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唐时茗妍 南方南方,不见长安

 

59厘米幸福:余生陌路,山重水复,在南方的风里向你深深俯首。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势必,势必成空,依然请你为我珍重。原创小说,欢迎阅读、留言和转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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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南方南方,不见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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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唐时茗妍
黄金周来到这座城市,人海沸反盈天。

秦砖汉瓦,古色秋香,现代都市里依然透着历史厚重感的,正是唐风秦韵的西安。

千辛万苦到达提前订好的酒店住下,一行人又惦记起了舌尖上的中国推荐的名小吃,吵吵嚷嚷着要慕南带他们去。

“慕南,听说你大学是在西安上的,附近有没有哪家店口味比较正宗的?”

“对啊慕南,快带我们去吧。我的胃早就开始抗议了。”

苏小暖和秦晗都在,公司的黄金搭档,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无奈都是顶级吃货。慕南也不打算推脱,四年的光阴过去,纵然天生对方向不敏感,四四方方的西安城里,有一条街道却谙熟于心。西电后街,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吃起了店里的肉夹馍。

只身来到后厨,老板娘正将圆木案墩上卤好的肉剁得叮当作响。

“顾阿姨。”慕南开口,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

老板娘抬头看向慕南,有瞬间的错愕,“小南?”

慕南点头,泪滴轰然而落。

取下塑料手套,老板娘习惯似地拍拍慕南的肩,但安慰的话只字未提。许久,淡淡地开口:“你走后半年,他也回来过。在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不说话,对着我只是哭。”

“那,后来他……他好吗?”

“好不好的,总算是放下了。也交了女朋友,昨天带去杭州玩儿了。”

慕南叹惋,命运终究凉薄。她心系西北,他却一路向南。时光的山南水北里,再一次错身而过。

从店里走出来,夜色下的城市,西电的后街。

马家面,小竹签,冰西瓜,黄豆芽。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回不去的只有她和他。
1
你问我西安怎么样,南依秦岭,北傍渭川

初到北方是在八月,西电新开校的日子。中央花坛的喷泉在空中勾勒着优美的弧线,女生宿舍楼前长长的走廊上,一种不知名的藤蔓尚且翠绿,浓密肥厚的叶子在秋阳里大片大片地铺展。

高考过后,慕南不顾爸妈的反对报了北方这所学校,一心只想逃离那些熟悉的人和事,看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古城。拉着行李箱站在西北高远的天空下,来来往往陌生的面孔、匆忙的脚步让慕南内心忽然泛起大片酸涩的空白。人生天地间,她是远行客。

“新生吗,要不要帮忙?”

循着声音望过去,白衬衫的男生站在如海的阳光里,白桦树一般的青葱挺拔。

慕南微怔,“你是学生会的?”

男生走过来提起行李箱,“不是。我同学也住这栋楼,刚帮她送了东西上去。”

慕南的宿舍在六楼,扛着她那个笨重的行李箱上来,男生肩膀处有细微的汗湿。白衬衫成半透明状,薄脆如糖纸,隐约现出健美的臂膊来。

慕南微赧,低声说了句谢谢。他却粲然一笑,“嘿,举手之劳。我叫顾长安,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十九岁的慕南心里扑扑一跳,低声呢喃。顾长安,可是河图歌里唱的那个长安?

顾长安说有事可以找他,慕南没想过要找顾长安,却真的遇到了事儿。西安四四方方买的大街,不辨方向的慕南顺理成章做起了路痴。提着一大堆刚从超市买来的日用品站在路口,横七竖八的线条让她头疼,眼里盛满了茫然。

“嗨,是你啊。”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慕南转身,顾长安明媚的笑晃得她微微晕眩。

“对啊,你怎么也在?”

“我刚从姑姑家回来,打算去学校。你呢,也回学校吗?”

慕南点头,顾长安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走吧。”

“我们不用坐公车吗?”

