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心理师眼中的芮/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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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秋肃
IMP心理出品
芮成钢在失联近两年间，不时以各种传言进入公众视线。
我第一次对这个人有印象，是偶然间在央视二套看到他主持节目。因为当时对于经济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有过多关注。
后来，他东窗事发，擒付有司，我才在各种报道中了解到其人为人处事的一些片段——
据说，他有一位同样在央视工作的高中同班同学，但是彼此之间甚少来往，该同学私下抱怨，芮成钢“太狂了”；
微博红人五岳散人说，“有一次美国大使请吃饭，一桌人都准时，芮成钢迟到了，来了也并不与其他人打招呼，直接就开始与大使交流，别人很难插上话。”
还有，其人在老家合肥为自己的新书《虚实之间》做宣传时，甚至标榜自己的那一套关系学，直言“就是要搞关系！”
再有，某次拜访某省部级领导时，他不忘带上几本自己的书，作为一种自己的介绍和宣传。
其他的光荣事迹，也就是众所周知的“我的老朋友克林顿”、“我想我能代表亚洲”、“把星巴克从故宫赶出去”之类的惊人之语。
这些零碎的信息，已经足以勾勒出一副芮成钢的基本形象：能力出众、锋芒毕露、雄心勃勃、自以为是、世俗而精明。
根据网友对他的评价，说他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也未为不当。
梳理他的人生经历，我发现他的快速蹿升和陨落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必然中的偶然。
一个人世俗的成功，往往受以下几个因素的影响：
1，家庭因素，包括经济条件、家庭氛围、社会联系等等；2，个人因素，包括头脑、心理、人格、身体等；3，社会因素，包括社会制度、社会环境及趋势等等；4，运气因素，有时也与前三者纠缠在一起。
从家庭因素上来说，芮本人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但也算是书香门第，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草根家庭，这为他提供了良好的经济条件和家庭文化氛围，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里，可以说受益于良好的家庭环境；
从个人因素上来说，其人能力非常出众，合肥市文科状元，头脑发达，仪表俊朗，其心理和人格的问题，此时尚未暴露出来。
从社会和运气因素来说，在其人东窗事发之前，似乎都还不错。如果不是十八大后政治生态的剧烈变化，可能他仍然可以继续地风光下去。
但是，在他本人的心理和人格上，实际上已经埋下了他失败的伏笔。
这一点，在他出事后各方的反应可以看出来——
有评论称，他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还有的调侃说，他的那些国际上的朋友，没有一个来救他的；各种各样的文章和报道，把他作为反面教材，好像就没什么人为他说过好话。
好像除了出事前的事业上的成就，这个人在人格上就没有什么闪光点。
一旦把他身上华丽的外衣剥去，只剩下满眼的不堪。
这是为什么？
从现象上描述，当然无非是“锋芒毕露”、“目中无人”之类的，但是这仅仅是流于表面化的解释。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说，当然还没有进入他的内心。
好，那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我们从他“目中无人”而又攀附权贵这一点来切入的话，从心理上说，他其实是一个不敢面对真实自我的人。
傲气、目中无人，但攀附权贵在心理上是什么意思呢？
本质上就是，他在心理上不愿意面对那个卑微的真实的自我，他在与阶层、地位不如他的人身上，看到了他卑微的自我，因此他要极力鄙视那些人，那样，在心理上他就能够摆脱那个卑微的自我的困扰。
而攀附权贵，除了利益上的考虑外，在心理上，能够分沾权贵的属性，仿佛自己就真的摆脱了那个卑微的过去。
或者说白了，他以曾经的那个自己为耻。
