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阵地】胡正银:驿站

 

牛脑驿距合江县城15公里,沿长江往上,一条石板路。步行需要约3小时。石板路穿过牛脑驿...

合江作家方阵代表作家:胡正银


胡正银,上世纪五十年代生于四川合江县。当过农民,教过书,县委宣传部做过新闻工作。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副刊、《四川文学》、《四川日报》副刊等数十家平面媒体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数十万字。著有散文集《折痕》《老街》,长篇小说《血房子》《苦旅》,小说集《西风破》。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合江县作家协会主席。
驿站●胡正银
牛脑驿距合江县城15公里,沿长江往上,一条石板路。步行需要约3小时。石板路穿过牛脑驿,往大桥方向直达老泸州遗址神臂城。离神臂城约20公里。

牛脑驿是一个驿站。

何为驿站?就是古代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说简单点,就是临时歇息的地方。古代没有飞机火车汽车,也就没有公路铁路航空港。河中行驶全是木船,全靠人力划桨牵拉,速度奇慢。唯一快捷的是陆路骑马快递。马儿长途奔跑需要歇息,需喝水喂草料,马上的人需要吃饭睡觉,官道途中每隔一段距离设置有这样一个供信差马匹歇息的地方。

其实古代的驿站就相当于现在的旅店。人在旅途,困了乏了,到了驿站吃喝休息。只不过那时受交通条件、居住适宜条件的制约,路途没有那么多城镇街市,没有那么多旅馆饭店可供补充给养,不得不在沿途设置那么个小小的去处。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不少驿站后来成了街市。

驿站最早起源于春秋时期,当时根据边境内外传递文书的需要,人们在25公里的距离设一处歇息的去处,叫邮。汉初“改邮为置”,即改人力步行递送为骑马快递,规定“三十里一驿”,传递区间由春秋时的25公里扩大为150公里。后来逐步将单一置骑传送公文军情的“驿”,改造成为兼有迎送过往官员和专职职能的机构。

到了明代,驿站增设递运所,专门从事货物运输。其主要任务是预付国家的军需、贡赋和赏赐之物。由各地卫所管理。它的设置,是明代运输的一大进步,使货物运输有了专门的组织。此外,递运所除担负驻地指定运输路线的任务外,还要做好海、河运输的集散工作。不难看出,古驿站除了供人歇息,还要从事信息采集传送、货物运输,这恐怕是中国物流的最早雏形。清代基本上是沿袭明代驿站设置,不受行政区划的限制。

驿站历史虽长达3000多年,但留存的遗址、文物并不多。

牛脑驿是难得一见的现存古驿站。水路陆路上可以通老泸州,下可以直达合江县城。其牛脑驿的由来,猜想是因为驿站所处的地形如牛脑,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吧。

牛脑驿的设置为宋代。宋末,蒙古大军南下,四川西北失陷。泸州知州曹致大筑神臂城,将泸州迁治城内。为快捷传递信息,牛脑驿应运而生。由此可见,牛脑驿是专为神臂城的存在而存在的。后来的街房,就是在驿站的基础上发展而来。

牛脑驿建在一斜坡上,有石板路直通河边。对岸是白沙场,小木船过渡。河中有大小蛤蟆石滩,过河相当危险,洪水天尤甚。

从山上往下,街口左边是一块不大的平地,远端有两栋土墙房子,那是牛脑驿公社所在地。街口右边是荒坡。仔细打量,十数家街房,均为当地农民所建。当年的驿站古建筑,已经难寻半片残瓦。

走进驿站的时候已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师范毕业后分配到河对岸的一所乡村小学教书,回家必须过河经过驿站。河边的石板路又窄又陡,径直穿街而过。不长的小街,板壁土墙混杂,抬眼就能望到尽头。

生命中,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经历的每一个人,或许都将成为过客,深刻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在时间里化成遗忘。可对牛脑驿,那街,那人,那路,至今历历在目。

第一次经过,我背着简单的行李。走到街上已经人困马乏,但不敢停下脚步歇息,因为渡船从对岸过来了,急着上船。虽是小船渡江,但因客流量小,班次少,错过一班就得再等一到两个小时。若遇上洪水天,半天难有一班渡船。因而对街房景物只匆匆一瞥。

