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典诗人作品展] 湘莲子诗选

湘莲子诗选《在泰国给菩萨贴金》冒雨进庙义工递给我一小片金箔纸我以为跟去卖场进门就被人贴标识一样把本该贴在...



湘莲子诗选

《在泰国给菩萨贴金》

冒雨进庙
义工递给我一小片
金箔纸
我以为跟去卖场
进门就被人贴标识一样
把本该贴在佛身上的金箔
贴在自己心口上了

“你不能给自己贴金”

有人提醒
我应该给佛贴金
哪有病
哪不舒服
就贴佛的那个部位
就会得到佛的保佑

我迅速将金箔
从我心
移上佛心

《路过被查封的夜总会》

可能裙子
有点短
又喷多了香水
一条警犬
追着我
闻了又闻
差点
挣脱狗链

《婚誓》

你是我的伴娘
我是你的媒人

你说你
作死
也不做
前妻
并嘱咐我
再熬
也莫熬成
前妻

我熬着
早熬成了
前妻
你早死
也死成了
前妻

《基辅大雪中的女儿说……》

妈呀——
你给我买的皮靴不是雪地靴
你给我买的羽绒大衣不是风雪大衣
你住过的地方都没有雪
你见过的冬天都不是冬天
你以为是衡阳雪落盖不住屋顶
而地面只有冻雨打滑的寒冷加欢乐
你以为雪落大地纯净如初
混沌不染俗尘而又玉洁冰清
你以为纷纷大雪只是瞬息
而室内暖气可以温暖一个冬季
你居然从来没教过我在雪地上走路
你居然从来不知道在雪地上怎么走路
我每天被两个内蒙同学架着去上课
我们发明了只有我们才听得懂的雪地口令
啊进、得哇、特哩
啊进、得哇、特哩
我们把中国的一二三
直译成俄语的啊进、得哇、特哩
我们高喊着中国句式的俄语口令
我们跌跌撞撞步调一致向前走
啊进、得哇、特哩
啊进、得哇、特哩
那些“毛子”哈哈大笑
他们也会跑过来教我学走路
在零下三十三°的积雪上行走
我一边听音乐一边跟你手机QQ视频
你想不想来雪地里学走路
你要不要我教你在雪地上昂首阔步

《QQ上，女儿说梦》

娘，我梦见我的灵魂
与你的灵魂换错了
你认不出我，怎么解释
都没用，你就不信我

视频里，女儿习惯地
吮了一下手指——
霎时，我乳房胀满，仿佛
流出乳汁

《懂风水的同学说——》

你家梳妆台的镜子
跟门对冲
不好
我急忙把镜子挪到床头
她摇头
镜子对床头
主凶
我嚇得一脚将它踢到床尾
她摇头
镜子对床
犯冲
对窗也不行
犯冲
实在没地方挪了
我扯下脖子上的围巾
严严实实
罩在镜子上
她摇头
绿巾盖头
绿帽顶头
犯冲
我换了一条鹅黄纱巾
她掐了掐手指
摇头
你今年命犯太岁
冲黄色
我翻箱倒柜
找到一条红坎肩
她摇头
今年寡年
红
不能辟邪
你只能
摆个吉祥物
摆个镇魔的东西

里里外外
她看了又看
之后
她从书架上取出《曹操》
她把《曹操》从中部打开
压住镜子

《离婚理由》

她太像她了
哦，你的情人
我的敌人
1979，在越南
你开枪了
她突然开枪躲在
牛背后
你打死了她
她打死了我的战友
你就打死了她
我打死了她的牛
她死了
她的牛死了
你找到了她
我找到她的牛皮
你买了
我买了她的牛皮，
你吹牛吧
没有
牛皮挂在我屋里
她很像她
有时候
我真怀疑她们
是姐妹
跟敌人一样
做梦一样

《病房记事：故事一》

海参在遇到天敌时会把身子分成两半，
一半让天敌吃掉，
另一半逃走。
——选自希姆博尔斯卡《自断》

我说过年不谈诗我们讲故事
就像半截钢管砸去了半边脑子的泥水工
像他和他的病友们在病房里
谈天、吵架、抽搐、梦游一样

他说3+2=1
就像三个指头加二个指头等于一只手
两只手加起来等于一双手一样
就像老鼠最不喜欢老鼠药
最喜欢吃老鼠药的一定是老鼠一样

就像他们海阔天空
一下子从数学转向哲学
个数转向复数
手指头转向塌瘪的脑袋
转向老鼠、老鼠药、漏洞、气球一样
就像11+11=22、22—2=2一样

他说漏洞不是不可以修补的
就像老鼠药总是会被老鼠消化一样
就像老鼠在他脑袋上打洞
他脑子有漏洞、漏洞跟漏气
漏气的气球是最难吹的气球一样
就像他半边塌瘪的脑袋
塌瘪的脑袋被哈欠打得一鼓一陷一样

他说放老鼠药的箱子里没有老鼠
老鼠药很伤老鼠
就像读书很伤脑子一样
他说老鼠偷吃了他的脑钻进了他脑子
就像他说他头疼，我头也疼
他要我在他脑子里放老鼠药一样

就像他说：“我快傻了
脑子快被吃光了
老板不要我、女朋友也不要我了”
就像他很绝望
他绝望得鬼哭狼嗥一样

他哭起来就像一只捉不到老鼠的猫
就像一百只老鼠也敌不过一只猫一样
他说：“谁都搞不定，谁都补不了这个洞
只有我能，我有法子嘛。我弄点上好的水泥
兑点酒水，啧啧。相信我的技术嘛”

他指着自己缺损的颞骨就像指着某个屋顶的缺口
就像他正在修补的某个屋顶的缺口一样

《病房记事12》

3床，习惯夹包的手瘫了
8床，习惯鼓掌的手瘫了
9床，习惯签字的手瘫了
这医院没有4号病床

5床病人推开门，深凹的眼
幽灵般盯着我：“我要报警，我老婆
耍流氓，昨天吃剩的豆子今天还煮给我吃”
他老婆骂他神经，他们争辩了半天
他谴责我假装听不见他肚子里的警报声
他要告我包庇罪，他说：“那么刺耳的声音
我一个病人都听见了，你会听不见？”

他好像刚刚从墓地下班回来

《越南归来》

我发现
很多照片上的
我都低着头
我低头
在中越友谊大桥上
找国境线
我低头
在越南一号公路边
剥海鸭蛋
我低头
想曾娶我为妻的那个人
有多少战友留在越南
我低头
在茶古大教堂边的小店里
挑一串佛珠

诗观：写诗就是一种情绪的需要，想怎么写？我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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