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原创随笔】弗兰芝.卡夫卡:一帧日渐模糊的肖像(阿末)

 

弗兰芝.卡夫卡:一帧日渐模糊的肖像  阿末  过了四十岁,弗兰芝.卡夫卡也未能脱逃“永远的儿子”这一尴尬...

弗兰芝.卡夫卡:一帧日渐模糊的肖像



作者:阿末

中年原创文学第277期
编辑:风中倩影
过了四十岁,弗兰芝.卡夫卡也未能脱逃“永远的儿子”这一尴尬角色。紧张,内倾,长不大,模棱两可。他像个闲逛者一样游离在布拉格迷宫般挂满青藤的街头。那座老城的建筑符合人类大脑意识的深层结构:盘曲,缭绕;高耸,低回。他曾这样反衬这座长出他生命之花的城垣:“市容为心灵的景观。”

对父亲的畏怯使他以病的方式到母亲那儿寻求关爱和温暖。这不是内心分裂,而是某种游丝般的负罪感使然。同辈亲友的夭折或自杀带来的暗影让他越发向内去寻找在少年梦中便失去了的遗产,寻求那个不可能的彼岸。而深绿色的河流宽阔得几乎无可逾越。羽翼只能在天上飘荡。

即便在成年之后,梦中的他有时还从数学考试或上体操课跳木马的恐惧中惊醒过来。而青春期对女人的禁忌几乎与此相差无几。对自身经常性的神经质的疑惑,使之对存在的内脏莫名所以,无言以对。那个屋子里缺少起码的光亮。黄昏滚压过来,黑色在无数个瞬间包围了他。并尝式以这根针刺来撬动外部世界的最初裂隙。

其间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警察和监禁。警察就像一个医生,更多时候似一个外科医生;一旦变成了内科医生,情形就更为可怕。他害怕自己生活的主动性,更习惯于缩在消极拖延的壳子里喘息。而他那瘦长的身材亦成为他仔细观察并失去信心的一个大号漏斗。面孔的英俊带来的快慰并不多。

频频地在冲击活动半径前做助跑,却不得不一再地立刻中止这助跑。对异性的恐惧和渴望终于在某个秋日被颠覆:他与一位大了他十几岁的女人发生了隐秘的关系;那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与那个女人唯一的一次。过后对这件事的闪躲将以其他的选择来塑造和补偿。“妇人与孩子”的桃色戏剧总是被轮番搬演。

他把自己封闭起来:高音恐惧症,敲门声的恐惧症,以及诸如此类的众多恐惧症。他以为结核病是大脑负担过重,心灵过于敏感的伤害的标签,“大脑说过这样下去不行,五年后肺表示愿意帮忙。”偏执的推理水到渠成,就如饥饿产生虚脱和幻觉;天色日高,悖谬似乎总是不言而喻的事。

对书籍的贪欲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对身体以及外面的陌生和焦虑。“由于消灭自我的想法带来一种对自己的死的心满意足的期待。”所以他并不怕死,并且经常敲打调侃那个生硬的家伙。他知道一切比它软。他很早就预想过死亡的僵硬味道。到了冬日,他更多地躲进自己的幻想仓库里观察窗外的东西,尤其是他自己感受和触觉深处出现的物质。只有倾叙,才能校准他深邃的模糊之后那凋零的面庞。

他是个在记事本上练习写作的人。他的日记始终以文学为唯一的法则,其中显露出某个被逐出家门的儿子那鲜活而苍白的一瞥。他的写作是流动不拘而多义的,就与他跳跃而明晰的命运的短句相似。他没有更为亲切的传承。他不会把创作一部“完美的作品”放在心上;他关注的不是作品,而是创作和自身悖谬的逻辑性和精准的文字,以抵制单义解释的虚假清澈。他向来不相信能穷尽一切的永恒之书。

一个人若能写出他的陌生化,就是在不断地先锋和独创。讽刺手法的本质是破坏欲和无政府主义的。他的讽刺里有揭露或又怕被揭穿的矛盾、羞涩和格格不入。他并未想过做出超出自身以外的动作,他挖掘自己的孤独之矿只是想把自身拯救到某个普通人的基准上。他还试图在情书和信札中创造自我形象和对方的形象,但却为噪音、咳嗽和犹疑折磨并分裂着,并终生为他心目中渴慕着的形象抛离和损毁。他去到的幽径他并不确知。

你不要为他没有结尾的小说结尾遗憾:没有结尾就是他的结尾。卡夫卡的结尾经常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和未知,包括那些片段的没有完成的故事和句子。他不会有结尾。死去的不会在年轻的四十二岁终结。甲壳还将存留下去。尘溪县就有一个尝试给卡夫卡的小说续写结尾的人,他把自己关在卡夫卡的身体里反复焦灼思虑着,他的目光徒劳地扫向那日渐飘忽的远处,那片死无葬身之地的荒野,结果最后一身黑衣地疯掉了。他的栅栏成了他一个人的疯人院。


    关注 51中年原创文学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