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果鸡肉三明治 我想睡在三明治的夹层里

 

她脸上的脂肪让我的心久违地变得柔软,对了,还有三明治,多么可笑,又多么可爱,睡在三明治里?她是想变成一片培根吗?...

↑点击上方蓝字“说食不饿”,进行关注


|食物|

天气开始变热。上海昏天黑地地下雨,我卧在滴答作响的雨声里,阖着眼睛,无法入睡。

说不清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心里的原因。我睡不着,一路胡思乱想,终于想到之前吃过的牛油果鸡肉三明治。那是一家吃鸡的店,开在街转角。第一次去的时候,天气也不好,很冷。我穿得太少了,冻得哆嗦。服务员抱歉地看着我们,说里面没有位置了。我们犹豫了两秒,还是坐在外面的冷风里,吃完了两盘烤鸡。他们的烤鸡的确很不错,以后也许我会提笔写一次,但在无法成眠的夜晚,需要的不是肉类,而是烤得热烘烘的面包,裹上柔软鲜香的内馅。
|故事|
地球疯了。

那大概是三年前吧,一夜之间,超市里的某些食物原因不明地膨胀起来——茄子有一个人那么高,面条像小树一样站起来,最可怕的是玻璃瓶装的牛奶,它捅破了超市的天花板,呈现出一种火箭发射的壮观景象。

但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会膨胀。这里的规律很神秘,科学家算不出来,生物学家算不出来,就算要爱因斯坦来推测明天变大的是什么,他也只能坐在那里干瞪眼。

市民渐渐接受了这种疯狂,只有开超市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某个杂牌的牛奶瓶会揭竿而起,把天上戳出一个大窟窿。

然而,这一切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另一件事——城市里忽然流行起来的失眠症,更为要命。不知道是哪一天,有人开始游荡在深夜的街道上,后来睡不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很不幸的,我也没有逃过。

我并非是完全的睡不着。意识困在很浅的河里,我知道下面是令人着迷的黑暗,然而偏偏就是下不去,像被遗忘在家具夹缝中的一元硬币,落寞的,恒久的,一个人呆在那里。

失眠让我直接变得面色蜡黄,脸上起疹,又间接地让我丢掉了女朋友还有工作。

我成为了一个孤独的无业游民。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半夜从家里溜出来,咯噔咯噔跑到超市门口。我是这样想的:既然睡不着,不如就去看看超市里的那些变大的食物吧,也许我还真能研究出他们的前世今生,从而获得来自政府的一个亿奖金。等到那时候啊,我就不是什么无业游民了,我会成世界知名的亿万富翁,尽管仍然可能很孤独。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忍。我兴致勃勃地跑到超市门口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超市门口星罗棋布蹲满了小黑点,每一个小黑点都是一个人,他们待在那里,等待破晓的阳光与第一个从超市门中爆出来的食物。

我失望得有些气愤,五官都拧在了一起,这个城市太糟糕了,这么多人都睡不着,这么多人都做着成为亿万富翁的梦。但我还是留了下来,到处都是人,我也只能跟他们蹲在一起。

我开始每天都去超市门口报道,正式成为深夜丧尸大军里的一员。我见识过了变大的薯片、抽纸,甚至一柄菜刀。说道菜刀,那可真是精彩。当天有个女人是小三,要去砍她情人的老婆,她也拿了一柄菜刀(事后证明其实是玩具),大伙围在她们身边,谁都没上去帮忙,纷纷拍手叫好,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就是这个时候,超市里的大菜刀横空出世,刀尖戳破了超市的玻璃窗,一路捅到了那两个女人面前。现场鸦雀无声,只有旭日金红色的光芒从空中洒下来,好像一副画。

又过了一两个月。有一天,我懵头懵脑杵在超市前,忽然有人对我说:“你也来看奇迹吗?”

我身边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圆脸,大眼睛。说实话她长的很可爱,只是有些胖,下巴和肚皮上叠着柔软的脂肪,和她的眼神一样天真。她大概是10岁吧,也可能是12岁。

我看羊角辫女孩儿的眼神变得有些同情,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也失眠了吗?

她的大眼睛瞪着我,甜甜地说:“叔叔,你猜今天变大的是什么呢?”

我说:“不知道啊。”

她露出一副向往的表情,“如果是变大的是三明治就好了啊。”

“为什么是三明治?”

“你不知道吗?传说睡在三明治里,是一件非常舒服的事情呢!”

我不看她了,望着天空,天空已经变成深蓝色的,我知道太阳就要出来了。很快远方爆发出一阵惊叫:“是西瓜!今天是西瓜!”

许多人站了起来,好像春天泥土里冒出的笋一样。大家往前涌去,超市透明的玻璃门前水泄不通。我也站起来,但是挤不进去。

羊角辫女孩儿也站起来了,她比我想象中更胖一点,手臂与腿一节一节的,非常像莲藕。

“不去看看吗?”我问。

她摇摇头,很失落地说:“是西瓜啊。”

我其实挺能明白她的情绪,睡在西瓜里简直是一件噩梦,又冷又潮,浑身粘嗒嗒的,太可怕了。我看着她浑身的软肉都变得无精打采,心里忽然也变得难过。失眠患者很容易情绪化,这可不能怪罪他们,他们已经够可怜了。

“你跟我来。”我说着,手插抄到裤兜里,往另外一个小巷走去。当我走了几步,回过头,才发现羊角辫女孩儿还站在原地。我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不跟来?”

