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望：文化飞地：廿八都_【宁海之旅】

廿八都异于同姓聚族而居的前童古镇，她兴起于驻军，兴盛于商业，鼎盛时期，百业兴盛，商贾云集，富甲三省边境，雄踞...

廿八都异于同姓聚族而居的前童古镇，她兴起于驻军，兴盛于商业，鼎盛时期，百业兴盛，商贾云集，富甲三省边境，雄踞一方。现在古镇仍保留2段2里许传统古街道、36处古民居、2座文庙、14座古庙、10大景观、4大家族、13种方言、141个姓氏；山歌、民舞、旱船、花灯、剪纸、木偶以及民谚、民谣、民间故事、民间传说盛行各种节日活动，学者称廿八都为“一个遗落在大山里的梦”，又说她是“文化飞地”。飞地是个产生于中世纪的特殊地理人文现象，具有一些基本特征，譬如政府控制力相对薄弱，行政管理松弛且成本较高；社会经济相对落后，文化多样性色彩比较浓郁等等，学者们借“飞地”说明古镇廿八镇，我想应该是特指其浓郁的多样性的文化色彩吧。

在游客接待中心停车场，我们就看到了古镇三角城头标志，上有古代兵士雕像守卫，三边城门之上，各书“廿八都”“仙霞关”“枫岭关”，突出了古镇名称与特定区位特征：婺处饶信四府边界，浙闽关隘要冲。古镇游览入口，在接待中心对面跨枫溪而建的珠坡桥上。桥左侧枫溪岸边立一巨石，标示“廿八都”三字，红色，“廿”像“口”字，与三角城头一样，也为一趣；桥右侧立一石碑，为《廿八都记》。珠坡桥为浙西南常见的廊桥风格，桥上匾额书“珠坡桥”，桥联“桥廊风爽堪留客，波底星光可醒龙”。走过珠坡桥，回头看，桥联为“四面云开山色秀，八方影动浪花明”。有时间读联观景，也是游趣一种。过检票处，是农博馆，紧靠枫溪，为两层九间屋面，临溪建筑，里面展示农家耕作用具，有水碓、油榨、水车、水磨、风扇等，农博馆有一份古镇“古朴”美扑面而来。馆外最吸引眼球的是大水轮，这是水碓的动力来源，馆内另外引人注目的是横卧着的传统榨油机具。过北堡门，右拐，进入“浙闽枫岭营总府”。来古镇前，我们已游览了枫岭关，到此一见“枫岭营总府”，有恍然一悟的感觉。明清时，廿八都驻军，最多时，据说有上千人，首领级别最高为从三品游击将军，相当于现在的省军区副司令，可见廿八都浙闽要冲的重要地位。枫岭营总府建筑为三开间，门前天井西面有旗杆，地上鹅卵石与青砖砌成八卦图。两侧为马头墙，正门敞开，两侧各围木栅栏，栅栏前各有一石雕狮子镇守，门联为“晓日旌旗开宝帐，春风鼓角动辕门”。府内正厅上悬“精忠报国”匾，下面为将官点卯之座，案桌宽大，有威严之状。堂两侧列古代十八般兵器。后进为“民族英雄郑成功”雕像。年轻的郑成功一身战袍，右手插腰，左手佩剑于身后，英姿威武，雕像后为巨幅战图。据记载，23岁的郑成功曾在仙霞关镇守。旁有郑成功手迹“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悬挂。出门到观音阁，“观音殿”三字为立匾，进门是笑弥勒，背后为韦陀，韦陀也显年轻俊美形象。正厅“慈航普渡”匾下供奉千手观音。两幅楹联“白莲台上逍遥客，紫竹林中自在心”，“天生石阁，有观音坐禅得名胜；首叩佛地，求大士普济得世安”。两厢供十神像，不知名号，也有联，一为“竹林苏云护赤子，莲台甘露济群生”，一为“贝叶本无一个字，雨花飞作万家春”。

