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晶岁凶堪勘破,正觉法云等灯明

 

今日微感不适,未能一气呵成,读来若有戛然而止之感,还请海涵。...



谁知得是几世几年,只知得这是王世晶与尤龙雁的第一次会面,而王世晶正陷入异样的沉寂。

“王施主如今显见得是为剑所御,然我微末修为也仅止于此,可能有什么方式来助他解脱呢?”

此时的尤龙雁尚无震古烁今的修为,于佛法神通上亦未可达到他心通的玄妙境界,故此对王世晶此刻的深度休眠他只能以最质朴的方式来探测。

所谓投石问路,皆因古时宵禁,夜间概无灯火,若欲指路,须先投石以探休咎。这全因小小石子是人所能及最原始的工具,正如如今尤龙雁所做的这样,悄悄地拿一块小石子,踟蹰间最终向那一人一剑木然而立的所在掷去。

若干年后尤龙雁曾用这么一首偈子来形容自己与王世晶的初次相遇,曰:

岂是因缘生灭,本是鸿蒙一片。掷地有谁闻,剖却灵台相见;莫云道非明民,难空四大为我。此心无来去,晶石花开谢过。

此偈读来又叫人忍俊不禁,又叫人迷蒙难懂,可见得原宿是个玩世不恭的耆旧。但若是亲见尤龙雁这一掷的人便知此偈诚无虚言。

只见得尤龙雁一掷之间,这小小的承载着探路使命的石子在半空中便已被晶石神锋破为齑粉,这本是情理之中,毕竟晶石神锋锐茫已现,若能由一块石子突破反是天方夜谭。然惊奇诡异在于这已成齑粉的一粒粒微末却有着超乎寻常的质量,虽然碎成了齑粉,但每一粒粉末却各自继承了原先那一整块石子的质量,你问尤龙雁如何知得?只因一块石子从他手中抛出只是带起一丝劲风而已。但这已然碎成齑粉的石末却带起无数量级相加的劲风,凝成一股势如破竹的劲力。百千粒微尘就如同原先那石子的百千化身一般齐齐向一人一剑继续冲刺。

尤龙雁如今尚不懂草木瓦砾皆可见其利的道理,也没有达到生公说法顽石点头那般能感化顽石奉献一己的境界。这令人惊异的一幕只是源于那石头原本要去往而如今依然在前往的目标——王世晶与晶石剑。只见一团散漫的粉末在冲刺的过程中无数次地重复着这分解而又继续前进的路途,晶石剑的锐利锋芒能够分割至刚至柔,但无数次的分割也无法停下这石子前进的步伐,当石子最终成为无数粉末却仍能坚持着冲往目的地时,再锐利的锋刃也无法阻挡根本难以把握的存在了。为人何尝不如此?

只是为何会发生这一幕?为何齑粉碎尘不是随风飘散,反而有了自己的生命,继承了之前的使命,前赴后继地驶向自己的目的地?皆因一人一剑被尤龙雁引动的内心挣扎在以旁人肉眼难见的形式进行着激烈的演绎。

尤龙雁所思不假,王世晶与晶石剑确有着宿世因缘,而这因果循环更是二人以后百年纠葛的第一诱因。而如今在王世晶与晶石剑的世界中,外界的纠葛已然绝缘,只有一人一剑的灵体相对而立,淡漠以对。

但见两个一般冷漠一般孤傲的身影孓然而立,从高矮胖瘦哪怕到细微发丝都仿佛是镜中的象形般复制,四目相对间双方都没有任何波动,仿佛这本就是静止的画面,而不是有生命的灵体在交流,在倾轧。莫说旁人难识,纵然此刻王世晶又能抽出一个意识以作旁观,他又可否分清孰为剑灵孰为人?而这静止的画面原来并不静止,虽然主角间似乎没有往来,然则细看之下原来这灵体空间中空气里有细微但可见的炸裂,这是功力深厚到了极致的地步时自然而然会迸发的气旋,在高手过招时会频繁出现。叫人难以理解的是王世晶虽恶名昭彰,姑且算得有一技傍身,但比之武林泰斗恐怕仍是尚有距离,如何能够运起如此深厚的功力在此比并?

倏然,两条人影中的一条缓缓扭转脖颈,喀拉喀拉的爆裂声不绝于耳,面带戏谑地盯着对面那与自己完全镜像的另一个自己道:“何必沉沦轮回,此间无死无生不在三界五行,岂非更好?”

另一条人影虽能感受到言语中满载的刻薄与尖酸,却仍是孤傲冷艳的冰霜面容,毫无生气地答道:“诚如是,你又何必摄我心神,寄居我身,安于剑中岂非无上大道。”

此刻所见正是王世晶与那晶石剑的剑灵在空灵的元神之境相争执,此情此景真真叫人难以想象。若非得能亲见者,谁能料到王世晶并非为剑所御,而是被至凶的剑灵置换了元神,本尊被困厄在这棱角分明剔透盈亮的晶石之中呢。而更奇正在于王世晶如何能有这般功力,竟得数十载之功?