她仰着脑袋,没头没脑地问我:“你是坏人吗?”

我想了一下,我没失眠的那段日子里,应该算不了什么好人。没扶过老奶奶过马路,也没给山区学生捐过款。还有我的女友,哦,现在是前女友,她跟公司里的男同事去吃饭,我知道了,提着拳头冲进餐厅里,那个男的撒腿就跑,女友放声大哭。我以为我的怒火会像奥运会的火炬那样永久地流传下去,一直直到我真真正正地失眠了。失眠磨掉了我所有的愤世嫉俗,激情成为了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的燃料,我成为了一个被掏空的躯壳。

我的视线移到这位小小姐身上。她脸上的脂肪让我的心久违地变得柔软,对了,还有三明治,多么可笑,又多么可爱,睡在三明治里?她是想变成一片培根吗?我很认真地对她说:“至少今天,我不想做一个坏人,你会相信我吗?”

羊角辫女孩儿吮着手指想了想,对我点头,“我相信你。”

我带着她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里。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走,她在后面,我在中间,前面是一轮太阳。穿过这条巷子,出现了一扇铁门,我从兜里掏出钥匙,又往里走了一阵。

羊角辫女孩儿忽然尖叫起来,她眼睛瞪得滚圆,迈着两只小胖腿冲到了我的前面。我知道是到了,抬起头,面前一个巨大的甜椒与西兰花构成了此处的大门,然后依次是像山一样的玩具车,床铺一样大的苏打饼干,还有伫立在其中,威风凛凛、直入云霄的牛奶瓶。若不是顶上赫然写着“废物处理厂”几字,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巨人国当中。

这个钥匙是我女友,哦,不,是前女友,给我的。她跟我分手后,又与我见了一次。那时候,我因为失眠,脾气已经变得很好了。

她说:“我和他在一起了,上次…你见到的…他。”

我想我该生气的,但很无奈,我有这个心,却没这个力,只能说:“哦。”

她把钥匙给我,“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我接过来,说:“哦。”

“还有,”她顿了顿,“我不是因为你失眠才跟你分手的。”

“哦。”

这就是我拿到钥匙的过程,是前女友看我可怜,施舍给我的玩具。虽然我没从中得到什么乐趣,但至少今天有人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心了,不是吗?

“小家伙,往这边走!”我喊回玩得不亦乐乎的羊角辫女孩儿。我们绕过一块耸起的起司,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三明治。

两块三明治散在这个错落的乐园里。我走过去闻了闻,谢天谢地,天气很冷,它们仍然尚未变质。我得意洋洋地扭过头去看羊角辫女孩儿,她没有笑,但是眼睛很亮,像里面含着泪水与星星。这是大人的神情。我拍拍她的肩膀,“别想那么多啦,快躺进去。”

她好像醒了,开始嘿嘿傻笑,手脚并用,攀进第一个三明治的夹层里。她快乐地转了几个身,对我说:“你也来啊!”

我一开始有些犹豫,但后来也躺了进去。失眠就这一个好处,思考变成一个不太重要的环节,干出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也情有可原。

我把自己塞进另一个三明治里。这是一个全麦的三明治,烤得焦脆的面包咯得慌,不过生菜和下面的牛油果鸡肉馅却很柔软,如同坠落进一个春天的梦里。

耳边响起羊角辫女孩儿软软的声音:“我妈妈以前总给我做三明治……但是现在她不在了。”

不在了?是离开了,还是死亡了?我阖上眼睛,并没有问。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前女友。她以前也爱做东西给我吃,炸鸡翅、意大利面,甚至是卤蹄髈。可是当时的我很混账,跟她说:“这什么玩意儿!有空做这个不如多提升提升自己!”

羊角辫女孩儿的妈妈不在了,我的女友也不在了,我们不仅同病相怜,更成为同时塞进三明治里的伙伴。

我叹息一般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说完,我听到了一阵鼾声。我很震惊地坐起来,一看,羊角辫女孩儿睡着了!天,我刚认识的革命伙伴就这样背叛了我。我从三明治里出来,有一种无名的愤怒。我走过去,很有恶意地想把她给摇醒。可她实在睡得太熟了,脸颊红扑扑的,嘴角噙着一缕笑意。是的,我跟她说过:“至少今天,我不想做一个坏人。”

我离开了她,一个人在荒诞的废物收集场里游荡。也许我会找到炸鸡翅、意大利面、卤蹄髈,然后一头扎进去睡觉,可谁知道呢!
**

救赎的时候尚未到来,不过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图 / 文 鱿鱼侠)

说食不饿

微信号: foodteller

为吃过的食物创造属于自己的故事
回复以下关键词,查看以往内容:
寿司 | 三明治 | 汤 | 雪芭 | 伯爵茶 | 肉蟹煲 | 大骨 | 小盘 | 熔岩巧克力 | 蓝莓芝士


    关注 说食不饿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

超市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