顾长安一愣,看着慕南,眼睛先笑起来。“原来你不知道。走过这个路口,拐角处就是600,可以直达学校。”

绿皮白字的600公交,慕南第一次坐,身旁是西安少年顾长安。

“我从小住在这里,从我们家的窗户望出去就是西安城墙。每天我都会去城墙边上散步,穿梭于城门洞之间。还有上学时必走的朱雀大街,据说唐朝时有150多米宽呢。不过现在只有兴善寺一处古建筑了。”

顾长安一路兴奋地说,慕南静静听着,偶尔有风从窗缝里进来,他额前的黑发就一直晃啊晃。

慕南站在宿舍楼前,顾长安将手中的包斜斜一挎,冲她挥手,“西安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虾蟆陵,马嵬坡,还有曲江,有机会一定要去。”

转身上楼,顾长安的歌声高而亮:你问我西安怎么样,南依秦岭,北傍渭川。
2
20厘米,听说那是爱情最好的距离

直到在大学生艺术团见到他,慕南才知道,顾长安竟和自己一样,是这一届的新生。

社团纳新已经进行了很多天,慕南本无动于衷,在室友的“威逼利诱”下最终答应去大艺团面试。学生活动中心五楼,慕南推门进去,落眼里是抱着吉他的顾长安。

“你是来面试的?”顾长安看到慕南,拨弄着吉他走过来。

慕南点头,“你……”

“我也是大一新生,不过来的比你早,已经入团一周了。”

在报名册上写下名字,顾长安看着慕南,笑意丛生。

“慕南慕南,原来你叫慕南。”

九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一丝不苟地落在顾长安身上,一片金橙。

慕南亦笑。

不是所有的北方都叫严寒。如果你见过那个少年的笑,一定会觉得,北方亦暖。

没课的时候,慕南去图书馆,也去大艺团。看喜欢的书,和顾长安一起弹吉他。其实初始慕南是不会吉他的,她最擅长的,是黑白琴键相间的钢琴。活动中心有一台老旧的琴,慕南弹得兴趣索然,顾长安便将吉他拨得极响。

“慕南,要不要我教你?”

“好啊,不过你可不能有所保留。”

顾长安就笑,“定当竭尽平生所学。所以慕南,你可以叫我师傅。”

慕南自然不肯,跟着他学吉他,却依旧喊他顾长安。

迎新晚会上,团长别出心裁,安排了慕南与顾长安合演。慕南的小提琴,顾长安的笛,奏的是那首《不见长安》。抬眼瞥见顾长安的侧脸,慕南第一次觉得,琴瑟在御,岁月静好这八个字是如此唯美。

一身白裙的慕南,绿色古装的顾长安。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那天晚上,很多人都记住了那个拉小提琴的白裙姑娘和吹笛的绿衫少年。有人议论,看他们如此默契,一定是一对。

慕南也曾一度这样认为,在见到那个叫宋翩翩的女孩之前。

西电的后门,出去不远便是西安有名的小吃一条街。同寝室的四个女生燕子一样涌进店里。

“你好,请问吃点儿什么。”

慕南抬头,看到穿了店服的顾长安。

“长安,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姑姑的店,没事的时候我都会过来帮忙。”

慕南要了份擀面皮,坐下来慢慢细啜。顾长安前后忙碌,影子不偏不倚就落在慕南眼底。

“长安,你过来帮我看看,好不好看。”

慕南闻言抬头,欧根纱裙针织衫,十分清丽的马尾辫女孩,却是异常的瘦弱。顾长安走过去揉揉女孩的头发,“好看,翩翩穿什么都好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光晕里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一左一右。180cm的顾长安和160cm的女孩。慕南曾听说过,20厘米的身高差,拥抱的时候女生恰好可以听到男生的心跳,那是爱情最好的距离。
3
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大得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

有人说,西安这座城市不下雪,慕南却在那样一个周天的黄昏劫了北方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那天从店里回来后,大艺团那边,慕南请了假。借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将自己扔在宿舍,像是陷入了一个漫长的堕落时期,慌乱又无助。顾长安出现在楼下喊她的时候,慕南才极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裹上棉服又戴上帽子,慢吞吞地下了楼。

“慕南,你这是要冬眠了吗?”

顾长安笑,慕南却将脸埋在棉服竖起的领口,声音听得模模糊糊:“顾长安,她呢,怎么不一起来?”

顾长安一怔:“谁?”

慕南不说话,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你是说翩翩?”顾长安呆呆愣在原地,许久才恍然,“她是我姑姑的女儿,慕南。”

讶异了几秒钟,慕南低头轻轻浅浅地笑,自己早该想到的。

“慕南,翩翩自小体弱多病,她从未去过学校。”

“是什么样的病,不能治好吗?”

