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石雕雅玩_【淘艺术】

笔墨纸砚出现后不久，文房雅玩就开始出现在文人的书斋案头，品类不断丰富，材质不断多样。至明清时期，甚至许多习以为常的物件，也都成为了文人爱不释手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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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石雕雅玩

古人的文房雅玩试图将所有的文房雅玩容纳于一篇文章之中，并进行详细的阐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在琳琅满目的文玩品类名目中，稍不注意，就会产生遗漏，而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笔墨纸砚出现后不久，文房雅玩就开始出现在文人的书斋案头，品类不断丰富，材质不断多样。至明清时期，甚至许多习以为常的物件，也都成为了文人爱不释手的玩物。

文房，以当下的语境来看，就是书房用器，但其实在唐以前的文献中，它指的却是国家典掌文翰的地方，是一种机构的名称，类似于我们今天的档案馆。从唐代开始，“文房”一词才逐渐演变为指文人的书房。至南唐，“文房”则成为文人书房的专属名词，南唐后主李煜就常常在他所藏的书画上钤盖“建业文房之印”，宋米芾在《画史》中也说：“大年收得南唐集贤院御书印，乃墨用于文房书画者。”殆至北宋，文房清供逐渐受到新兴文人阶层的重视，当时著名的文人苏易简甚至还专门将笔、墨、纸、砚汇集成书，称之为《文房四谱》，并像天子封臣那样封为四侯：好畤侯--纸；管城侯--笔；松滋侯--墨；即墨侯--砚。

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宋画《槐荫消夏图》，画中条案上陈列着当时文人的爱物

苏易简的《文房四谱》为后代文人建立了“文房四宝”的概念，后来的收藏家在深入了解文房四宝时，往往也会从它开始。《文房四谱》记载了宋之前笔、墨、纸、砚的原委本末及故事，是一个后人窥探宋之前文房状况的绝佳窗口。

不过，尽管苏易简完成了这样一项伟大的工作，但他的书涉及的也仅仅是笔墨纸砚，而忽略了许多与笔墨情趣不可分离的文房用器。正式完成当时文房用器的汇编与整理工作的，则是南宋的赵希鹄。他是江西人，同时也是一位深谙鉴赏之道的鉴赏家，他曾在《洞天清禄集》的序言中说：

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而风雨忧愁辄居三分之二，其间得闲者才三之一分耳，况知之而能享用者又百之一二，于百一之中又多以声色为受用，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悦目初不在色；盈耳初不在声。

声色犬马之乐为赵氏所撇弃，通过鉴赏雅玩而达到知天的乐趣，才被认作是最适宜的鉴赏之道。同时也是在这本《洞天清禄集》中，他列入了十项内容：古琴、古砚、古钟鼎彝器、怪石、砚屏、笔格、水滴、古翰墨笔记、古画等。

其实，当时流行的文房用器还远不止这些，在宋人相关的文献中，还可以看到许多时人所使用的臂搁、压尺、砚匣、糊板、笔架等，仅仅压尺一项宋人就指出有玉、石、檀香等不同材质。还有，在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宋代佚名画家所作的《槐荫消夏图》上，我们可以看到条案上罗列的香炉、蜡台及书卷什物，还有完整的笔插形象。

读到此处，可能有不少读者已被宋代文人的风雅生活深深吸引，但事实上，对于文房雅玩玩赏的细腻程度，明清时期的文人要远远胜过宋人。明代玩赏之风盛行，因而也产生了诸多相关的著述，为研究者频繁引述的有明代文震亨的《长物志》、高濂的《遵生八笺》、屠隆的《考槃馀事》等。

读过《长物志》，便知文震亨是风雅之人，他对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衣饰、舟车、蔬果、香茗，皆有独到之见。在卷七“器具”中，他收录了近六十种文房和卧室的用具，如香炉、隔火、手炉、笔洗、剪刀、笔墨纸砚等，并对它们的选材和功用作了评价、介绍。

高濂的《遵生八笺》也是一部关于文人清居的著作，其中载有《文房具篇》，书中对文具匣、砚匣、笔格、笔床、笔屏、水注、笔洗、水中丞、研山、印色池、图书匣、臂搁等，都有专文记述。在高濂著作的条目中，有的描述极为详尽，例如“笔格”条文云：“有玉为山形者，为卧仙者。有珊瑚者，有玛瑙者，有水晶者，有刻犀者。”

