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杨过误终身（三）——程英

遇到他，爱上他，虽然如白云稍聚即散，也是好的吧！总好过无知无觉、无爱无恨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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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他，爱上他，虽然如白云稍聚即散，也是好的吧！总好过无知无觉、无爱无恨过一生。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茅屋外、月夜中吹奏《淇奥》的青衣女子，是黄药师的关门弟子——程英。书中的她，性子就像这首《淇奥》，温柔周到、平和淡泊。不仅性格好，她还是个出色的美人，经得起时间的打磨。当她看着桃花低声吟唱“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时，已与杨过绝情谷中一别十六年。年纪已不算小，大概有三十五六的样子，可是黄蓉眼中的她，“娇脸凝脂，眉黛鬓青，宛然是十多年前的好女儿颜色……”她依然很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可惜，这个宜室宜家的女子，并没有良人来迎娶。

金庸小说中着青衣的人，往往没有美满的姻缘。黄药师着青衫，爱妻早早撒手人寰；周芷若着青衣，爱郎在新婚拜堂之际被赵敏抢亲；同样穿青衣的程英也一样，她再温柔、再懂事也无济于事，因为她爱上的是男主，而她自己只是女配。女配存在的理由，常常只是为了凸显男主的魅力，点缀主角间惊心动魄的爱情。

所以，她的爱而不得、孤独终老是使命中注定的。

事实上，我不明白她这样一个冷静恬淡的近乎冷漠，外人很难走进内心世界的人，何以会爱上不羁的杨过。毕竟，如果月夜吹奏的《淇奥》是在表白，她的理想型应该是温润如玉的君子，怎么可能是杨过？毕竟，她初次见杨过时只有九岁，一别经年后再见，居然毫无铺垫地爱上了？像她这样一个人，大抵是很难爱上一个人的啊，跟着黄药师那么多年，见了同门师兄师姐也是淡淡的，在乎的人，只有表妹陆无双，和杨过。

程英的淡然冷静是表象，对于她在乎的人，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是想成为她在乎的人，实在是困难。门槛这么高，杨过莫非是凭着一张俊逸的脸过关的？着实是莫名其妙。

可是在《神雕》中，她应该是爱着杨过的。否则也不会在杨过昏迷时，反复在纸上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虽然我们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既然见了心上人，怎么还高兴不起来”，还是“既然见了心上人，怎么会不高兴”。有了这句无声的诉说，加上缠绵深情的《淇奥》，书中的程英，无疑是深爱杨过的。至于原因，或许是她在悄然跟随陆无双和杨过时看到杨过对姑姑无时无刻的思念，被他的深情感动。爱上他，是因为爱上了这种全心全意的爱情吧！

她爱的充满克制，殷勤体贴，大方得体。很多人心疼程英正是因为如此。她为杨过一针一针缝了新衣，杨过贴身而穿的依然是小龙女为他缝制的已经破烂的旧衫，她心中一酸，却没有半句表示。杨过自昏迷中醒来，唯恐自己有失礼之处，程英温柔解劝地说，他安心养病便好，待病好了就可以去找他的姑姑，他的姑姑一定是找得到的。书中写道杨过的感受是：“这几句话温柔体贴，三分慈和中又带着三分的敬重，令人既安心，又愉悦，与他所识别的女子全不相同……但觉和她相处，一切全是宁静平和。”是啊，程英与旁人是不同，旁人哪有她的懂事？

她的温和懂事，也许与自小寄人篱下不无关系。姨母姨父对她无疑是极好的，可是终究与亲女儿不同。生死面前，姨父坚持要将信物给她，姨母气的晕了过去，她怎么可能与陆无双是一样的？被黄药师收入门下后，师父是那样的性格，没有其他同门一同学艺，桃花岛上尽是哑仆，她也无法得到太多的关爱。她与郭芙不同，没人无条件地爱她，没人愿意纵着她，宠着她，护着她。

懂事，是生存的必须，早已成了习惯。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得到的爱的太少，她对于爱，是没有奢望的，也无意于跟人建立亲密关系。黄蓉是她的师姐、师父的爱女，她见了她从无亲昵；冯默风要去刺杀蒙古大将，眼见是凶多吉少。她淡淡看他离去，没有嘱托没有担心。曲乘风早死，留下一女傻姑，杨过吓唬她时却是“吓得呆了”，没有丝毫回护，要知道，冯默风和傻姑都救过她们性命啊！

例外的人除了陆无双，只有杨过。她允许他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对他的爱也存有从未诉诸于口的幻想。绝情谷中，程英杨过三人徘徊月余，杨过终是不辞而别，陆无双大恸，程英答：“三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言语如此洒脱，却还是忍不住流泪。谁又能不流泪？

遇到他，爱上他，虽然如白云稍聚即散，也是好的吧！总好过无知无觉、无爱无恨过一生。

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