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女青年的必修课——《刺猬的优雅》

 

《刺猬的优雅》其实就这么简单,虽然是本哲学书,还带点意识流的色彩……...





我知道很多人看完标题就想用西红柿和粉拳招呼我,认为我心怀鬼胎,涉嫌拿人开涮。但我想说的是,和平和对话是当今世界的主题,在讨论一本如此优雅的书籍的同时,却使用暴力对付一个评论者,这和优雅本身是不相容的。让我再次重申一下:我认为,《刺猬的优雅》是一本文艺女青年必读书。

理由之一:这本书的主人公就是一位标准配置的文艺女青年。什么是文艺女青年?她们是一群在精神生活上比较丰富,或者自认为比较丰富的人。也就是说,她们在精神层面强烈地把自己和周围的其它人区分开来,但是又不使用世俗的标准。她们知道,并且能够消费大部分粗人所不不知道的那部分知识、感悟和情感体验。《刺猬的优雅》中,主人公是一位孀居多年的寡妇。她没有受过完备教育,职业是卑微的门房,生活在巴黎的一栋高尚住宅的一楼。她清楚地知道,她所掌握的知识,无论在深度和广度上都远远超越她服务的这班社会精英。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根本不具备敏锐的感官可以感受精神生活中较为精微深奥的那一部分。她是一位文学女青年,同时也是一位隐士。要我说,这大概是所有文艺女青年的共同自我认知。
理由之二:这本书的第二女主人公是一位标准配置的伪文艺女青年。我承认文艺女青年中的确有相当数量的人品味不凡,认知深广,但是我也不得不说,还有许多人混进了文艺女青年的队伍。作为一位文艺女青年,需要爱智、爱美,并辅之以必要的自恋。而混入队伍的这些伪文艺女青年,除了自恋之外一无所有。因此,我们得以目睹海量的无病呻吟,自怨自艾。《刺猬的优雅》中,第二女主人公是一位12岁的女孩,养尊处优之余,努力追求更为深刻的思想。由于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她决定在13岁生日到来之时自杀,同时纵火烧毁整栋公寓。恕我直言,无论是正牌文艺女青年,还是伪文艺女青年,她们共性的毛病都在于:所有的认知和感悟,大部分来源于书本上的自我领悟,并且形成自循环,却罕有来源于生活本身的顿悟,犹如为镜子中的影像而泣下,却根本不愿意触摸一下对应的实体。

理由之三:这本书没有写成一部武侠小说,没有把重点放在戏剧性的场面上。比如隐居的大侠被一帮庸人所轻视侮辱,大难到来之时,大侠挺身而出,迎风一刀,惊艳一抢,众人于是摄服。《刺猬的优雅》用日记体的方式,由两位女主人公轮流写出她们的所思所感,把焦点放在了人和人的沟通上。它的主题相信是一切文艺女青年所喜爱的:假设你是世界上最后且唯一的一只恐龙,世界上另一只最后且唯一的恐龙是如何凭借蛛丝马迹把你从茫茫人海中找寻出来,然后用一种让人感觉舒适、默契的方法慢慢接近你的心灵,使得你褪去伪装,重新感受到来自现实世界中的理解和温暖?我觉得这是一切文学女青年之梦,无论当下自己如何被误解、排斥和贬损,确信世界上还有另外一只这样的恐龙存在,是继续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且继续怒放的唯一理由。事实上,如果没有合乎心意的沟通方式,那么宁可没有任何沟通。

