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水里的石头 端庄·微言

 

活水里的石头——不是评论的评论文/冶生福书终于来了。封面耐人寻味,萧瑟、孤独、倔强的松树...

活水里的石头
                ——不是评论的评论
 
文/冶生福
 


书终于来了。

封面耐人寻味,萧瑟、孤独、倔强的松树挺拔在冰雪封冻的河边,在冰雪包围下河流枯瘦,但仍不失鲜活之气。封面淡蓝的底色延续着活水。这是本水淋淋的书,从白洋淀到大运河,从松花江到南海,从黄河到呼兰河,字字含水,句句蕴水。

让我心动的是书的名字:面朝活水!还有题字者!

是书名牢牢揪住了我的心。

“活水”这个词在我们青海回回的小村庄里经常可以听到。我们小村庄背后傍着小山,小山脚下有好几眼泉,泉一天天往外冒着水花。

每天人们都来泉里挑水。

泉水里常有些小鱼小虫,但人们却不介意,人们说这是活水,活水里才有鱼虾。离泉很远的马六也常来挑水,我知道他家就有一口井,原先是用辘轳往上提水,后来改成压水井,轻轻一压水就出来了。但他每天都来泉边挑水,当人们问他,家里不是有井吗?他就说井水是死水,吃着不香。然后就不说话了,像他这样有井来挑水的人村里很多。

村子里的那几眼泉流着流着,一不小心就淌成了河,淌成了活水。

村子里人都用活水,洗脸时固执地不用脸盆,而用汤瓶浇着洗;从地下涌出的山泉水,也要固执地设计,聚集成小池,加上盖子,安上铁管,让它当啷啷地淌进挑水的桶里;过两三天固执地刷洗着家里的水缸,缸里的水常换常新。时间长了连村里养的牛呀,马的也固执起来,如不是渴到极点,都不愿意喝家里盆中的水,拉到泉水边才肯美美地喝上一大口,喝完了,甩甩头,悠闲地看着四周。

当天大旱时,村里人在泉水边支起大锅,烙上油香,揪上面片,念段求雨经,还未等我们吃完散发芫荽香气的面片,天边乌云就不断翻滚、堆积起来,大人们怀着喜悦,念着赞美词,赶紧收拾锅灶,手脚慢的来不及收拾,雨就会浇个透透彻彻,人们都说这些泉水都是有灵气的。

后来去了新疆,看到了坎儿井,水奇迹般在地下的洞中欢快地流动,还能看到一些鱼儿悠闲自在地摇着尾巴,当地人说有鱼好呀,有鱼说明水是活水,面对洁净的流动着的活水,当地人表情神圣,有水就有生命,更何况是流动着的活水呢!

当石彦伟千里迢迢来我这儿,我首先领他看的就是我家乡的河,当然比上小石那儿的河,家乡的河不能称为河了。

面对这水淋淋的书,或许只有从水才能找到入口,只有沉下去,才能进入活水。他的文章总是峰回路转,总是曲径通幽,不静下心,是无法跟着他远行,走进他的家族史,走进他的白洋淀,走进他的船厂。看的越多,心里的不安就不断地增长,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写点东西,可是我却迟迟不敢动笔。

其实小石这些文章我都不止一次地在博客上看过,有一些甚至看了很多遍。每一次的阅读都让我不由得猜想小石的经历,老道的文字,深沉的表达,充满沧桑的文字符号甚至让我宁愿相信小石是个沧桑的中年人。可当在新疆笔会上见到他时,他的年轻憨厚让我哑然失笑,他散文的味道和他的年龄悬殊太大了。

文字能显示一个人的心理年龄,一个人的心路历程。在对已经远逝家族的近乎疯狂的追寻中,在对黑龙江奔涌历史的左奔右突中,在船厂拱北的静默中,在回民的黄土高原上,在张承志的文字的浸润下,在活水般日子的包容下,小石变成了有着全息感官的石头。

但我始终觉得,对于一个在周围都是其他民族的高个的小石来说,还是有一个根本的机缘,这个机缘可以透过他《雕花的门》略见一斑。

那是个中午时分,一个孩子端着从家里带来的饭盒,我们甚至能想象到那个贫乏时代饭盒中的饭菜,比较是儿童的天性,而那个固执的小孩绝不朝其他小朋友那边望,他孤独的身影成了一个定格的剪影,此时耳边回响的是孩子们清越的歌声。我能想象他此时的孤独,深刻的孤独。