出观音阁，向右上行，为鹅卵石斜坡道，走出即见文昌宫。文昌宫，廿八都“一口三线、七大节点和十三个陈列馆”中七大节点的一个重要节点。

文昌宫右边为文昌广场，有戏台。刚进行过大型活动，背景还在，戏台有联云“倾刻间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江山”，“白雪阳春都妙句，高山流水自知音”。过广场，稍右转，到文昌宫正门。“文昌宫”石碑,三字竖写，镶嵌在青砖墙上，碑下有四个门当突出在门顶墙上。门外正中有一鹅卵石铺就直径达5米的八卦图，右侧有桂花树。据传此桂花树已有300余年历史，文昌宫前种桂花树，有祝祷学子们“蟾宫折桂”之意。进门迎面挂有文昌宫图文介绍。曰：文昌宫又称文昌阁，建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占地157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1198平方米，分前殿、正殿、寝殿三大部分。精美的木雕与装饰性壁画是文昌宫精华所在。文昌宫内设有文昌帝君、仓颉先师、魁星踢斗（阁）、圣人孔子塑像和相关的图片、史料及古代读书人的场景再现，是古代地方学子读书聚会交流的场所。

文昌宫总体布局呈纵长方形，沿中轴线排列，依次为照壁、大门、前殿、天井、正殿、天井、寝殿，共三进二天井，左右为厢房，以檐廊相连接，前殿、寝殿为单层硬山顶。前殿两边板壁上大书“仁义智礼”。文昌宫建筑雕刻精美，彩画故事生动。正殿是整个建筑的主体，平面为正方形，共三层重檐歇山顶，每层四角出挑上翘，有二十四个翘檐，设计新颖别致，层层叠叠，仰视，以天空作背景，构成的是一幅极优美的画面。“文昌殿”金字金边悬挂正中，门柱楹联“千古文风光史笔，万年气运盛才猷”。正殿内供奉文昌帝君。上悬“星焕山河”，两边对联“早知一个名额，你也求，他也要；不若十年寒窗，朝亦习，晚亦功”，极有趣味。殿内色彩，整体有“辉煌”感觉。据介绍，文昌宫有三绝，造型、木雕和彩绘。正殿造型别致，二十四个翘檐，印象深刻；雕刻艺术，粗中有细，刀法有力，一气呵成；彩绘作品，内容丰富多彩，人物造型栩栩如生，生动形象。文昌宫具有极珍贵的文物价值。正殿天花板正中大幅彩绘是文昌帝君出巡，大门之上为状元及第画，两边一幅是猫虎对话，一幅是鱼龙相语，旁边为三顾茅庐画。据介绍，文昌阁的所有梁、枋以及藻井，都彩绘人物、花、山水、鸟兽，据统计有340幅之多，且彩绘题材丰富，形象生动。在文昌宫游览，我有被震着的感觉，感觉都看不过来了。整个过程，我没有说一句话。

两边厢房，也有看头。右厢房“先师堂”，正中挂一幅孔子授业画，两边对联“四书文章雅士颂，五经才调稚子风”。听导游说，这里的塑像为学子读书场景，内外楹联分别为“文星灿烂英才济济人间宝，奎阁玲珑俊士彬彬世上珎”（“珎”为“珍”字），“万丈文光连北门，四时佳气对南山”。左厢房匾“名教乐地”。墙正中悬挂孔子画像，两边悬挂对联“博学笃志中庸治世，切向近思大道修身”。塑像情景为考试场面。内外楹联分别为“先师功德垂经史，儒学精华照神州”，“古今尊至圣，中外仰先师”。

后殿供奉孔夫子。中间为孔子作揖立像，背景是论语名句。殿内三副楹联“至圣无域泽天下，威德有范垂人间”，“觉世牖民诗书易象春秋永垂道法，出类拔萃河海泰山麟凤莫喻圣人”，“大哉夫子，合诗书易礼春秋集大成；允矣斯文，为古今中外君民立允极”，三联均出自山东曲阜孔庙大成殿。两边墙上悬挂孔门弟子及后继大儒画像。画像为彩色。

