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东方浩深夜的窗帘多么单薄

 

吹一声口哨吧这个寂静的正午阳光稀薄得仿佛一碗清水汤无法填塞饥饿的目光...



黄岩文学2013年第1期:现代汉诗



东方浩,本名蔡人灏,60后,浙江嵊州人,中国作协会员,绍兴市作协副主席,绍兴市诗创委主任。作品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等,获全国性诗歌大赛等级奖数十次,出版个人诗集8本。现供职于绍兴市级机关。



编者语
东方浩是一位比较典型的传统诗歌继承者和守卫者。但在意象和语性上,又常有打破传统,出人意外的东西展现。他在处理细节和场景转换时,经验老道,诗艺娴熟。他的诗严谨、温性、稳重、藏智若拙,铺述里有诗性,平静中见波澜。正如他的组诗《看似安静》,而内心其实并不安静。他的叙述张驰有度,收放自如,气息调和。像一个磨圆了棱角的玉球,外表光润、质美。内部却有不断扩张的指意暗示。(2013.1)


看似安静
(组诗)

冬  雨

冬雨的冷  最初顺着

目光的小径  一步步过来

在十二月  墙上的日历只剩几页

而地上的落叶不计其数

该落的叶  早已落尽

不该落的  也被迫凋零

岁暮的冷  不仅仅来自天气

那些暗处的树木和道路

它们的表情  清晰地在我的想象之中

流淌在它们脸上的

是冬日的雨  还是咸涩的泪呢

我不敢肯定——更冷的时刻

还没有到来

 

看似安静

种类繁多的声音

从四面八方传来

——再没有安静的夜了

从黄昏的风声开始

到深夜的汽车  而湿衣服的

滴水  被无限放大

一个人的夜晚  看似安静

灯光照亮一小片世界

可是  深夜的窗帘多么单薄

拒绝  其实是一门精深的功夫

而我明白其中的道理

却无法娴熟地操练



在词语的夹缝中

“你的生活被词语席卷”  这是谁的

言说  记忆早已模糊

但另一个时间另一张嘴巴的判断

仿佛命运  笼罩我全部行走

无论暗夜  无论白昼

词语的手指搅乱我的注视和思考

面对这一片浑浊的流水

面对流水之上那众多的落叶

在词语的夹缝中间  像一只蝴蝶

翅膀拍动  而那朵积雨云渐渐逼过来

当大雨过后  词语鲜亮

而我不再飞翔  在一片叶子下蜷伏

一朵小白花

一朵小白花  纸做的

它的白  跟天上的白云相似

它挂在我的胸口

它应该听得清楚我的心跳

这个清明  还没有下雨

其实  不管下不下雨

心已经潮湿

跟凝望和抚摸一样的润湿暖热

一朵小白花  纸做的

它沿着青石的台阶

一点一点上升

接近生命的另一种高度

它肃立  它三次低下洁白的身子

它绕着纪念碑宽大的基座  缓慢移动

现在  我把小白花系在一根松枝上

我离开  而纸做的它留下

是的  这朵清明时节的小白花

已经接受我的委托

继续留在这里  一直留在这里

并转达我内心那些不曾说出的话语

疲惫的人

“疲惫的人啊  你怎么办”

那位叙利亚诗人  在纸上如此询问

殷切、焦虑又满怀同情

这样的问询  使我今夜的时光

禁不住颤抖起来

应该安宁的时刻  其实无法宁静

在五楼  在一间小小的屋子

季节的炎热正在渗透

众多的汽车在道路上驶过

河水依旧流  它们不为我的灯光

而稍稍减缓自己的速度

是的  一个疲惫的人  更多疲惫的人

在深夜还没有入睡

像灯光一样醒着  像文字一样

在灯的光中  一一亮着

事实上  一盏灯跟另一盏灯有不同的光线

一个疲惫的人跟另一个疲惫的人

也有着不同的疲惫

而现在  他们一样无法入睡

窗外有风吹进来

路上有夜行人在吹口哨

河岸的草丛里  几只青蛙也不入睡

它们单调地叫着  互相呼应

而疲惫的人  在深夜的时光里

独自忧伤:天亮还早  天亮还早



暗下来

窗外在暗下来  这是正午时光

墙上的时钟标示着13时40分

这一切因为云层的缘故

窗外的暗  漫进室内

我桌上的文字也开始模糊

这个秋天的午后  一场雨不可避免

其实另一场雨和凉意

已经提前到达  落叶在视线之外翻卷

我开灯  文字清楚了

但窗外的暗依然  内心的暗也依旧

陌生的时光

正在到来  或者已经消逝

所有的时光

都显得陌生  季节的手中

只有空白

而我在空白中行走

是空白中  惟一的黑点

有雾在更远的地方

它们在风中沉默  如同落叶

零乱在道路边缘

吹一声口哨吧  这个寂静的正午

阳光稀薄得仿佛一碗清水汤

无法填塞饥饿的目光

身体内部的某一处

有隐隐的痛  鱼一样出没

它的游动  使时光的弦紧了又紧

一切正在改变  一扇门后

会有什么呢  风吹过

每一棵树在摇晃  即使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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