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大姐,多年不见...



大姐,五十余岁,身材微丰,高高的个儿,干净利落。

因为年长,为人又亲切可爱,同事们均呼之为大姐。大姐姓什么,以至于从没有人问起。我也只记得叫大姐。无端的觉得大概姓曹,也许不是。

那是好几年前的旧事,大四的暑假,和一位朋友到省城一家汽车主题酒店应聘收银。最终,我做了收银,她则到餐饮部任职。

酒店装修很别致,门前一辆吉普越野车、一部牧马人,都是真车。大厅里也有不少汽车元素,座椅是轮胎做的,廊里的灯也是轮胎形状的,甚至连厕所也叫加油站。

那份工作,我并不喜欢,也不甚用心。加之完全没有处世经验,三班倒而没有休假的日子让人疲惫不堪。为了省钱,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也就是在酒店楼顶用铁板石棉瓦之类搭建的一排简易房,前辟小窗,室内终日幽暗。夏日闷热,空调终日开着。我的床位在上铺,正对空调,睡起觉来极为不适。下雨的日子,雨声被铁皮屋顶无限放大,这时候就只好在噼里啪啦的噪声中艰难入眠。因为三班倒,随时有人在休息。回到房间里一般都须小心翼翼,尽量不制造嘈杂的声音。

也会有闲暇时光,大家都不忙,便坐到一起看电视。大姐尤爱看国际新闻、体育赛事,且评论起来头头是道,非常开明有想法。这在她这个年龄段的农村妇女很少见。我那时是一个几乎完全不看新闻的人,所以对大姐的行为感到惊奇,记忆很深。

大姐的子女,据说都已成家。她帮衬着带过几年孩子,孙儿孙女到了入学的年纪都上学去了,她在家闲不住,就来到省城谋差事。至于她家男人怎样,从没听她提起,也不得而知。也许男人早已不在人世,也许她有难言之隐。但感觉不像,因为她终日笑盈盈的,带着一股子勃勃生气。

酒店虽然不算大,各部门员工加起来也有几十个,是个小小江湖。

房间有一些消费品,价格比外面贵。客人离开时,保洁阿姨查房,会通过对讲机报告房间消费了什么东西,我们记下,才好结账。刚去那段时间,每次下班后浓睡醒了,接班的女孩都会对我说:“你今天又少算客人东西了,要赔钱!”我听了,一阵郁闷,自认倒霉。员工赔款是内部价,不贵,每次都自动交了罚款,不去细想。如是一周多,一个要好的同事看不过,私下里对我说:“你不要每次都去财务部赔钱,要理论,有时是打扫卫生的做了手脚,她们自己把东西拿了或者是查房时太慌没看见,赖到你身上,你每次都认,她们觉得你好欺负。”我听了恍然大悟,她又说:“你看,我们上班都没这种情况,只有你每次都少算钱,一定有问题。下次你要留心。”我使劲点头,表示感激。

之后就留心起来,查房阿姨向我报房间消费品时,一定用笔速记下来。恰巧隔天下午班,出了纰漏,有两件没有登记的消费品,两人对质,查房阿姨振振有词拿出她的小本本,说她一定向我报告了,我看着本本上工工整整的字迹知道一定不是当时匆促查房时所写而是事后补上的,也不拆穿,淡定地拿出自己的记录,我的记录上没有这两件商品,阿姨向财务部抱怨,财务部的同事当然不会得罪人,只是笑着说不知情,当时不在。于是,那次赔款费用平摊。说也奇怪,从那以后,我上班再也没有出现过消费品没有登记被罚款的情形了。

大姐在这个江湖里,有着超然尘外的气质。她待人永远笑眯眯的,不争不抢。有些员工喜欢背地里说长道短,有些员工汲汲于阿谀上司希冀升职,大姐则无论和谁说话都怡然淡然,对新员工和蔼可亲不摆架子,对上司亦不卑不亢不逢迎不巴结。员工厕所由住宿舍的员工负责值日,大家一般都是草草扫一遍倒了垃圾了事。炎炎夏日,气味颇难闻。某天,下班后发现厕所干净整洁,甚至飘着一丝清香。不禁诧异,同事申姑娘说,一定是大姐打扫的,每次厕所脏了,都是大姐打扫。晚上,和大姐一起看电视,问起此事,大姐笑眯眯地说,是啊。我最烦别人吆喝我指挥我,我自己愿意做,就去做;要是有人指挥我,我就不干了。比如厕所吧,我看着脏了,心里不舒服,就清理一番,要是有人指挥我,我坚决不干。我在心里,不禁再次对大姐刮目相看。

还有一次,和大姐一起看电视,电视剧的名字已经忘记,只记得是圆圆脸的戴娇倩主演。民国的故事,本身不是恐怖悬疑类,但中间一个冥婚场景把我吓得不轻,大姐在一边轻声抚慰我,和我聊天,看着大姐弯弯的笑眼和慈祥的脸庞,内心的恐惧才渐渐散去了。

后来,我因为继续求学,也为了在那里觉得应付不来复杂关系,提前离开。离开时,到厨房向正在洗碗的大姐告别,大姐甩着手上的水,送我出来,不舍地对我说,你以后要好好的,好好儿学习,声音带着哽咽,我看到大姐眼里泛着泪光,也差点流下眼泪。强笑着没敢回头,走了。“你路上小心!”大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没有回头,答应了一声,坚定地走了。

后来,在异乡上学、工作,经常想起大姐。

大姐现在是否还在郑城上班?身体可好?

后记:一直想写大姐,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的大姐,去年10月写了一部分,因为懒,一直搁置到现在。今日于魔都补记。

——2016.3.2依烟于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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