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轻风知心事

 

四十载有多久?风雨浑浊,残云老拙,记忆成茧,或幼童不惑,知命已投生。谁还能忆起谁?青灯淡影,她缝一地的月...



四十载有多久?风雨浑浊,残云老拙,记忆成茧,或幼童不惑,知命已投生。

谁还能忆起谁?

青灯淡影,她缝一地的月色,不为取暖,只念旧人。

旧人远去,与国军溃退小岛,犹如狂风暴雨后的海岸,浪冲堤后留下空白的沙滩,留下于惨风凛雨中,望向遥远的南方,隔着乱世的红尘,隔千遥万里的时空,唯有月色共牵,抬首凝眸,她想探视出那影子的存在与实实的无奈,如碎花裙压在的箱底,一直在,不曾穿过,只为君临而悦。

她念她离去的惊恐以及慌乱的容颜,那日风和温情,那日暖阳高照,那日平常如淡,那日他们一同从田间走向温馨的小屋,却却被军队强虏而去,他纵是不愿,也架不住淫威的恐吓,他挣扎向她投放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里的影子,不知能否定格成永恒的画面,生活如截纸刀一下子划破出了一道口子来,渗出血迹,然后在她的心头长出一株花来,以为季节飞驰,花枯叶落,他便是归时路,却让花树茁壮成参天模样,顶着匆匆无情的流云,收集耀眼的日光,不依不饶地向她炫耀相聚的艰难。

她将他留下来嗷嗷的小崽抚成健壮的中年,再看着遍地的孩孙绕膝,她常常就觉得一直和他伴随,有时夜里枯枝断裂的声音从河边响起,然后坠落,她都能感觉到那是一声谁的问候从远方传来,那么的突然,让她措手不及而又倍感深深的温暖。有时她路过他离开时的那条小径,总有几处不动声色的啼叫,让她猛觉,他就在身后,回了头去,一地的月光拖着她影子,耀着莹莹的泪花,在无人的深夜静静地流淌。

她的小屋临溪,后面便是那条小径,每每深夜梦醒,她都会侧耳静听从小径的尽头奔跑过来的脚步声,就像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繁华,让她静下心来相会,她觉的她便是天庭里那个等待重逢之人,总有一载七夕,他会笑容满面地站在她低矮的小屋外,张开双臂,让她投进他宽阔的胸怀,如山谷里盛开的小朵,只要生在向阳的地方,纵有风雨又怎样。

可,风雨无情,次次将她抛进失望与绝望的边缘,青丝白发,脚步蹒跚,如同一株枯萎的花树,曾经风花绝茂地高傲等待,也经不住烈阳与凛风的摧残,她终究不是天上的女子,岁月催着她快点老去。

惊奇的是,当她的记忆已经锈迹斑斑,在月色下已经耀不出过往的痕迹时,他果真便站在他的小屋外了,没有风,没有雨,没有阳光灿烂,也不是月色温柔,她所有想象的重逢,便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她刚从迷迷糊糊的昏睡中醒来,满头的白云乱糟糟地飘在她的头顶,她似乎刚刚还梦见了谁,待被他叫醒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她以为又一次被自己的幻觉所勾引,面目淡然地看着这位眼前瘦弱的老人。

你是谁?话没出口,泪已双流。

她知道,谁都无法骗她,他额头的胎记却深深地印在她心底多年,有多少个梦里,她唯一能记得的便是这块记号了,她想伸了手去抚摸,实实在在地让手温感知四十年前的温度,可伸出的手在空中,再也举不出那样的高度,她太老了,腰弯的只能让她每天看着自己孤怜的影子,他却还那么健朗,除了胖了些,皱纹多了些,她发觉,他依然是她的梦中少年。

多潇洒的少年啊,已经走远了近半个春秋,归来时,却携妻儿老小成团。

她一一指给他看,这是大儿,这是小娃,替你延续了香火,一个没落下,今天终给你个交待,足矣。

他向她介绍后来的妻,后来的子,一一都与她无关,她无味,但都频频点头。

可能枯萎的太彻底的树都会有逢春的欲望,她不是没有,只是这一次,她想好好地沉睡下去,不愿再次复活。

他第二年再次回来探亲时,站在她乱草疯长的坟前,点了柱香,焚了点纸,弯腰鞠了三次躬,那柱香青烟缭绕,舞丝轻盈,缠着他,粘着他,附着他,久久难散去。

她是否便死了心,独独守着荒野,今生后世了无牵挂?



只有夜里经过她墓地的轻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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