从文昌宫出来，就走向浔里老街。浔里是村名，是廿八镇镇政府所在地。这条近1公里的老街，就以浔里村名命名。廿八都位置独特，也真有点独特，从浔里村算起，距江西广丰县50公里，距福建浦城县55公里，距本省的江山市却是最远的，有61公里。走出弄堂口，首先看到的是姜秉书洋货店与老字号德春堂药店那极有特色的门楼。一个门楼正中砖雕“瑞气临门”，一个悬挂“德春堂”匾。都为前店后宅式。药店天井四角柱牛腿上分别雕着栩栩如生的八仙形象，二楼护栏花板木雕也非常精美。店内两幅对联与现下的商业氛围相比，也极有回味。一幅为“膏可吃药可吃膏药不可吃，脾好医气好医脾气不好医”，一幅为“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药店边上有鹅卵石小弄，顺小弄前行，就到了方言姓氏名人馆和特工馆。据说，廿八都镇是迄今发现惟一有百家以上姓氏的移民古镇，“鸡鸣三省，百姓古镇”，廿八都名符其实。据馆里《2005年廿八都姓氏与人口统计》表显示，陈戴王三姓人最多，每姓都在800人以上，最少的姓氏只有1人，有26个，其中有平时较少见到的“农、呙、危、岭、计”等姓。为什么廿八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由地理环境特殊与历史发展演变而成。这里地处仙霞山腹地，大山重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汉武帝时还曾因怕乡民反叛而将当地乡民押往外地，使之成为“人迹所绝，车道不通”之地。历史发展到唐朝，黄巢挥戈南下，开辟了仙霞古道，大山重围中的廿八都沟通了浙闽交通，廿八都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历代屯兵扎营之所。清朝时期，全国长期统一，廿八都四面关隘相守，极少受战乱影响，商业繁荣发达。曾听闻此处鼎盛时，每天有官营千根扁担出入廿八都运送货物。驻兵有上千人，姓氏多就是很自然的现象。还有，很多的外来客商、杂夫，流落败兵、退役官兵，看到小镇繁华如此，纷纷定居，更增加了这里的姓氏与方言种类。方言馆里详细介绍了这里的方言，古镇现有江山腔、浦城腔、广丰腔、洋田腔、灰头腔、岭头腔、溪下腔、贵州腔等共13种方言。人人都讲方言怎么交流？这里更重要的却是“官话”通行。官话，当地人称“正字”，俗称“廿八都腔”，是镇里几乎人人能说、村村能通行的廿八都“普通话”。据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主办的《语言文字报》记载：清雍正朝，官员到异地任职，语言不通，上情难以下达，让人翻译，又易出偏差误大事，于是雍正帝在雍正六年(1728)九月九日开始，在宫廷中带头使用“官话”，并在全国推广。当时廿八都驻有浙闽枫岭营1500官兵，军人占优势的环境，再加，每天几乎有千人运送货物，各色人物南来北往交易，为公为私为生意攒钱，官话自然通行。特别有意思的是，现在这里除留存的方言外，仍流行、使用着雍正皇帝推广的清代官话。据馆里文字介绍，现在竟有9798人会使用官话。可惜的是，我当时不清楚这一情况，再加又没在廿八都住下，时间匆匆，没去与当地人交流，失去了“方言国”体验“清代官话”的机会。这倒让我想起学者们的一种说法了，到廿八都寻找“一种遗落在大山里的梦”，这也可算作古镇寻梦之一种吧。馆正厅两壁悬山水画，正面悬一仕女吹箫图，对联“留客酒杯应恨少，动人诗句不须多”。侧厅“枫溪居址图”，图上枫溪十景给人印象深刻：水安凉风、枫桥望月、狩岭晴岚、龙山牧马、浮盖残雪、珠坡樵唱、相亭晚钟、炉峰夕照、西场校射、梓山花锦。这十景绝对是最纯朴的风景，足够人在廿八都盘桓多日的了。不知现在的廿八都人能否说出这十景。

名人方言姓氏馆是由旧宅院改建而成，戴笠举办特工训练班的地方，原来是姜守全的宅院，姜姓是古镇清末民初名噪一时曹、杨、姜、金“四大家族”之一。古镇重点保护的36幢古建筑中，绝大多数是这“四大家族”的宅院。此处名“戴笠与女特工陈列馆”，具体标示牌称“军统廿八都女特工训练班”，又称“中美技术合作所廿八都女特工训练班”。进门左侧转进，看到五块石碑，四块无字，中间一块刻着章士钊著名的挽联“生为国家，死为国家，平生具侠义风，功罪盖棺犹未定；誉满天下，谤满天下，乱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评”。这副对联，我们已在戴笠秘宅见过读过，也有所思考。为什么是五块碑，四块又为什么不刻字？我没有去探究。五碑对面是巨幅戴笠与女特工合影。正厅里壁挂孙中山像，上为“天下为公”，两侧联语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整个布置是会议室的样子，在诸多影视剧里常见，不知这里是否是当时真实情景的再现。右侧展出“军统之花”的照片与介绍，左侧是军统事迹展览。其中的“珍珠港事件，向日本说‘不’”，民国唯一女将军江山人破译日本电文事，唤起我以前的读书记忆，如果当年美国重视这一信息，也许世界格局又会是另一番情景。图片展出“让历史证明军统特工……”，是个有历史眼光的问题。天井右厢悬“博爱”，下挂戴笠和胡蝶的照片，柱联“杜鹃花里杜鹃啼，有声有色；蝴蝶梦中蝴蝶舞，无影无踪”借古联古景应时人，也有妙趣。天井左厢悬“歌舞升平”，柱联“冀北人文，风云龙虎；江南春色，歌舞楼台”，是大戏台常用之联。左厢右边小门外是个小天井，角落里有一旋转木梯可达戴笠卧室。我未上去，听说，里面有戴笠与梅乐斯的卧室，卧室里的对联也很有味道。