宋代龙大渊所著《古玉图谱》，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玉器专著
明代墨模雕刻图谱集《程氏墨苑》

而在明代文人留下的关于文人清玩的著作中，罗列品种最繁多与全面的，恐怕要数明末的屠隆。他在《考槃馀事》一书中的《文具雅编》中，甚至一口气列举了45种文房附属用具，可谓是集当时文房清玩之大全了。如笔格、笔筒、笔洗之类，以及今人已不常见的贝光、麈、韵牌之属，甚至还有剪刀、如意、镜等，他都收录其中，并不厌其详地逐一介绍并界定雅俗，俨然是风雅的教化主。所以，可以肯定地说，明代尤其是晚明时期，绝对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收藏、鉴赏文房清玩的高峰时期。名类繁多的玩物常常得到文人们由衷的赞美，也是在文人不断玩赏的过程中，它们愈趋丰富而又充满意趣。

从历史上看，虽然早在秦朝便已出现了零星的书房文玩，但隋炀帝开设的科举制度才是其光荣绽放的沃土。正是在科举制度下，文人逐渐取代士族和地主，成为隋唐之后中国社会最具话语权的阶层。随着文人阶层的日益庞大和繁盛，与笔墨情趣密不可分的书房文玩也开始蓬勃发展起来--书房文玩逐渐成为文人身份、地位、品位的象征，甚至行贿受贿之佳品。一个文人，无论是否真正爱读书，即使附庸风雅也要精心装点自己的书房，用今天的话说，文房之好就是那个年代上流社会的时尚。

唐宋时期，书房文玩已经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明清时期更是步入巅峰。其中，康雍乾三位清代帝王对书房文玩均十分偏爱，尤以乾隆皇帝最甚，从而使得大量文房精品得以传世。今天我们在市场上能够看到的大多是明清时期的作品，宋元时期的反而已经非常罕见了。

如今，书房文玩已经越来越引起收藏市场的重视。之所以如此，主要是由其极具传统色彩、艺术价值和文化底蕴决定的。具体而言，可归结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博。如前所述，可以说，没有哪一类艺术品，有书房文玩所拥有的历史渊源和厚重的文化积淀，以及其包罗种类的繁杂丰富。徜徉其中，会令人感觉进入艺术的博大殿堂与前贤对话。

二是雅。“雅”是书房文玩最大魅力所在。书房文玩是最能体现传统艺术风格、将艺匠和文人气质融为一体的艺术珍品。

三是精。书房文玩几乎都是古代艺人独具匠心、巧妙构思的作品，往往凝聚着艺人毕生的心血。一只小可盈握的石雕文玩，其精巧的造型、精湛的工艺、精美的纹饰，本身就是一部经典的艺术全书。

四是真。在时下书画真伪难辨、古瓷高仿迭出之时，书房文玩却少有赝品，开始成为他们拾缺补遗的艺术品“新贵”，不能不说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出现在株式会社东京中央拍卖2014秋季拍卖会上的文房雅玩

石制文房雅玩初探

营构一个迥俗的读书空间，配之以雅致的家具及器物陈设，经营起一个兼具知性与美感的书斋生活世界，对于中国文人，特别是明代中期以后的文人雅士来说，甚至是比读书本身更为重要的追求。

在文人的书房中，除了必备的文房四宝外，常常会看到各种形制、色彩、大小不一的文房杂具。这些杂具种类繁多、材质多样、用途各异，其中有许多是用石头制作而成，易于雕刻的青田石也是其中之一。

青田石制作文玩的历史并不算短，大约在宋代时就有人开始用青田石制作一些案头玩物。明清时期，伴随着文人篆刻的兴起，青田石细腻温润、色彩斑斓的特点得到文人的青睐，也逐渐成为一些文房用具的制材。在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后，艺人们总结出了一套复杂的青田石雕工艺，雕刻的题材也由原始的案头玩物转向了重视自然、观照精神的山水、花鸟、人物雕刻。这种转变恰巧也反映出石雕艺人在不断探索过程中艺术审美的转变。
玉石臂搁，为日本株式会社东京中央拍卖2014秋季拍卖会拍品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青田石都适合雕刻文房雅玩。由于文房雅玩要经得起使用、把玩，所以对石质的要求要稳定、易于保养。大部分青田石石质软、便于雕刻，在印石中使用较多，但同时，其质地受到温度变化易裂，对湿度要求高，则是其制作文玩的弊端。

