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有人代我活着,从故乡到他乡:张小美诗选

 

张小美,诗人,生于七十年代。湖北天门人。有诗歌发表于《汉诗》,《诗刊》,《中国诗歌》等刊物。著有诗集《独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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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美,诗人,生于七十年代。湖北天门人。有诗歌发表于《汉诗》,《诗刊》,《中国诗歌》等刊物。著有诗集《独自离开》。



羊群漫过沙地

你突然看向车窗外,

突然看见一群羊,湖水般漫过沙地

突然心就软了。

牛羊缓慢,多年来好像一直那么慢,

在西部宏大,荒凉的背景里,

它们的移动就像没动一样。

在这片尚未开发的广阔沙地上

一只羊慢条斯理的嚼着枯草。它转头

望向我的时候,

忽然想流泪,我们走得太远了

而人类多么需要怜悯。

贺兰山

没有一棵树能在贺兰山上生长。

石头上荆棘蔓延,防御性十足。

它天生不供人践踏,虽然人们还是陆续来了。

包括我,看见

一团乌云,在山麓升起,

一缕光,反射这尊冷兵器上久远的威严

我来了。

和我亲爱的朋友一起,我们看见不同的存有。

我们看见——

有的山生长绿树与清泉,

有的山只生长石头。

西夏王陵

白云真美。

陵墓外

回荡着沉郁而辽阔的“呜呜”之声,

它穿过数千年的时光与风,

停留在我身上。

亘古的悲伤

蝴蝶般安静地栖息。

一个黄土堆,

将所有的经验凝固在此,

我看到大厦倾,

我看到楼塌了,

我在春风中拍照,

一丛紫色的准噶尔鸢尾在陵墓前

迎风摇曳

人类终极的爱与哀愁,

以永恒的方式,一面呈现,一面消解。



雪后的世界

窗外,几只鸟蹲在枯枝上

随风微微摇晃。

仿佛随时会飞走。

世界呈现给我的依然是这片视野

一面湖水

两棵矮松

蓝天下的高楼或者

高楼之上的蓝天

前几日,雪中的幻像

曾经篡改过它们

仿佛雪,一片片落下

带着义无反顾与决绝的意志

来改变什么。

感觉热,或冷。现在看来

更像是一种遮蔽。

我眼前唯一的动态

是那几只鸟,它们飞高窜低

多么自在啊

世界显然全部属于它们

不管你称它们为

自由的精灵

还是痛苦的思索者。

绝壁之花

很显然那朵花不在这里

在这里,我已经生存

漫长又寂寥的年月。

每天我走在这里,雨雪风霜,把路

越走越容易。

有时轻而易举接近死亡,仿佛从这里

随时可以抵达那里。

无数次我在梦中攀援,踩着

自己往上爬,我看到无穷的我流血

灰飞烟灭。

我失踪在自身的陡峭里,很多年

一直去不了那里。

在那里,花儿开得越美,越绝望

它刚刚好

是我能承受的幻灭。



睡狮

丛林里,睡狮醒来

多少年过去了,落日陈旧

但它的愤怒,

是崭新的。

咆哮让它重新确认

活着,并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

它跃过乱石,溪流

惊走飞禽小兽

再次登上山顶

远方苍山如幕,亘古不变。

不曾增加

不曾减少

没有失而复得一说

于是得而复失也不存在

乌有的世界

留着它,一只睡狮

金黄的毛发,被晚风一遍遍梳理。

斑马

你出现时

斑马也出现了。

它在窗外的草丛中踱步

缓慢,危险

身上的黑白条外套醒目

下午很安静,茶壶里的水

发出嘶嘶的声音,冒着白汽,

在你与我之间

制造紧张感。

我记得你脸上滑稽的纹路

越来越大

向我俯身

