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 | 在这个“瘦即正义”的时代里,如何优雅地活下去

 

依旧是胡言乱语,这是第一篇,标题是:《在这个“瘦即正义”的时代里,如何优雅地活下去》。...



《三联生活周刊》近些日子做了一个选题,名为“减肥的传说与真相——我们为什么会变胖”。尽管没有实际调查销售数字,但是根据邮局的备货已经基本售空来看,显然这一期卖得相当不错。

在我的生活中,减肥,八卦,美食,这三个话题总是相伴而生,相伴而兴。每当嘴里塞满美食的时候,是八卦让满溢的食物送入胃中,又是减肥的念头与调侃让我们心安理得地拿起下一块甜点。大概在日常生活中,除了学习,除了专业知识外,减肥是一个提起的频率相当高的话题,出门在外,同桌吃饭者中常有不少人拒绝这道菜那例汤,问起缘由,绝大多数都以“减肥”二字作答,简练而标准,一如他们瘦削的骨架让穿在身上的衣服自然地流淌下来,平顺地如同挂在衣架之上。



减肥到底是什么?减肥的意义在哪里?这些问题,其实很难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人类作为动物的一种,自然需要不断地进食来维持生命与体温,从动物性的角度来说,进食完全是符合人类生存需要的必要行为,更加厚实的脂肪层和更多的能量的摄入能让我们更好地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应对不知何时到来的饥荒与寒冷。而减肥,作为一种与之相反的行为,从它的初衷来说,完全背离了生命生存的目的,简单来说,减肥就是一种“反人类”的行为。



然而,人类作为一种高度进化的生物,在过去的千百年中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概括为对动物性的反抗。尽管减肥何时成为我们所热衷的话题已不可考,但是,对于现代社会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来说,减肥已经变成了一种更高阶级的生活方式的象征,它往往建立在充沛的食物可供获取的状态下进行的,这种食物丰沛且易得的状态所带来的乐观期待,让人们放心大胆地放弃了进食,不用担心在饿到头昏眼花时找不到可以补充能量的食物。

减肥成为一个全民性的社会话题,时尚业显然功不可没。不少人都直观地能感受到,如今走在秀场里的模特们越来越瘦削,身材越来越娇小,他们的表情越发冷漠,所谓“高贵冷艳”的气质中,充满着一种吃不饱的怨气与无力感。

然而,时尚界启用瘦如干柴般的模特的时间比我们想象地要早得多。上世纪初,在诸如VOGUE这样的杂志插画(照相机在当时还没有被投入商用)中展露身姿的模特们,她们的身材就已经远远比当时社会上妇女的普遍身材要瘦削得多,只是与现在相比,她们还没有达到走火入魔的程度。观看CocoChanel时代的秀场视频,不难发现那时候走在秀场中的模特的心情显然更加愉快,步态也更加活泼,表情更加昂扬和丰富,那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由衷的欣喜,而非如今我们看到的有气无力。

进入现代,先进的打光技术和图像调整技术让模特们的身材变得比现实中的实际效果更加完美。拉长图片,甚至只拉长局部,能显著地改善模特本可能不完美的身体比例,而擦除工具、仿制图章等工具,则能让骨瘦如柴的模特暴露出的肋骨和青筋消失于无形之中。杂志“大片”中,模特们平整光滑的腹部和胸部皮肤常常给人一种错觉,感觉自己的肉总是长不对位置,稍稍瘦下来一点便骨架暴露,而稍稍胖一点,又会让肚子不断突出。当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经过修改后的图片时,我们内心仅有的那一点点“这都是电脑调整过的,现实中绝对不可能这么完美”的意识被瓦解得一干二净。