现在,还觉得标题是种冒犯么?不过,真正的冒犯现在要正式开始了:
《刺猬的优雅》一书由法国作家妙莉叶.芭贝里所著,她的国籍是一个真正的不幸。法国作家精于表现人类极精细极复杂极细腻的情感变化,这等于是在不断灭绝后世作家的生路。芭贝里在书中选择了异种文明作为自己的出路,把那位骑着恐龙翩然出现的王子设定为一名日本人,多年里靠在日法之间倒腾高级Hi-fi 发了财。由打这位日本人出发,他体现了法国的文明里不存在的审美情趣的方式,把简单、质朴的“佗”之境界赋予了这位国际倒爷。芭贝里很聪明,法国人喝够了最好的咖啡,她就端出一杯清茶来。吃惯了各种大餐,她就端出一盘寿司出来。见惯了五光十色、琳琅满目的商品,她就拿出一块蓝色的手工扎染桌布来。
但是,这种做法会使得小说变得粗俗。在感受了和式文明的优雅之处后,你不禁会像我这样做一次翻译:一只真正值得期待的恐龙也许在地球的另一端,如此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等待。这一点远不如杜拉斯的坦诚,《情人》里她并不讳言她爱的是中国情人带来的肉欲和现金,而不是遥远的中华文明。恐龙从地球另一端来,带着武装到牙齿的学识和审美,这是传奇。在增强了戏剧性的同时,却让作品变得粗俗,因为这毫无疑问的又是一次“降神”。生活在别处的说法,如果最后要归结为异种文明,或者地理上的遥远,这和希望外星人乘坐UFO从天而降打救世人并没有任何不同。
更倒霉的是,芭贝里在避免和前人撞车的同时,选择了她自己也并不熟悉的日本文化。在这本书里,那位从天而降,带着Hi-Fi音响而来的日本人几乎成为文艺女青年心目中的完美先生。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合理的,都在美学上是超越的,都能够强烈地撞击孀居寡妇的心。一个名字因此在我心头徘徊不去:琼瑶阿姨。。。。。。我对日本的文化认知有限,但是在这种有限的认知中,我以为芭贝里勉力用法文去表现的幽玄境界其实非常生硬,造成人物本身极为扁平和苍白。如果把日本人换成一个秘鲁的吹笛印第安人,或者是爪哇岛的一个裸身猎人,不会有任何本质的不同。你大可以直接描述你觉得他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优雅得体就好了。至于说到他和他的文明有什么本质特征,芭贝里恐怕回答不上来,只能是用花痴一样的声音告诉你:反正我觉得他好对味。

最后,这部小说写到了一个死结:超越阶级和文明的爱情会有结果吗?遇上这种两难问题,我们会颖悟地认识到:对于高手而言,一个精彩的故事有了最强的推动力。而对于庸才来说,这意味着他手中马上会握着一把凶器---对于无法回避而又无法回答的问题,立即想办法干掉主人公是最要紧的事情。芭贝里没有超越谋杀犯的水准,在小说的最后,她同样犯下了许多作家都曾经犯下的罪行:干脆利索地把人物给干掉了。即便如此,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反而让问题变得更加眼中了。
如何描写死亡?这对于任何作家来说,都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课题。芭贝里也许精于心理描写,善于表现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互动。但在全书的最后一部分,描述各人对死亡的感受时,却没有让我感觉到她的功力,感觉不到死亡阴影所带来的压力有多么沉重和由此而来的彻悟是何等清新。看到她的表述之后,我不得不倒回头去怀疑:她究竟是善于描写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互动,还是仅仅善于想象这种互动过程?处理不好两难结局,就不得不启动谋杀。启动谋杀,就不得不赋予死亡应有的重量。写不出这种感情的深沉、深切之处,感觉不出死亡本身重击了自己的神经,看到那些错乱的火花,那么就会让作品之前的所有描述失去了重量,显得浮泛。
《刺猬的优雅》是本动人的小书,也有触及心灵的力量。与此同时,它也逃脱不了为了优雅而优雅的嫌疑。作者芭贝里也是一位文艺女青年,在心灵的部分她拥有自己的发言权,但是在心灵和现实世界的接触带上,它依然遗憾地存在着明显的断裂,以至于无法使得小说成为伟大。它适合某个春日周末的午后阅读,然后合起书页,继续上路。

PS:图片来自同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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