顾长安摇头,“一岁那年,翩翩偶然的一次摔倒,让全家陷入了愁苦之中。原本以为是很普通的摔伤,但从医生凝重的脸色上预感出了不祥。果然,当拿到诊断书,诊断结果一栏赫然写着:严重骨质脆弱关节松弛。医生说,从专业角度来讲,这种病是一种由于间充质组织发育不全,胶原形成障碍而造成的先天性遗传性疼痛,俗称脆骨病。全家人神经紧绷,时时不敢离开她。就在翩翩七岁那年,她爸爸在一场车祸中也离开了,天塌了,只有姑姑一人顶着。为了翩翩的检查治疗费用,姑姑做数份兼职工作,我在的时候,她就出去赚钱。”

“那翩翩从来没离开过家吗?”

“没有。对她来说,那家店就是她的全部世界。”顾长安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慕南想起那个瘦弱的女孩,一阵心疼。自己的心疼,连同顾长安那份加在一起,汹涌而来。天空有细碎冰凉的雪花落下,顾长安的心跳声堪堪入耳。慕南抬头,“长安,我们一起照顾她。”

宋翩翩爱听陈奕迅,顾长安便将她的手机和电脑里存满他的歌。周末的时候,慕南整日待在学校后街的店里,顾长安在前面招呼客人,她就在房间里陪着宋翩翩听歌。

“小南姐,你说,爱情的世界会有多大?”宋翩翩拿下耳塞,突然问慕南。

慕南笑:“大得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

“可惜我的生命里,永远不会有爱情。”

耳机里的陈奕迅唱着《世界》,耳机外宋翩翩陡然落泪。慕南伸手将宋翩翩抱在怀里,“怎么会,翩翩是那么美好的姑娘。”却偷偷陪着宋翩翩一起流泪。

时光在西安古老的城墙上剥落,也在曲江的水面上漂浮晾晒。两年过去,从南到北跋山涉水的逃亡已然成了一场最美的旅行。和顾长安去青龙寺,樱花浪漫,听说那花自唐朝被安置在西安;坐在大雁塔广场发痴 ,谈起李白。顾长安说慕南,我独爱他这句,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鼓楼外的石板上,夜灯把光泼满城墙。树影捶地,有人吹埙,慕南在顾长安掌心写长安。
4
古城月光,梨花雨凉。

雁塔区的水因被查出笨含量严重超标而停用时,西安开始飘一种细小的雨。整个城区的慌乱,在各大超市上演,矿泉水一夜之间身价倍增。

从超市入口的人海中挤出来时,怀里抱着的水早不知所踪。慕南停下来,气喘吁吁地看向顾长安,却见他同样无奈地伸出手,只余两瓶农夫山泉。

“怎么办啊?”慕南一脸沮丧。

顾长安狡黠一笑,拉起慕南,“跟我来。”

跟着顾长安一路小跑,来到樱花广场边的一家小超市,成打的农夫山泉与娃哈哈让慕南又惊又喜。

“终于不用空手而归了。”

顾长安却只是笑。

买了水出来,广场上早不见了平日里热情洋溢的广场舞阿姨,春早余寒,樱花未开,却见团团簇簇的梨花似雪而绽。

“慕南,看我的泡沫烟花。”顾长安停下来,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根吹泡泡用的小管,吧嗒一声燃起一支烟,深吸一口,然后对着管上的小圈,吹出一串串五彩的泡沫来。慕南欢呼雀跃,不停地伸手去接,和着烟的泡泡在掌心停留,一瞬便没了踪影。

那是一个香软旖旎的梦,慕南在微笑中沉沉睡去,梦里依旧是顾长安折下一支梨花轻轻放入自己掌心时温润如玉的笑,而飞舞的泡沫缓缓上升,将梦里的天空缀得光鲜亮丽。只是彼时的她尚且不知,无数的感情正如那些泡沫一样,若你真想抓住,并且用尽力气将它呵护在手心,得到的只能是一把空气,而不是你想要的那段永恒。

宋翩翩吵着要吃糖葫芦的那天,顾长安正在学校进行一场考试。慕南犹疑不决,“翩翩,我们还是等长安回来好不好?”

