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强手：肖恩·利文斯顿的奋斗故事

利文斯顿的故事告诉我们，不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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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布于2014年第21期[灌篮]

编译/渡鸦“那件事情”已经过去7年了。

在这7年里，肖恩·利文斯顿经历了浪迹天涯，体验了人生冷暖，品尝了东山再起，他已经完全不是那个7年前的孩子了。但是如果你把那段改变他人生的视频放到他面前，他依然不愿意再看一遍。时间是良药，但是不是所有痛苦的回忆都会因为时间而变淡。有些回忆，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更痛。但是在痛过之后，我们还得和命运搏斗，继续向前走。

7年前的肖恩·利文斯顿是个真正的追风少年。

在快船的比赛中，人们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2米01的利文斯顿带着他修长的四肢和诱人的天赋在场上风驰电掣，留下身后高速移动的残影和目瞪口呆的防守者，而那年，他才21岁，评论家说他会成为安芬尼·哈达威，能变成奥斯卡·罗伯特森，是未来的“魔术师”约翰逊。

直到2007年2月的那个晚上。

利文斯顿从拉蒙德·费尔顿手中抢断得手，然后杀入了禁区，拦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气急败坏回追的费尔顿。很显然，利文斯顿并没有听到命运的脚步声，他在用右腿起跳之后，把球从左手换到了右手，试图在空中避开费尔顿然后把球放入筐中。但是在这次腾空中，他的的起跳似乎并没有完全发力，而且他的身体还稍微有点向右倾斜，这又让他的落地时间比自己预计的早了不少。就像是在黑夜里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脚下多了一层台阶一样，没有做好准备的利文斯顿仓促着地，他的左脚滑向外侧，左膝突然剧烈向内弯曲。然后他引以为傲的长腿下半截猛然荡向了底线，然后像雨刮器一样，在地上来回甩动，好像已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一样。

他的腿断了。或者用后来我们所知的说法，叫做“膝盖左侧半月板、左膝前方、后方、中央的十字韧带全部断裂，同时伴有髌骨脱位现象”。

他的上篮滑筐而出，而山猫球员抓下篮板之后开始推进反击。利文斯顿则依然倒在篮筐下，发出痛苦的喊叫。这喊声盖过了球迷们担忧的惊呼，盖过了球员在场上的交谈，盖过了快船解说员拉尔夫·劳勒的声音。整个球场顿时显得无比寂静，只能听见利文斯顿撕心裂肺的痛呼。

阿特·琼斯听到利文斯顿的哀嚎，从板凳上站了起来。琼斯是利文斯顿的老朋友了，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哥哥和利文斯顿的爸爸就在老家伊利诺伊州皮奥里亚市的野球场上一块打球了。他的任务则是看住和他一起坐在场边，刚刚过完自己2岁生日的小利文斯顿，不让他乱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琼斯就是利文斯顿家的一员，他和利文斯顿一起打青年联赛，一起打AAU(业余体育联盟)，一起做出了放弃进入大学跳级进入NBA的决定，一起搬到洛杉矶。而现在，他的兄弟有麻烦了。他开始看到自己的手机闪个不停，很多快船队的工作人员给他发了信息，让他去球场边上，马上就去。

在利文斯顿被送上救护车之前，一位球队训练师试图安慰琼斯，告诉他他的兄弟的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但是事实完全相反。情况严重得无以复加。利文斯顿的医生在匆匆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你需要做一个血液测试。在你腿的后面有一根动脉，如果它破裂了的话，那你的腿可能产生坏疽，我们就只能帮你把你的左腿截掉了。”