小石的活水又不同于我们西北,水到了他们那儿,阔大雄浑,就成气势了,寻找洁净的活水,尤为艰难。

在《残花时节》中更能体会他寻找活水的艰难。

“我是被窗外的鸡鸣叫醒的”,在白洋淀的河水中,跟着小石去看花,看到的却是一湖残花。看到这里,我觉得文章快结束了,但小石是活水里的石头,他并没急着结束,领着母亲,领着我们到了那里,见到了虽是小地方但却灿烂的花,一大一小,一残一开,尽在会意之中。

此刻,活水不断涌来,在耳边空灵灵直响,这种响声是活水独有的。

我把小石领到家乡的小河边是对的。

顺着河水,能找到家乡的路,小石是顺着河回的,大运河!

尽管大运河在他眼中已失去往日风采,但是我相信小石还是看到了在河道中轰然而过的河水,这是活水,是爷爷们的河流。

流淌的都是历史的活水,天命般的活水。沧桑兴变从这些声音中穿透而来。运河枯荣,金石显迹,透过雕花的门,深厚的大门背后三姓街大院的流年碎片沉积在百年的青苔之上。说实话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雕花的门》,一个小院,一件小事,一个小孩,一个片断,却是用记忆的刀子深深刻在门上的。此中意味不浸入活水是无法体味的。小石是在东边的活水,我是在西边的活水中,两边环境不一样,水势不一样,水从高原流到平原,便有了更多的内容,但小石头有着独特的感官,能在杂芜中感受活水,能在汹涌的水流中感受活水,他此间的奔波与付出可想而知,一篇《北京的冬天很冷》让我们感同身受。

他是一块石头,是一块水里的石头,他得顺着水走,才能看清他身上石头的纹理。一条河得流多少年才能在石头上刻一条纹理呢?从这个意义上说,水是生命,活水更是根,他走得更远了,松花江,船厂,那个冷峻的不肯受一分捐款的老人。

“船厂是死了的。船也是死了的。唯有一条江水,还活着。那是一条真正的活水,一条在冰雪凄厉的东北大地信然固执得绝不结冰的活。”在细节的雕刻之中,活水奔涌而来,虔信使得笔法更空灵,也更深沉,是细腻补充了活水,是灵动支撑了沧桑。对语言近乎挑剔的苛求,使他的文字具有了活水的张力和沉静之下的绚丽。

他是一块坚定的石头,当他提倡端庄文学,洁净文字时,当他用文字记下长者用阿拉伯文给他写赛义德时,当他用文字记下民族的迁徙史时,当他在北国苦苦追寻活水时,远在西北的我有了更多的羞愧。

小石来到我家乡,我们谈论最多的还是水。

领他到西宁东关时,正是主麻日,满街都是流动的白帽,他的表情让我这个对此早已熟视无睹的人为之动容,我替他拿着东西,他的相机快门噼啪作响,周围的一切他都想用相机装走。我们周围都是礼拜的人群,一样素净的衣服,一样凝重的表情,一样坦然的笑容,在我们身边流动,时不时还有白胡子周围一闪而过,在这样的活水里,我们都成了无语的石头。

但小石还要去黄河边上,还要顺着黄河去看大河家,离别临近了。

我们是在东关车站告别的,我在车上,他在车外,顺着车窗,我看到了这个东北汉子的表情,他也看到了我的表情,我俩几乎是同时挥起坚定的手,车开动了,他在我眼中越来越远,我在他眼中也越来越远,闪动的活水涌到这个东北汉子眼中,也涌到我的眼中。

随后他顺着黄河,去了循化撒拉族的家乡,又去了大河家古渡口,最后回到了北京。

小石是浸在大河中的,他是在静静的角落,拼命汲取着周围一闪而过的活水,用细腻的放大镜感受着每一滴活水,放大着每一滴活水,分享着每一滴活水,的确,在这个时代能心存一点活水太难了。

我和小石说好了,下次来,领他去黄河边上,看黄河里的石头,肯定有一块像他。

值班编辑:小马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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