宋翩翩却不依,一下红了眼眶开始掉泪。

“翩翩,你别哭啊。”慕南替她拭着眼泪,又是慌乱又是心疼。

“小南姐,我只想要糖葫芦。”

“好,翩翩,我们不等他了,姐姐这就出去买。但是你要答应我哪里都不许去,就在房间乖乖等着我。”

宋翩翩破涕为笑,“嗯。”

慕南穿上外套匆匆出了店门,在最近的摊点买好了糖葫芦,又快速地回到店里。

“翩翩,翩翩……?”

房间里没有宋翩翩,手机和耳塞静卧在床上,桌上的电脑里,还播着陈奕迅的歌。慌了神的慕南奔出店门,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急切地拨了顾长安的电话:“长安,翩翩不见了。”

顾长安扔下做了一半的考卷赶来店里,空空如也的房间,没有宋翩翩,不见慕南,只有散落一地的糖葫芦,淬了糖水的山楂果红得触目惊心。

那个噩梦般的电话最终还是打了过来。顾长安冲进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慕南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长安,我找到翩翩时,她就躺在厨房的地板上,抱着这个相框,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枚海贝。”

“你不知道她什么情况,身边不能没有人吗,为什么还要留她独自在家?”顾长安红了眼,冲着慕南大嚷。

“对不起,长安,对不起……翩翩突然想要糖葫芦,我……”

顾长安颓然蹲下,没有了怒气,连声音也变得似有似无,“明天,她就满十八岁了。”

慕南呆滞,任泪滴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摔成拼凑不了的破碎。

宋翩翩的葬礼上,慕南见到了憔悴得不成样子的顾长安。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未开口对她说一个字。顾长安离开学校的时候,慕南就站在六楼的窗口,看他拉着行李箱渐渐走远。又一年,春日寒,她却永远记得十九岁那年的初秋,少年白衬衫。

这个季节,西北这座城市突然开始了不合时宜的雷雨天气。透过昏暗的灯光向外看去,一世界的浑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面一角,已经枯萎的梨花没有丝毫的鲜活气息。慕南知道,其实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只是花离枝头,注定没有几时鲜。就像那些与自己打过招呼的好梦与爱情。

后街的店里,老板娘坐在桌前,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心酸袭来,慕南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顾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孩子,你起来吧。那天,是她爸爸的忌日。她小时候,最爱吃爸爸买的糖葫芦。后来怕她伤心,我和长安将这张照片藏在了厨房的柜台上,没想到……我小心呵护了她十七年,她却还是走了。或许,真的是她在这世间活得太苦……”

离开西安的时候,慕南手中紧攥着一封信。那封信,被泪水浸湿过,冲淡了黑色的墨迹,22岁的慕南却一辈子都记得,顾长安他说:“慕南,原谅我。我知道不该怨你,我也不怨你,我只是恨自己。翩翩她爸爸是为了救我而丧生,我答应过他要护翩翩一世周全,可我却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再难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你。那枚海贝,是翩翩七岁时我送她的,我曾说过有一天要带她去南方看大海,去杭州的西湖泛舟,可如今却永远没有机会了。对不起,慕南。”

世间百态,凭己一面,这戏你说该怎么演。

筵席已散,南下的车一去万里。而顾长安在西安的景里,月色深浓,无法再辨认,不会再相逢。
5
南方故里,谁又梦到旧时的长安

十一从西安回来,慕南又恢复了从前的生活,上班,下班。在这个更大的城市里,累得要死,怕得要死,哭的时候对自己满是质疑。挤死在地铁一号线时,会想起那时的600。她曾与顾长安一起乘着那辆绿皮车,去书院门买画,德福巷听吉他。骡马市逛地摊,粉巷转小店。碑林看碑,城墙遛弯。秦岭徒步,马嵬怀古。西安处处是唐朝的名字,她和他笨手笨脚学风雅。

梦回西安,醒来时的南方,却永远不见长安。而那个北方少年笑吟吟的嘴角,就像打着弯儿的曲江水,永远停留在跨越不过去的国度里。街角的店铺,有人放起了黑撒乐队的歌,慕南听到第五句,早已泪流满面。

你问我西安怎么样,南依秦岭,北傍渭川。

你问我西安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个我曾深爱过的地方。

余生陌路,山重水复,在南方的风里向你深深俯首。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势必,势必成空,依然请你为我珍重。长安长安,我的少年,愿你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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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唐时茗妍,女。22岁,大三在校生。爱文字,爱音乐,爱舞蹈。只有故事没有酒,不爱大风爱自由。

微信号:Lkw979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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