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教我望穿秋水

 

我无比想念《白蛇传》。张火丁的白蛇,到了断桥,就是人与妖的完美结合了。...









白蛇的故事,从来都是人物的混搭,故事的解构,才是我最爱看的。各种非人非妖的念头跳出来,给搅到混乱,把或者此生不见此世不存的种种孽缘都一一拎出来,抽打也好,赞美也罢,何必非要集中在白蛇的痴情,许仙的懦弱上呢?

虽然更多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要看白蛇和许仙的爱情的,但我还是希望妖应该强悍些,就像游湖时呼风唤雨地逗弄,如此下去是最好的,何必闹到被怯懦复杂的人折磨成这样呢?








张火丁的白蛇,到了断桥,就是人与妖的完美结合。“你忍心将我伤,端阳佳节劝雄黄。你忍心将我诳,才对双星盟誓愿,你又随法海入禅堂。你忍心叫我断肠,平日恩情且不讲,不念我腹中还有小儿郎?你忍心见我败亡,可怜我与神将刀对枪,只杀得云愁雾惨、波翻浪滚、战鼓连天响,你袖手旁观在山岗。手摸胸膛你想一想,你有何面目来见妻房?”怨愤、责问和心中戚戚然地
不甘,为什么这个男人居然是这样呢?她还是没明白人是个什么生物啊。张火丁唱得字字如钉,一字字地钉在那里。当场揭露,真是男人的一个大难堪啊。“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请珍惜我的心”,不是白蛇容易受伤,是爱情这东西就是带着利剑来的。不得不想起酒变后盗草前另一段西皮快板:“含悲忍泪托故交。为姐仙山把草盗,你护住官人受辛劳,但愿为姐回来早,救得官人命一条;倘若是为姐回不了,你把官人遗体葬荒郊。坟前种上同心草,坟边栽起相思树苗。为姐化作杜鹃鸟,飞到坟前也要哭几遭。”要和人来做生死的夫妻,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不过,许仙这样的废柴,大战之际,不袖手旁观,还跑出来助战,基本就是小和尚那句话“你这不是给我惹篓子么”。在那种场合,他站远点,就是帮助了。许仙就该
是一道玉树临风的景,看到了,就必须惹人爱怜。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值得如此眷恋的许仙,至少京剧舞台上靠色诱的许仙是没见到的。因此,教授的白蛇可看
可感,但她眼中的、心中的潘安样许仙只可想象。



小青实在是个不好演的角色。人生之大不幸,就是做了个必不可少的配角。看似有你,实际没
你。但没你又不行,最后就是变态人生,怀疑,怀疑,怀疑。要和姐姐同爱同恨么?但这个男人不是她的菜,不和姐姐同生死共患难么?那是下山时发下的誓愿。你
以为妖都和人一样,那么容易背信弃义么?所以,面对眼前这一对在情感火焰山上炙烤着的活宝,气得只好跺脚。徐畅的脚还是比李艳艳跺得有分量多了,准确多了。

所以,断桥最感动我的是“她夫妻依旧是多情眷,反显得小青我性情忒偏”,“但愿得我姑爷爱定情坚”这些自我解剖和认识的,痴憨地又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语句。

断桥的时候,当许仙站在那里腰不疼腿不软地说出几句誓言,白蛇脸都不回,干脆地甩脱了小青,就扑回去了。这不是悲哀吗?

当然,痴男怨女们对爱情抱有美好期待,是最正常不过的。而且容易贪心,比如“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其实物是人非才是真相,只不过她自甘不见,情愿健忘。






我多么希望白蛇就是打败了法海,玩转了许仙,提留着小青返回峨眉,人世间不过如此,做出个御姐妖的气质来,逗一逗那些不知深浅就疯狂扑上来,看清楚了又觉得
害怕的废柴,震一震这些忘乎所以的各种性别的人类。可惜,几乎所有的白蛇都是人妻范儿,因为我们所知的世界都还是人自己创造和想象的。

可惜的是,自己先把自己玩进去了。所以我从来也没同情过雷峰塔下的白蛇,更没有对“小娇儿”抱有怜悯。不论是人是妖,你自己首先陷入了,就是吃败仗的不二根由。






因为唱词之故,从来没爱过“小娇儿”。2013年3月12日,上海天蟾舞台,张火丁的《白蛇传》唱得最好的一段当属“小娇儿忽一笑三春花韵”。完全唱到我心
里,往死里敲打我。你若铁石心肠,她就是金刚钻石地钻你,不怕你的坚硬,不怕你的无情。果然,我被打败了,第一次觉得“三春花韵”那孩子值得疼爱。



之所以爱张火丁的白蛇,是因为唱。以我的鼠目寸光,放眼望去,没有谁能把“含悲忍泪”唱得那么好了,谁也不能把“断桥”唱的那么好了,谁也不能把“小娇儿”唱得那么好了。这个“好”字,就是再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的准确,才干干净净、纯纯粹粹地拿来形容的。

与《春闺梦》、《荒山泪》比起来,《白蛇传》还没那么熨帖、深邃。这两出经典,一则是梦如幻,一则是真非真;一则意境如诗,一则沉静如经;一则是柔痛,无着落且长久,一则是惨痛,犀利且刺骨。都是残酷极致的人生。但白蛇更丰富,更人性,更温暖,更浓的烟火色。而张火丁的高不仅仅在于她的唱,她的做表,身段水
袖,节奏等等,更在于她演任何人物的那种干净、简练的美,这应该全在于心底的无暇。SJKL






图片来源网络:蕙质、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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