很多时候,在看到YSL的秀场中,模特们如骷髅般扶着楼梯颤颤巍巍地走着台步的时候,我常会升起一种困惑,不仅仅是对其中的美在何处的不解,也包括对模特们的身体状况的担忧与恐惧。那时候的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杂志中模特们为什么总是靠着墙,或者躺在床上完成拍摄了,我相当确信其中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她们已经没有力气靠自己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了,这绝对是最可怜的,也是最可怕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然而,漂亮话谁都会说,真正看到镜子里面堆积在肚子上的厚厚的脂肪层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会不由地叹一口气,然后默默地拉扯下穿到一半却停滞在肚子与胸部挤压形成的深深沟壑里的衣服。事实上,在面对肥胖的道路上,我也不能例外。

体重最重达到过多少,我的脑海里一点残存的记忆都没有,不过我唯一能确定的事实是,它在数值上肯定突破了我目前摆放在宿舍客厅里的秤的最大量程,而我那台还算准确的电子秤,最高能测到110公斤。

减肥变了许多,但很多事情也没有改变。买衣服对我来说依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还记得高二上学期最重的那段时间,为了买到一条合适的厚实的裤子,我和妈妈在南京的几乎所有商场跑了个遍,最后在一家户外品牌买到我终于能塞得进的裤子的时候,我面对给衣服打包的店员,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妈妈的眼里,我相当确信有那么一点泪花在涌动。然而,现在65公斤的我依然买不到合身的衣服。今年的五一劳动节,我和妈妈在成都的商场里如同无头苍蝇般找着尺码足够小的衣服,尽管我的身高有182厘米,但是诸如优衣库和无印良品的S号外套还是如同麻袋一般挂在身上。

真正让我体会到减肥其实只是一件社交活动的,是减肥前后我的生活的变化,或者不卖关子,直白一点地讲,其实我的生活完全没有变化,得与失往往相抵,甚至有时候得不偿失。减肥成功带给我的欣喜感,只有在拿出自己最胖的时候拍摄的身份证的时候,那时候能让我欣喜地向周围的人炫耀一番,然而,这种炫耀完全没有实际意义与价值。为了这一瞬间的心理上的欣喜,我付出的,其实是老化不堪的皮肤和脆弱的肠胃系统。



当然,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从多角度去理解的。减肥也并不完全只是一种社交活动。

减肥于我而言,最首要的,也是还算稍显正面的意义,在于一种极为匮乏的自我实现。经历了从初中到高一的极大的落差,和高二上学期有了起色却并没有达到原先得心应手的状态,我在心理上充满了极大的挫败感,迫切地需要某样东西来缓解自己的心情,慰藉自己的失落感。而体重,则成了我一种颇有报复性色彩的蹂躏对象。

减肥,还让我脆弱的脊柱得到了很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放松,减轻体重的同时,也让我的脊柱承受的压力大大减小,尽管已经偏离的角度不能扭转回头,但是最起码,我不用在每一个下雨天都要再忍受脊柱间传来的阵阵痛楚了,尽管它时不时也会造访。

对我来说,减肥还意味着一种对家庭的反抗,一种迟到的青春期的叛逆与彷徨的发泄方式。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我在我的青春期里,绝大多数时间里都非常平和与柔顺,这不仅仅是因为学习中平稳的状态,也包括我个人在性格上的原因,多年来,我很抗拒介入人与人之间的争吵与斗殴,或许有人能理解所谓的“暴力美”,但我显然做不到。然而,时间一晃,我就已经快十八岁了,在青春年少的尾巴上,我想做出一点不一样的事情,这可能也是我下定决心减肥的原因吧。

当然,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初减肥的念头的来源,根本就不是别人的嘲讽和生理疾病上的需要,而是要感谢读高中期间租住的那个小房子。它的浴室的墙面上挂着一面全身镜,每次洗澡的时候,我都能看到自己庞大的乳房与叠成四五叠的肚子,那种景观实在是有碍观瞻,不忍直视。

所以,其实我的故事能告诉你们的,就是在这个“瘦即正义”的时代,为了优雅地活在这个世上,在洗澡的地方装一面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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