血液测试的结果让利文斯顿和琼斯松了口气，起码不需要截肢了，但是利文斯顿的膝盖骨完全错位了，膝盖的四根主要韧带断了三根，两块半月板也没有幸免于难，用利文斯顿主刀医生詹姆斯·安德鲁斯的话来说：“反正情况已经基本不可能更糟糕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利文斯顿的神经侥幸逃过一劫，否则他可能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腿部肌肉。在安德鲁斯医生的理论中，有两件事对试图复建的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一件是神经损伤，而另一件就是心理障碍。在之后绵绵无绝期的恢复期里，利文斯顿要面对的不仅是物理上的膝盖复建，而且要对自己的膝盖重拾信心。他必须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意外，日后的飞檐走壁并不会让他再躺在病床上。这是一个艰辛的任务——此前从来没有一个篮球运动员受过利文斯顿一样的膝盖重伤，也就是说他的康复过程没有任何参照，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

“我想知道自己离再上场打球有多远。”利文斯顿问。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最有可能性的答案就是“永远有多远，复出就有多远。”

对于一个21岁，已经打上NBA球队首发控卫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次几乎会终结他职业生涯的受伤。他自已也开始为可能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做打算——这个让他躺在病床上的营生是不是已经向自己关闭了大门呢？是不是应该重回大学？也许应该去学校上课，学学如何投资，找个办法另寻出路？究竟应该怎么活下去？利文斯顿的心里充满了问号。

残酷的命运，对他亮出了獠牙。

利文斯顿足足等了两周才进行手术，因为之前他膝盖的肿胀会阻碍手术的进行。手术让他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高速运球推进了，不过就这点并没有堵死他的职业篮球之路，因为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并非他的身体素质，而是他自己的大脑。他的快船队友埃尔顿·布兰德称赞他：“作为一个年轻人，他的篮球智商高得出奇。和他打球的时候，我感觉得分简直前所未有的容易。”

而现在，他必须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在撕裂了自己四条主韧带中的三条之后，他的膝关节和膝盖骨其实已经错位了，情况就和整个膝盖爆炸了差不太多。安德鲁斯医生必须像拼高达模型一样，把这些部位一一恢复到原位。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有两个问题没有解决：如何让关节恢复之前的活动范围，以及如何增加它的承受能力。

对一个精英运动员来说，身体本身反而会成为复建的巨大阻碍。在受伤之后，伤口附近会肿胀，从而保持人体的流体和营养物质不会外流，而后在手术后就会留下疤痕。复建过程中的一大任务就是破坏这个组织，然后让关节恢复之前的活动范围。而利文斯顿膝盖上的疤痕组织实在太多了，安德鲁斯医生的医疗团队不得不在术后第二天就让他开始恢复进程。脓液从膝盖伤口处不断流出来，似乎也流尽了利文斯顿的篮球生涯。

利文斯顿每天都要坐轮椅进两次理疗师凯文·威尔克的诊所，然后在威尔克把他的膝盖搬回原位时咬牙忍住痛苦。从受伤到动手术，只过了两周，但是他的肌肉已经萎缩了不少。利文斯顿本来就很瘦弱，这让他的恢复过程倍显艰难，他必须锻炼出足够的肌肉来固定膝盖的位置，随后才能进一步加强这种固定。利文斯顿还怀揣着回到NBA的梦想，但是不得不说，能做好复建回到联盟的球员，十中无一。

利文斯顿的医生和训练师都很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快船队医疗组告诉琼斯，让他盯着点利文斯顿的止痛药使用情况。止痛药本身的副作用和伤病的打击，可能会让人产生自杀的念头。好在利文斯顿比他们想象得要坚强。

“我知道这件事确实让人很绝望，不过我并没有感到沮丧。”利文斯顿如是说。

命运给他布置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不打算放弃。药物并没有办法完全缓解他的伤痛，为了把那些负面的想法赶出脑子，他开始设定一些小目标并为之努力。这很有效。术后五周不到的时间，他就能扔掉拐杖自己走路了。两个月之后他开始骑自行车。四个月之后他开始游泳。最后，他终于踩上了跑步机，甩开了自己的双腿。16个月之后，他终于重返了联盟。

他重返联盟之后，开始在快船的训练馆里挥汗如雨。那个夏天，他和球队的二年级前锋阿尔·索顿进行了一系列的一对一，胜率是残酷的0%。利文斯顿感觉自己的腿“就像完全不会动一样，简直像一条木头做的假腿”。