前文已经说了，其人出身固然是书香门第，但也并非钟鸣鼎食之家。在央视这样一个冠盖云集的国际性大舞台上，他的出身显得卑微了，而他又不愿意面对这一点，于是，在心理上必须要实现一个从卑微到强大的蜕变，这样才能扭转在面对各种名流时的心理劣势。
他的方法，就是逃避面对自我，去通过自以为是来让自己爽，通过攀附权贵来确认自己真的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自以为是”在心理上的功能就是阻止自己面对那个真实的自我。
无法面对真实自我的人，在心理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即缺乏面对真实的勇气，在心理上会倾向于选择有利于自己的事实，从而缺乏对他人和现实的洞察。
而这种对于他人和现实的洞察，对于我们的命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种洞察，不仅能够让我们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且能够在风险即将来临时，提前做出规避。所谓远祸晋身。
很遗憾，芮成钢并不具备这种洞察能力。
在与各界名流的交往中，他仿佛认为自己真的已经进入了某个圈子，拥有了足以让他傲视其他人的资本。
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里，他可能只是一个一直以来比较幸运的70后小嘴子而已。
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和形势，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
我的一名博士朋友，曾经跟我谈起他的导师，一名非常年轻的院士，他的导师曾对他说：到我这个年纪，还能够活跃在学术界，第一是靠身体，第二则是靠做人。
做人，修炼的是心理和人格。
心理上，敢于面对真实的自我，谦虚谨慎，自强不息；
人格上，担当起自己的存在，心存济物，胸怀天下。
这其实是对一个人命运的一种强有力的支撑。
尤其是作为草根和屌丝，如果没有所谓的家庭背景作为凭借，他除了智力上可以作为依靠之外，最为重要的就是心理和人格。
否则，一旦运去势消，心理和人格上的短板暴露出来，根本不堪一击。
芮成钢的成功，实得益于其头脑上的聪明，以及偶然的运气;
其失败，实源于政治生态剧烈变化引爆了其心理人格上的弱点“急功近利”、“自以为是”。
中国古代传统的德才观倒是对于这种现象有很强的解释力：德不配位，终获其咎。
曾国藩作为一名儒家知识分子，极为重视人格修炼。
他曾说：惰多衰气，傲为凶德。
芮成钢们的特点
因为芮成钢身上，确实可以看到无数个崛起于微贱，并且极度自我膨胀乃至疯狂的草根成功者的影子。
比如我的一位朋友跟我提到，他当年的一位同学，从美国留学回来之后，就已经看不上他们这些当年的同窗。动辄“我跟你三观不同，没有必要深入交流”，“你其实无法与我对话”，言谈之间那种傲慢不逊的态度，让我朋友极为恼火。
还有曾经一度在网络上热传的《那些因接近权力而欣喜的年轻人》一文中作者提到的那位供职于部委、在酒席间炫耀与某地方厅级官员关系的学长。
出身平平而又少年得志，或者获得了某些社会或文化资本，或者因某种得以接近权力，以至于有些近乎夸张的志得意满、趾高气扬，这是这类人的普遍特点。
我相信，在你身边或者你朋友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都是某种程度上的芮成钢。
之所以还没有成为芮成钢，一是因为其名誉、地位尚未到达那种引得海内外侧目的程度，二则是因为运气尚好，人格上的短板尚未被现实引爆。
因此，芮成钢本人的经历，不仅仅只具有个人意义，而是对所有芮成钢们都具有普遍意义。
我们看到芮成钢们尤其喜欢玩傲慢，玩高大上，比如他本人的那些名言“我的老朋友克林顿”、“我想我可以代表亚洲”之类的。
包括我前文提到的那位在美国喝了一点洋墨水的哥们，一回来都觉得以前跟他一起读书的同窗没资格跟他对话了。
芮成钢与“二代们”的区别
他们的这种玩法，尤其令人感到非常的不协调、非常不自然。
稍有洞察力的人都知道，他们都是在表演，并且是极为拙劣的表演。
这里，正暴露出出身草根而又少年得志的芮成钢们一个致命的弱点：一旦进入高于他们原来阶层的圈子或场合，就无法自如地表演，总是弄的非常夸张、拙劣。
这一弱点，与各种天潢贵胄、各种二代们比起来，显得尤为醒目。