因而，当下的青田石雕创作，以制作观赏类的石雕作品为主，而兼具实用与观赏价值的文房杂具制作却一直处于从属地位。不过，青田石中，也有一些诸如龙蛋石等，其质地也十分适合制作文玩。

在古代文人的笔记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文玩范本，以供当下石雕艺人创作的需要。

例如笔洗。它是古代文人的洗笔用具，大多为瓷制品，也有铜制品或石制品。笔洗形状多样，常见的笔洗往往被设计为圆形，也有方池洗、长方洗，有的甚至被制作成其他物品形状，如柳斗元洗、桶样大洗、蟠桃洗。为了使笔洗更为雅观，制作者常常在洗口与洗身上做文章，如将洗口制成各种植物叶瓣形，于是就有了菊花瓣洗、葵花洗、荷叶洗、梅花洗；或以动物、植物的图案、纹样装饰洗身，如豆青凸璃圆洗、卷口蔗段洗、元口瓜棱洗等。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中记载说：“玉者有钵孟洗、长方洗、玉环洗，古铜者有古钵金小洗。”“陶者有官、哥葵花洗、磐口洗、四卷荷叶洗、卷口蔗段洗，龙泉有双鱼洗、菊花洗、百折洗，定窑有三箍洗、梅花洗、方池洗，宣窑有鱼藻洗、葵瓣洗、馨口洗、鼓样洗，俱可用。”仅仅笔洗一种，就被文人记述有数十种之多，确让人眼花缭乱。

又如笔格，它为古代文人搁笔专用。明代文人陈继儒在《妮古录》中就记载说，赵孟頫曾得一灵璧石笔格，非常欢喜，并描述它的形状如“钻云璃虎”，极尽骁勇。事实上，对于那时的文人来说，得到一件钟爱的笔格，也需要费尽心思，他们常常会借用不同的材料来尝试制作。玉、石、木、铜、锡、珊瑚、水晶都曾被用来制作笔格，这其中又以石制品使用最为广泛，特别是那些石头质地精良，形状巧妙，如同山形或状态各异的动物形，不必加工或略为加工即可用作笔格。有时品位古怪的文人也会将笔格制成娃娃形、璃形、龙形等，栩栩如生，十分可爱。而使用石质脆润的青田石来制作笔格，不仅可以展示复杂的雕工，其青田石料色彩的多样性也可以满足文人不同的趣味。

北京永乐2012秋季拍卖会上的一件玉制笔格

古代文房用具种类繁多、样式各异，若读者们曾有参观过文房用具展览的经验，这种感受可能不亚于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的眼花缭乱，即使如镇纸这样用来压纸或压书的小玩意，也在古人手中花样倍出。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曾这样描述镇纸：“玉者有古玉兔、玉牛、玉马、玉鹿、玉羊、玉蟾蜍、蹲虎、辟邪、子母螭诸式，最古雅；铜者有青绿虾蟆、蹲虎、蹲螭、眠犬、鎏金辟邪、卧马、龟龙，亦可用；其玛瑙、水晶，官哥定窑，俱非雅器；宣铜马、牛、猫、犬、狻猊之属，亦有绝佳者。”这段引文不仅对各种镇纸的质地优劣作了比较，而且对镇纸的形制作了具体的描述，即大多数镇纸为姿态万千的动物形。还有人会选择将镇纸制成尺形，称其为压尺，其上往往会附有各种动物形状的雕纽。为了呈现更为古雅的品位，也有文人在上面刻字，藉以展示自己的诗文、篆刻功底。动物雕刻，恰好正是当代青田石雕雕刻的一大特色，如果石雕艺人们在精雕细刻的基础上，再为石雕增添文房功用，不正好满足了当下文人实用、把玩的需求吗？

文房用具具有实用功能，这是毫无疑义的。有了这些文房杂具，人们在泼墨挥毫时也更为得心应手。同时，制作精致、千姿百态的文房杂具又给书房增添了不少高雅情趣。这种高雅情趣与温润洁净的青田石也许能够成为完美搭档，而如何使二者之间相得益彰，就要看石雕艺人手中的那把刻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