也许你们觉得这会让利文斯顿丧失对回到联盟的信心？不，在重新感受到篮球在指尖上跃动的感觉之后，这只让他感到倍受鼓舞。在场上加速、对抗甚至只是犯一次规，都让他感受到了信心。

“尽管我拖着那截像木棍一样的腿在场上跑，但感觉还是很好。我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嘿，我做到了，我又回到球场上了！’”

16个月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在16个月之前，他可能在想是不是要签一份和他同年参选的德怀特·霍华德那样的顶薪长约，而16个月之后，快船只给他提供了一份底薪报价。他也有些厌倦整天和同样的队医、训练师、哑铃和冰桶相伴的生活了。他决定换个环境，换个心情。于是他拒绝了快船的合同，接受了帕特·莱利递给他的那份无保障合同——已经没有球队愿意为他的康复冒险了。

在2008年的一场季前赛中，利文斯顿终于正式回到了这个联盟，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昔日的自己了。他想运球过掉防守者，却发现自己有点力不从心。那条左腿依然非常僵硬。次年1月，利文斯顿仅仅在常规赛出场4次之后，热火裁掉了他。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得进一步适应自己的新膝盖。2009年3月，雷霆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时候的他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急停急起，猛蹬左腿直杀篮下了。他开始学着运用自己的身材优势和那两条长达211公分的长臂，来在慢节奏的比赛中寻找防守者和篮筐中的空隙。就像当年在快船的晚年萨姆·卡塞尔一样。但是以他的运动能力，光是护住球就让他精疲力竭了。拉塞尔·韦斯特布鲁克说他看起来就像个老年的学院派控卫，天可怜见，利文斯顿才24岁啊。

场上的表现不太好，在场下，他也得好好保养他脆弱的膝盖。每场比赛之后他都得定期抽掉积水。他还在雷霆队接受了一针富血小板血浆注射，但这阵不可能让他重回巅峰，只是让他继续打球而已。他必须接受这个现实：他的运动能力已经离他而去了，他没办法跟上快节奏的比赛。在雷霆队2009-10赛季的前26场比赛里，他只打了10场比赛，得分的只有4场。在圣诞节前三天，他接到了雷霆总经理萨姆·普雷斯蒂的电话，得知自己被球队裁掉了。雪上加霜的是，球队做这个决定之前战绩为13胜14负，离开利文斯顿之后，他们37胜18负。这对利文斯顿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这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我不仅没让球队变得更好，反而成了球队的软肋，拖了他们的后腿。”

利文斯顿不想离开他深爱的篮球，但是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打不了NBA了，应该去欧洲之类的地方打球。这时候吉尔伯特·阿里纳斯和加瓦里斯·克里特顿的持枪门给了他机会。奇才需要一名替补控卫，而在球队助教卡塞尔的建议下，他们像利文斯顿抛出了橄榄枝。那个赛季的奇才整个赛季也只赢了26场球，但是利文斯顿在这支球队获得了大量的上场时间和演练自己新球风的舞台。菲利普·桑德斯为了不让他太过疲劳，让得分后卫兰迪·弗耶来替他完成运球过半场的任务，然后让他来指挥球队的半场阵地进攻。在他出场的第8场比赛里，他面对魔术队砍下了18分8助攻，自那之后，他就成了球队的首发控卫。在他首发的比赛里，他场均能拿11.2分和4.9次助攻。

夏洛特山猫队注意到了利文斯顿在奇才的出色发挥，给了他一份2年700万的合同。但是山猫并没有像奇才那样用好他，一年后，他在一场三方交易中作为斯蒂芬·杰克逊换科里·马盖蒂的添头被送去了雄鹿，并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被裁两次，辗转了四支球队。他在2012-13赛季的最后一站是被骑士底薪签下，打凯利·欧文的替补。

