法永远都是那么的活灵活现,只可惜生不逢时,唯有寄托于后。家书里,看似平淡的只字片语里,生活琐事间,总能给人以启迪和智慧。

还清楚的记得,大二那年,邻居家的大叔因病离逝,享年仅36岁,上有耄耋二老,膝下育有四子,嗷嗷待哺。因两家祖祖辈辈亲如一家,他家境富裕,在生活上接济我们是常有之事。得知此讯,我俨然跌进了梦魇,久久不能自拔,于是写信告知家父,以迷信处之。很快,家父回信,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心里想着这下可以打开心结,不再沉溺于此事而不能自拔了。谁知,家父对此一字未提,家书由以前的长篇幅缩减至一页稍多,一则关于家父的往事。失落之余,我还是认真拜读,如父训诫,耳提面命。

故事讲述的是家父十岁那年,家徒四壁,食不果腹。可读过私塾的祖父却坚持让家父与大伯每天翻越三座山头去读书。有一天,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祖父喊着睡眼惺忪的家父两兄弟上山了,他们蹑手蹑脚,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黎明,碰到不该不碰到的人。直奔那片茂盛的豌豆田,怀揣着祖母打上了重重补丁的书包,手心里一阵阵出汗,可清风徐来,豌豆的清香扑鼻袭来,他们父子仨人不约而同的加紧了步伐,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得在天亮之前,解决好一家八口人一天的口粮,刚刚饱满的豌豆,不能连藤蔓拔掉,只能有选择性的采摘,在最为密集处采摘诱人的果实,既要摘到饱满的豆角,还要做到“不留痕迹”。上弦月的光恰到好处,只听见“蹭蹭蹭蹭”一阵快刀斩乱麻的猛摘,原本就感冒的大伯,实在忍受不了鼻孔瘙痒的折磨,不小心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祖父狠狠的一脚飞过来,大伯连翻两个跟头,爬起来,一声不吭的继续采摘。可这一个喷嚏却惊醒了守田人,祖父拉长声音唤一声“跑”,他们飞一般逃窜离去,膝盖以下的裤腿被露水搭湿,沾满了泥巴,草地上还好,硬路上一步三滑,大伯又是连栽几个跟头,可他始终没有掉队,没有给祖父的脸上“抹黑”,他们心中一阵窃喜,满载而归!



晨曦微明,家父两兄弟几瓢冷水下肚,往腾空了豆角的书包里匆忙塞进两本皱巴巴的课本,不忘衣服口袋里塞几个饱满的大豆角,便算是“早餐”了。顺着门口石台阶的边沿,刮掉了布鞋底上厚重的泥巴,朝着大山那边的学堂奔去,不大一会儿,两座山头已翻过,眼看着学堂就在不远处了,大伯却屡屡掉队,气喘不过来的样子,总跟不上家父的节奏,其实这时家父心里已经有些许抱怨了,只是家中祖训,“长兄如父”,不好发作罢了。家父歪着脑袋,怀疑似的看着吃力前行的大伯,他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平时大伯都是健步如飞,难道是感冒的原因吗?不至于吧,家父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他退回去想看个究竟。走近时,发现大伯面无血色、满头大汗,腿抖的厉害,说话有些吃力,只是说着让家父赶紧去学堂,不然迟到了,他想休息一会儿再走……家父一下子就慌了,不知如何是好,这深山老林的,想要找个帮忙的人都不大可能。情急之下,家父背起大伯使足了劲,一路小跑,奔着学堂所在村的赤脚医生家去。一边扭过头不停的问大伯“哥,你好些了没?哥,等下买药,你身上带了些钱没……”大伯起初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慢慢的就几乎不说话了,身体软软的搭在家父的背上,越走越沉,终于到了赤脚医生王医生家门口,家父大嗓门吼了一声,王医生边扣扣子,边开门,一脸散漫。顺手把大伯从家父的背上放下来。猛地,王医生嘴巴张的像块大瓢,半天惊的没说不话来,其实此时的大伯已经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了。王医生转过头,“赶紧回去找你父亲来”,家父从王医生的脸上看出了危险,转身朝着回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又是三座山头,在家父的记忆里,那是人生中最为漫长的路,似乎翻越了三十座大山一样,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口舌僵硬,吐字不全,只蹦出了几个字“我哥,病劲大很了(病很严重了)”,就蹲在那里,把头埋在腿间,瞬间泪如雨下,如鲠在喉!

祖父扔了铲牛圈的铲子,抓起一个出门用的旧褡裢,顺手把家父从领口拎起来,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朝着王医生家奔去,祖父迈开两条长腿,越走越快,家父一路小跑,跟的越来越吃力,又是三座山头,又是一个多钟头,两眼发花的家父,感觉那条路无比的漫长,似乎没有了尽头,两个黑点般的身影在起伏绵延的山林里穿行,一片沉寂……等赶到时,王医生家门口人头攒动,七嘴八舌,祖父径直走了过去,大伯已经没有了气息,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打满补丁的上衣口袋里还有几颗没有食完的饱满豆角那般刺眼……



一缕青烟在深山老林里燃起、飘散,家父与大伯从此阴阳两隔!这是生活给家父上的疼痛一课,人生无常,命运无常,唯有眼前当下才是真的,理应倍加珍惜,挺直脊梁、学硬本事方能知恩图报。而不要为已经虚无的一些人和事徒生烦扰误了正事。孩子,慢慢你会明白我的话……

读完此信,站在樱花正盛的校园长廊里,心生愧疚,辜负了厚望,枉度了光阴,自己的矫情揭开父亲经年深埋的旧伤。翌日,心已沉淀、让情归拢,提笔复信,意表顿悟。不日,家父回音,首句方为“信悉,有女如斯,我心甚慰”……

时至今日,再翻阅这些厚重的家书,总是从心底里泛起涟漪,感谢家父、兄长与家书伴我一路走来,由衷的期盼你们能一直在原地,等我回来再话当年希冀!

作者:胡彩霞,现在双峰县梓门桥镇工作,一个来自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双峰人。黄土高原的坦率、粗犷与江南水乡的柔和细腻,成为我文字的主格调。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欣赏一种“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的境界。本文经作者授权发表,欢迎转发分享。其它平台转载,请先联系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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