一种比较简单化的解释是，因为二代们从小就经受环境的熏染，各种高大上的场合圈子对他们来说就是日常生活的情境，在那种情境中的表演，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不会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草根那样玩的那么拙劣。
这当然具有点解释力，但是仍然没有走进芮成钢们的内心。并且，从这种解释中，我们也无法找到克服这一致命弱点的办法。
总不能把脖子一抹重新投胎，对吧？
在前次推送的文章中，已经触及到这一问题的表层，即芮成钢们以过去的那个卑微的自我为耻，所以他们极力隐藏那个卑微的自我，要通过非常夸张的表演，来对自己和外界确认，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卑微的他了。
再强调一遍，芮成钢们是用非常夸张的表演，来向自己和外界确认，他的“自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卑微的“自我”了。
这种强烈的摆脱卑微自我的渴望，已经淹没了他对其他人反应的洞察，以至于其表演让观众觉得十分的拙劣。
对于真正的表演高手而言，敏锐地洞察观众的反应，是一项最基本的能力。芮成钢们并不具备这一点。
为何表演得比“二代们”拙劣？
他们之所以要向自己和外界确认，自己已不再是那个卑微的自己，原因在于，他的真自我太弱小了。
心理分析的常识是，真自我太弱小，无法应对外界，所以发展出一套假自我来应对。
而他们的真自我，已经被压抑在了心理地下室的最底层。
换句话说，他们距离自己的真自我太远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武功非常弱，但是仗着有一把绝世兵器能够保护他，于是，在任何时候，他都要把这把兵器亮出来，防止别人伤害他。以至于在很多时候，因为害怕别人的伤害，他胡乱地挥舞着这把兵器，强调自己是个武林高手，沦为别人的笑料。
当然，在他拥有这把兵器的时候，有些武林中没有眼力的人士，还真以为他是个高手。
这把兵器，就是他的假自我。而那个武功很弱的他，就是他的真自我。
而二代们呢？为什么他们的表演能够如此自如，是因为真自我很强大吗？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
对于二代们来说，高大上的圈子或场合这类生活情境，已经构成了他们自我的一部分，他们在心理上与这类生活情境是没有距离的。
在心理上，他们没有凸显自我以控制这个场合的需要。所以，他们能够收放自如。
当然，他们在这类场合里既没有表现出他们的假自我，也没有表演出他们的真自我，他们仅仅在表演一个角色而已。
那是他们从小就反复训练过的角色，举止得体、幽默风趣、从容淡定、收放自如。
而芮成钢们呢，他们在心理上，真的距离这一类高大上的情境太远了。对于他们的心理来说，那是一个异质性的存在，不是他们“自我”的一部分，那么为了在心理上控制住这一异质性的存在，在真自我不强大的前提下，只能拼命地玩假自我。
仅仅就表演能力以及背后的心理素质一项，芮成钢们就输惨了。还遑论人脉、背景、家庭文化的传承等等其他？
在这里，我们还可以看到芮成钢们的傲慢与二代们的傲慢的不同。
芮成钢的傲慢，是因为真自我极为弱小，在心理上仍然是草根，要拼命地强调自己的假自我，强调自己的贵族属性，以示与草根的区别；
二代们的傲慢，是因为其自我纳入了很多社会价值排序高的事物，无需强调自己的自我，所以能够淡定从容，反而令人感到舒适自然。
但是必须强调一点，二代们在心理上与草根的隔膜仍然是抹不掉的。哪怕是作为思想先进的贵族的托克维尔就曾说过，在内心里，他仍然对于革命抱着保守的态度，仍然把自己视为一个贵族。
这当然也很好理解，贵族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利益上，都是与“旧制度”同构的，他们永远不会视自己为草根，更不用说像草根一样欢迎“大革命”的到来。
芮成钢们如何克服致命弱点
毕竟，二代们总是少数，渴望实现阶层流动的草根又那么多，凭什么跟人家竞争呢？
有。因为正是真自我太弱，距离真自我太远，要拼命玩假自我才能控制住场面和局势，那么就从把真自我找回来开始。
承认自己的弱小，承认自己的Low，这就是在面对自己的真自我。然后，慢慢地强大它，当面对那些在心理上异质性的情境时，就不用强调自己的身份或者关系，淡定以对。
这对于先天不足的草根来说，非常重要。
本来，在这个世界上获得同样的东西，草根都要付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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