在命运的洪流中，他始终尝试着逆流而上。但这努力看起来只是螳臂当车。曾经的天赋对他来说似乎已经遥不可及，他成了一名在转型过程中不断挣扎的替补控卫。一个底薪的短期雇工，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去年夏天，利文斯顿飞往迈阿密，接受一个叫曼尼·萨姆纳的训练师的训练。当他第一次遇到萨姆纳时，萨姆纳单刀直入地问他：“你的复建过程完成了吗？”

“是的。”利文斯顿回答。

萨姆纳笑了：“那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会把你当成正常的运动员一样对待。”

利文斯顿的膝盖已经安稳度过了6个年头，他的膝盖已经没问题了，有问题的是他的内心。萨姆纳制定了循环往复的训练计划，包括雪橇练习、敏捷梯训练和禁区技巧训练。这些强调腿部移动的训练在以往利文斯顿的训练中是被回避的，但是萨姆纳相信利文斯顿能找回一部分他失去的运动能力，但是这需要足够的挑战。而事实是，在利文斯顿的热忱面前，他的膝盖没有不争气地罢工。萨姆纳都被他的努力所打动了：“他的体内好像有个永动机，我从来没见过动力那么足的人。”

那个夏天的某个下午，利文斯顿接到了网队新主帅杰森·基德的电话，他告诉利文斯顿，他对利文斯顿非常有兴趣。利文斯顿很高兴能给这支有竞争力的球队打球。2013-14赛季的利文斯顿和之前几个赛季的他都完全不同，他在这个赛季的比赛中看起来偶尔就像是年轻的自己。在对开拓者、雄鹿和步行者的比赛里，他的得分都超过了20分。在网队这支强调慢节奏和防守的球队里，拿到20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和步行者比赛后两天，面对费城76人队，他砍下了13分8助攻6篮板7抢断的漂亮数据，然后被提上了首发阵容。布鲁克林球迷的眼中，这个此前已经淡出球迷视野的老后卫(其实还只有28岁)的表现并不比球队核心德隆·威廉姆斯逊色。在季后赛首轮和猛龙的抢七大战中，他稳稳命中两记罚球，仔细地为猛龙的棺材钉上了最后一枚钉子。第二轮中，他面对热火的德文·韦德和勒布朗·詹姆斯毫无惧色，成为球队仅次于乔·约翰逊和保罗·皮尔斯之后的第三得分手。但是他并不满足。

“这是我打得最好的一个赛季——我不是说受伤之后最好的赛季，事实上就算算上我伤前的那3个赛季，我也觉得这个赛季是最好的。而我感觉我还能做到更多。这是奇迹，我感觉科学已经不能解释这一切了。”

金州勇士相信他能说到做到，利文斯顿成了他们夏天的第一笔敲定的引援。3年1600万。一支志在争夺总冠军的球队，把自己可用薪金空间的大部分给了一个在过去6个赛季里辗转7支球队，一共只拿了2164分的球员(上赛季凯文·杜兰特就砍了3122分)。这样的条件，与之前拼尽全力拿着底薪只为留在联盟中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在7年之后，他终于又成为了一个具有影响力的球员。

当然，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才华横溢叱咤风云的他了，但是现在的然他在身体素质和篮球智商的结合上干得更好。现在的他能防守三个不同的位置，能背打对方后卫，能用闪转腾挪找到投篮空间，也能发挥自己的视野优势找到埋伏在球场各个角落里的射手们。他看起来更成熟，更老辣，但是偶尔也会让我们眼前一亮。

去年10月，在篮网的第一场季前赛中，利文斯顿在中场断掉了对方的传球，迈开长腿全速推进，只运了一部就冲进了三分线内，过掉了两名防守球员，然后径直冲向了对手的内线，猛地一蹬左腿——就是那条腿——飞了起来，飞过篮下的两名奇才球员之后，把球狠狠地砸进了篮筐。看到这个精彩的灌篮后，网队的板凳席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欢呼、膜拜和挥舞的毛巾把他们内心的想法暴露无遗。

那，就是在时光的长河里，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最终成功回到篮球场上的，肖恩·利文斯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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