那是幻觉,你悄声告诉我。

关于斑马

它身上背负的两种对峙

和随时消失的可能

多年后真的消失了。



夜晚

此时,黑暗无处不在

我睁大眼睛和闭上没有区别

多么神奇。黑暗,将两个世界合为一体

成功愈合了我认知上的盲区。

我感觉到黑暗的陪伴

在我身体之外任何一个地方

好像我轻轻地

动一下

就能触碰到它清凉而潮湿的嘴唇。

明月书

明月不是猛虎,但有噬人之心。

我知道你也有。

好多次,我看见你微笑

从云层移出。爪子,轻柔地搭在窗台上

在我的床头铺就一层危险的阴影。

又回头,扑向对面的树丛

远处的山岗

所到之处,江山明晃晃

江山画卷般摊开,有裸露之痛。

我不曾真正洞察月亮的隐秘

我瞧见你

明亮有时,若手持莲花,若怀抱婴儿

你缓慢转动,大海止不住向前,再向前—

在二者微妙的引力里

星星爆炸。轮回中的月亮

再次现身

让大海止住奔腾,如被安抚。

红蓼

我见过水边的红蓼

铁轨两旁的红蓼

围绕着

母亲墓地的红蓼

童年时的红蓼

喜群居,一直都长不大

那时还小

很难将一丛野草

看出什么花来

长在我心底的红蓼

就是一株红蓼的样子

我无法将她拔高

她也从未被指认过

我只知道,我见过红蓼

喜欢上她

不知其姓名

后来离开她

我见过的红蓼

总是低着头

在风中微微摇晃

像是目送什么远去的事物

桃花

初时,她只是屋前的三两棵

单瓣,骤雨一至,就凋落大半。

她美,美得孤单,不像现在这么成群结队。

她是母亲随手丢下的桃核,被春风孕育

像那些土坡上

肆意奔跑的野孩子。

她是我童年的桃花

生得嶙峋,被坏孩子东折一枝,西折一枝

不艳丽,粉中泛白

那时我没有念书,

甚至还不会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来形容她

没有人告诉我她是美的

后来我才慢慢了解

这些年的心事。

谁能美于标准之前,谁就值得我

永远的怀想。



春天

你必将会厌倦,在这首诗里

你必将会看见重复又重复的春天。

蜜蜂振翅,飞离一朵含苞的花。如果细心一点

你还能看见它的脚蹬了一下,让花儿摇晃不已。

女孩子坐在木凳上给松果拍照

游乐者的春天传上互联网,并得到一些回复

我们确实来过。

没有比这一点更需要证实。

但是你不能厌倦。春天。

松林深处涌动的心跳,接近于某种复苏的仪式。

天空还在那里。

没有风,风筝像个摇晃的醉汉。

我如何向你描述我看到的一切,在细微处

那些若隐若现的变化。

青松在山中。

一直没有更好的东西来取代它。

闪电

需要更高的分贝压制

体内的噪音。

越狱的九月到了尽头

那些热,

犹在灰烬中

微微颤抖。

给你一个蛇形的图腾

给你苹果,罌粟,雨水以及

永恒的臣服。

给你一道界限

区分阴影与光明。

人世浑浊

难有一个恰当的时候

听到雷声

想起坟墓

妈妈

正午的烈日下

我独自登山

喝水,流很多汗

看见风,吹动鸡鸣山上所有的树叶

绿荫与石阶。毛毛虫与松果。

安静的事物都有忧郁的心脏。

一阵风过后,

他们将被落日惊醒。

我也被风吹着

在风里持续磨损

妈妈,我想起你。离你上次抚摸我时的鲜嫩

已经很久了。

无题

为了将我抹去

雪下得更大,

为了永远不再开口说话

我写下更多的诗

为了一株腊梅

冬天更寒冷

我虚构了温暖的皮肤与热血

我虚构了我的一生

总得有人代我活着

从故乡到他乡

我以为我深深地

理解了一只空地上觅食的麻雀

它不停点头

像承认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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