“倒也亏了你困我在此,此间灵气倒似与我有缘,不似你恁般惹人嫌恶。”王世晶此言似是意指此间虽是此剑真灵所居之地,然于己竟也不甚排斥“想来也是我孤高绝傲,他人看来正如我看你一般讨厌。”

那剑灵听得王世晶这般言语,心下大喜:“你这未伤他人先残己身倒确有我的风范,怪道能在这方寸间与我相持。”

“实不相瞒,自被困锁此处,从剑中看这世界倒也确有一番领悟,也难怪你要脱离这窠臼枷锁。”王世晶此言竟有偃旗息鼓之意,与适才针锋相对真判若两人。

“然则,今日既是这小和尚到了,你我还是各归天命,休再颠倒轮回了!”话锋一转,王世晶已然发难。

但见他剑步疾飞,一个纵身已到剑灵面前,那剑灵猝不及防,然本能驱使下竟也架起阵势,阻截了王世晶突发的一掌。王世晶一招已老,新招转瞬即至。这一掌真真奇绝,但见那剑灵甫与王世晶一掌相对,但觉手掌所触之处仿若无物,然本欲撤手,却又被紧紧交缠,仿佛北人初试泅水,浮沉之间竟非一己所能控。那剑灵岂是常辈,运起自身剑气,左冲右突,宛若游龙出海,倒似恶蛟攀天。每一招每一式间尽有锋芒锐气,果然是晶石之剑,晶石之灵。

王世晶却浑若不见,只是疾运双掌,不断抵御这剑灵在剑魂中激发的每一道剑气,口中倒也不忘戏谑:“这一招云想衣裳花想容,旧岁家严传授之时,我尚不得领悟,万料不到遭你困厄反得塞翁之福,如今你被这一掌所制,倒也称得是作茧自缚。”

原来他自幼习学家传武艺,得天独厚年纪轻轻已然修为深湛,然那也只是世法上的有为,如今被困锁剑内,日日无以为娱,更得剑魂与自己似有灵应,每日只是感受气蕴,竟在此间有了无为的修为。如今新出的这一掌正是自幼习学的裳花掌,裳花掌全篇脱胎于李太白清平调词,乃王真阳阅览古乐府时,偶因一念兴起,提笔挥毫泼墨,参差间隐隐有婉转低吟,又似有江山图画,王真阳一生久历风雨,于这裳花掌自是得心应手,然王世晶涉世未深,裳花掌从来未得印可,孰料困锁之厄竟叫自己领会了另一种空灵之韵?

“及时雅雀便欺雕,可笑!”那剑灵蓄力一击,猛带动自身形体冲破招中云雾,急刺而出,冲突咫尺之间。

“可笑的还在于你,竟不知自己的克星到了。”王世晶变招瞬发,掌化为指,凝起剑气,往来穿梭间,爆破之声不绝于耳。

“你如何能称我的克星,凡夫俗子,可笑不自量!”

“我自不是,他却是。”

二人皆于这剑内世界得了裨益,在这方寸之间皆如有百载修为,气劲源源不断,故虽拳脚往来不曾断绝,倒也气定神闲,竟还可他顾。

便如此刻王世晶所说之他,正是在外投石问路之尤龙雁。

“笑话,那小和尚浑无半点功力,如何能够。。。”言未尽,人已慌,原来那剑灵转目透过晶石剑的剔透棱角去看尤龙雁时,已见那诸多齑粉向是处飞来之奇景。只是为何眼见此景却叫他呆若木鸡?这一景况莫非当真是他克星?

“尝闻十地菩萨说法如云如雨,维摩居士传无尽灯之法门。今日这小和尚一掷之间,倒暗含了法云地、无尽灯两大奥义,佛法无边啊。”王世晶清冷的面容微动,自己在剑中也能透视外界,初见这小和尚也着实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晶石剑下又一个亡魂。孰料此人呼喝之间竟暗含一股无上大道,每说一句,晶石剑压抑自己的邪性就削弱一分,及其念诵经文之时,外界或不可见,然经中每个字眼都化为实体,冲破晶石剑的封锁,照耀自己的灵台真如。若非如此,自己如何能将剑灵拉回剑中,那投石问路之举又如何能得化身千百亿之奇效?

“虽不知这小和尚如何能有这般神功,然既是如此,今日你也合该退回此剑之中了。”王世晶言未至,人已动,须臾掠至剑灵身后,剑指直抵剑灵幻化躯体风府风池二穴,生生将他目光定向那名称石子,实为佛法的齑粉云幕。

此中刀光剑影,缘起缘灭,于尤龙雁而言却只是一瞬。

自己投石问路,一石而化百千石,百千化身甫一触到晶石剑,晶石剑便从王世晶手中跌落。

这一跌落的清脆声响于尤龙雁真若霹雳,王施主究是如何?剑刃落地究竟主何吉凶?是施主已突破辖制,重返元神?还是施主已油尽灯枯,无力持剑?自己虽不知王世晶与此剑究竟有何纠葛,然如此大凶之剑,久持必然有损,王世晶如今究竟怎样着实不是自己所能控制,莫非自己只能这般手足无措。

也不知这一声是不幸,还是万幸。

一如之前一般清冷的一声:

“小和尚。”

只不知这一声究竟主何休咎,却要待到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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