出陈列馆，往左侧按指示牌走，可到回音壁、姜通臣旧宅、姜通鸿旧宅，再回到浔里老街。我也未去。我走另一条更近便卵石路，到浔里老街，见隆兴钱庄。隆兴钱庄门楼也很气派，“紫气东来”砖雕下挂着“隆兴钱庄”匾，门边石柱镶联，也极有特色：“东西南北八方客流万里，春夏秋冬四季财汇咸通”。进门壁上悬一大铜钱。正堂悬挂褪色国画，对联为“创千秋事业，开广源财富”，也褪色，当为当代时画，没有古味。天井边内室模拟钱庄柜台，有伙计立像，像在接待商客。边厢还有帐房坐像，像在专注记账。厅前横匾“和气为瑞”，柱联“算分毫算公平何须再算，存诚意存信用放心来存”。

继续走在浔里老街上，花制作、隆兴斋、古镇米厂、念八铺客栈，各种旅游纪念品小摊，沿街一路，人来人往，很是安静，芡实糕也卖着“文化”，每盒糕上都有不同的字，传达着不同的情意趣味，有“爸(妈)您辛苦了”“我爱你”“老公（老婆）ILOVEYOU”，有“步步高升”“吉祥如意”，也有“逢赌必赢”之类。继续南行，到关帝庙。关帝庙为二进建筑，中间一天井。天井北厢赤马，南厢白马。天井东面挂“财”字，柱上悬联“威灵存宇宙，干霄正气壮山河；大义秉春秋，辅汉精忠悬日月”。二进“忠义千秋”匾下供奉关羽，左右周仓关平相侍帐下，楹联“修春秋读春秋千古一春秋，孔夫子关夫子万世两夫子”。关帝庙对面为一长方形广场，东面一戏台，南北两侧店面。这里好像没有生意，开门的店面一半不到。出“奉忠”门，右旁有一小屋为检票处。稍走十来米，就是一座四柱三门石牌坊。上书“念八铺”，牌坊柱联“百姓古都要会闽山越水，三千黎庶远播旧貌新风”，“遥望晴岚夕照龙山神骏，闲听溪水琴音樵唱牧歌”。

时间有限，看导游图上，还有杨通敬旧宅、杨仁和旧宅、金同顺旧宅、杨通孝旧宅未走，还有回来后读《徐霞客游记》提到的现在的“古景桥”，我也未走到。这座桥是霞客向牧人反复打听后，走向向往的“怪石拏云，飞霞削翠”浮盖山的起点处。我匆匆走过浔里老街，半途导游已等着，引着我们从东升桥处，快速回到停车场。

廿八都，文化飞地，有太多的东西，是需要心静静心地去体味的，像我这样蜻蜓点水式的旅游方式，只说明“我到过了”，离真正的旅游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现在我翻看着照片，整理着记忆写下这篇文字，也许是一种静心回顾与回味吧。近年感觉团队旅游总留下诸多的遗憾，尤其是读到以下的一段文字，我更有这样的感觉：“廿八都建筑风格融南方情调及北方风格于一炉，集浙式、徽式、赣式、闽式、皖式、滇式和欧式为一身，古镇的古建筑、古雕刻、古壁画、古门楼，随处可见，雕梁画栋，飞阁流丹，都精雕细刻，是一处不可多见、原汁原味的‘民间古建筑博物馆’”。我问我自己，我看到了这些吗？我看到了“古镇炊烟袅袅，与四周山头盘旋的云雾相呼应，白色与青色交织，一条白墙灰瓦的明清古街，宁静而淡雅，如同一幅古老的国画”的优美画面，却没有真正看到廿八都那建筑真正特殊的韵味。虽然为了看出建筑的韵味，我读过建筑学的一些课程。但面对廿八都那融会了南北风格的“飞地”建筑，我真正感觉知识的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