开渡船的是一个老船工,姓赵,家就住在牛脑驿街上,原本可以停船上岸吃饭的,可却在船上生了个火炉子,吃住守在船上。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和脸上的疲惫被岁月雕刻得一丝不苟。沧桑的眼眸里,浸透出江水的泼辣与汹涌。他耳朵有些背,要大声说话才能听到,别人都叫他“聋子”。客人上船来,他总大吼一声: “站稳当,坐好!”。熟识的,就有意开两句玩笑。见到站不稳的,他伸手一拽,拉你进仓。力道,有点像今天的吊车起吊重物。看你坐稳了,才去把舵开船。

生平第一次坐船,踏进渡船的那一刻,心里很是忐忑。脚下自然站不稳,摇摆着就像要栽进河里。聋子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提进舱里坐好。离岸那一刻,码头渐远,心绪猛然奔涌。极目远望,大河上下,云遮雾罩,红尘路途,羁旅是否如船飘摇?

那年父亲病危,,从白沙对岸急往回赶。正遇洪水,江面白浪滔天,码头无一个过客。正焦急间,聋子从白沙街上下来,往茶馆喝早茶。我上前放大声音跟他说我着急过河,他用一只手掌做半围状罩在耳朵上,嗯嗯地听我说完原委,搁下茶杯就上了渡船。问他怎么宿在了白沙,他说昨天傍晚有人也有急事过河,送过来后天黑了,回不去,就临时在白沙住了一晚上。

说话间船已离岸,往河中心划去。大蛤蟆石刚好被洪水覆盖,白花花的水击巨石,溅起一丈高的巨浪。小船颠簸在江面,一会冲上峰尖,一会淹没于水底,直奔蛤蟆石。从没身临过如此险境的我,紧张得心要迸出胸膛来,呀呀的尖叫声不断从嘴里飞出。聋子瞪我一眼,吼一声“坐好啦”,船就直接撞向蛤蟆石。眼看就要撞上,就要船毁人亡,我吓得闭上双眼,以为完了,一百多斤就此喂鱼。只见他猛一打舵,小船贴着蛤蟆石穿过谷底,站在了峰尖上。 我长长输出一口气。那种危险,事后多年想起,仍然心悸。聋子却没事人似的。是不是天天与危险打交道,已经麻木了呢?我在想,天天从此江面去来的渡客,谁曾为这惊魂干杯,掬起江水里无边的惆怅,将那一樽苍凉慨而饮尽?!

街上有一个兽医站,从河边往上数,大约是第五家。一间铺面,里边置一半人高的柜台。兽医兼站长一个人,是个女的,姓宋。过河的次数多了,等船的时间最难熬。没有去处,就去兽医站吹壳子。那人热情,倒水,端凳子,完了自己也端条凳子出来,陪着摆龙门阵。一来而去,竟然熟识了。

一次碰上洪水,封渡,白白等了一上午,眼瞪着滔滔江水横流,就是过不了河。中午了,肚子开始闹革命。兽医站的人在公社食堂搭伙,关门要去吃午饭。宋医生看我没去处,手拉着门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竟然不去食堂了。自己般出个小煤炉,从隔壁人家煤炉里夹来一个煤,搁上小锅,不一会儿煮出两碗面条来……那年月物资匮乏,生活不容易。直到如今,仍深锁在回忆里。那么厚重,婉转,简约、端庄而美丽。

穿小街往上,石板路两边散落着疏疏落落的农家。炊烟里走出来一位汉子,黑黝黝的脸盘,额头上被风霜雕刻成的沟壑里塞满泥土。汉子叫陈正荣。是他用一双智慧的手,在与小街一箭之距的背面,建起一栋楼房,间插在山野农舍群里,虽然不很起眼,但却辉煌。楼房是牛脑驿建筑公司的总部。这是合江最早成立的农民建筑公司。从这里走出来的,是合江最早发达的人,个个腰缠万贯。那个年代,公司已经把业务拓展到了贵州仁怀遵义贵阳。

陈正荣说建的是新驿站。

“怎么是新驿站?”

“老驿站是用作歇息,我们不是。我们是从这里出发。”

我明白了。我等是驿站过客,他们来说,驿站是起点。从驿站走出,抖落一身泥土,轻轻松松,像喂足草料的骏马,一路奔腾。

何等聪明的汉子。

这就是记忆中的牛脑驿,古驿站的一个缩影。

驿站是我国交通、通讯手段十分原始的情况下,担负各种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信息传递的产物,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物流信息的一部分。牛脑驿人把这种功能利用发挥到了极致,发展起了自己的事业,改变、拓展了驿站功能。给予了古老的驿站以新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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