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笛 黑甲山诗稿

《黑甲山诗稿》选自《新疆诗稿》郁笛著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2016年3月...

01 夜色

02 幸福路

03 烧纸的人

04 盲校

05 暗处

06 缓慢的雪

也许，没有一条路可以通向这个夜晚

迷蒙的远方。只是这个夜晚，月黑风高

那么多急于回家的人，耽搁在路上了

也许，那么多人，永远在路上了

黑影绰绰，黑甲山像一部黑白影片

堆积着旧年的血，和死亡的恐惧

那些被封锁了消息的夜晚，你在一团黑暗中

四处寻找，真相如墨

2012年1月25日6点45分乌鲁木齐陋石斋我们聚集了一些幸福，一座尘世的花园

从福海背回的一包咸鱼，和一些，早年的流浪

风尘般弥漫的乡音，渐渐混淆了思念和父母的遗容

老了的童年，只剩下这些日子里久违的问候

往事的雪，被一条叫作寒冷的陌路挡在了门外

乌鲁木齐幸福路，在此刻的年景里，多么像一座孤岛

而幸福薄如蝉翼，多年来我不敢触碰的一串号码

还是拨通了远在南宁的婶母，几度哽咽的声音

那么久了，那么远，婶母一张口就唤醒了我的乳名

她在电话的那一端泣不成声，我的嗓子眼里，堵了一截木头

2012年1月25日7点09分乌鲁木齐陋石斋我还是遇见了，这些远在异乡的故人

雪地上长跪不起的人，此刻的黄纸上亲人的脸庞

若因若现，你洒了一些酒，却忘记了佳肴

大雪围拢着孤悬的草地，十字路口上车来人往

每一年的除夕夜，你蹲下身子，被这低处的火焰

照亮一条回家的路，多么短暂的还乡，犹了未了的纸烟

一阵风，就吹走了，尘烟裹着贡品，不知去向

我问过一些陈年的旧事，长长短短的悲伤，逆流成河

然后你看见了那些转身而去的人，一转眼的工夫，就消失了

2012年1月25日7点30分乌鲁木齐陋石斋在暗处，在低处，在光明的背面

盲校像一位谦卑的谛听者，这世界的声音

如此嘈杂。黑暗被逼退至黑甲山毗邻的荒郊野外

寒冷站立在寒冷中，黑暗裹挟着更大的黑暗

不需要大声朗读的人，默祷者穿行在节日的缝隙里

那一袭白袍，翻飞在风雪之中——

我看见的一个盲童，他怀揣着喜悦呢

他没有牵手的人，他还丢弃了，手里的拐杖

看样子，他还将丢弃了，黑眼睛里漫长的黑暗

而黑暗也需要一场大雪，洗净这街巷深处的污垢

被丢弃的信仰，惨淡的黄昏里，一只乌鸦在树顶上的鸣叫

慢慢熄灭的，火焰，照亮着盲校，前世今生

2012年1月25日10点53分乌鲁木齐陋石斋这四处的炸响，多么像一场零星的伏击

暗夜涌动的火焰，此起彼伏的明亮震耳欲聋

谁会丢弃了这千年的喧嚣，回到最初的寂静

一刻钟，或者更久，黑甲山舍弃了与垃圾为邻的出租屋

白色的栅栏，孤立在一条黑夜的马路中间

灯光成为一束夺目的花朵，那追命的光，刺耳的尖叫

暗处的啜泣，遁入四处的轰鸣和炸裂声中

该有一声长叹，还是悄无声息——

2012年1月25日12点06分乌鲁木齐陋石斋我说的是这个冬天的雪，粘稠的夜晚

裹挟着远处昏黄的灯光，就要塌陷的一角天空

你曾经依偎的温暖，彻夜的寒凉，一小片雪花上面

虚幻的漂泊。就要结束了，这漫长的旅程

一生太短，还是太长？我们远不是这一场爱情的掠夺者

需要告诉那些夜晚的雪，被脚步填满的虚空

雪落旷野的这个夜晚，我们在黑甲山弯曲的柏油路上

缓缓通过了，一盏路灯下面的，缓慢的雪

2012年1月25日12点54分乌鲁木齐陋石斋




《黑甲山诗稿》选自《新疆诗稿》 郁笛著

  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  2016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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